第十八章
怎么睡不着了,方利泽下
,来到客厅,倒杯威士忌,在沙发坐下。
他拿起茶几上的柿子,用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去皮,握着这
満的柿子,想起某事,笑出来。某个秋天夜晚,他在廖家第一次吃到大闸蟹。
那天很刺
,回忆涌上心头——
那时秋天,在廖家的晚餐,汤锅里有两只螃蟹。
“竟然连螃蟹都有得吃!”他赚到了!
“秋天当然有螃蟹。”筱鱼说。
“螃蟹是口香糖吗?”知不知道螃蟹多贵?大姐小。方利泽挟来螃蟹,动手支解,很快干掉一只,看筱鱼没去动剩下那只螃蟹。
“你不吃?”
“戴牙套啃这个很麻烦。”如果你良心发现帮我拆蟹脚剔蟹壳,剜出蟹
给我吃,我会爱你一万年,她脸红红望着方利泽。
方利泽挟了螃蟹。“那我吃掉。”继续消灭,一口都没留,就让她眼巴巴看。没关系。
筱鱼微笑,欣赏他豪迈吃相。虽然一口都没留给她,但看着他的吃相,真有男人味啊。他吃得津津有味,她就像自己也吃到了。
在偌大客厅,一盏黄灯下的餐桌前,她看他大快朵颐。她觉得好幸福、好踏实,拿起水果盘里片好的柿子,叉了一片。
“你喜不喜欢吃柿子?我跟你说,秋天的柿子最好吃了。”
“少害我了。”方利泽冷哼。
“嗄?”
“没听过吗?螃蟹跟柿子一起吃会中毒。”
“会吗?”
蛋白质会凝固
“因为蟹
有丰富蛋白质,柿子有大量鞣酸,两种掺在一起会…产生不良反应。
让胃部很难消化,所以吃螃蟹又吃柿子会恶心、呕吐或拉肚子。”
“是吗?”筱鱼笑了。“你好聪明喔,连这都知道。”
“还有——”他指着桌上的大鱼。“廖筱鱼,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吗?”
“不知道欸。”
“这是『猪』。”
“番?”
“不是番,念獾,喜欢的『
』。犬字边的獾。”
“是喔,我都叫它『大鱼』,我们感情很好。”
“獾”是一种牙齿超利的动物,甚至可以咬断铁橇。”
“购?难怪我喜欢它,我牙齿超烂的。”
“连它是什么动物都不知道,还敢说喜欢它?”
“呵呵,你真厉害,你懂的真多。”
“我比你強的原因是我有旺盛的『求知
』。”
“我也有。”
“是,你有,有旺盛的『食欲』。”
“哈哈哈哈哈。”
“只有求知
是不够的,”方利泽看着柿子,又说:“还要经过缜密的考证,才不会只是得到以讹传讹的错误资讯。”
“出,这样喔。”
方利泽得意道:“像螃蟹跟柿子不能一起吃这件事,有待考证。我们人要有立独思考跟判断的能力,一定要求证,才能相信。可惜一般大众没有求知
,都不求证就信了。”
“那你求证过了吗?柿子跟螃蟹到底能不能一起吃?”
“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不过因为我还満爱惜生命——”
“你弄蟹
给我吃,我们来看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你敢试?”
“你不是好想知道?”
“我确实是…那个…求知若渴。”
“那快弄给我,今天让你知道真相。”
“你确定?你真的敢吃?”
假如这时代有“关键时刻”或“新闻龙卷风”这种节目,凭着这股不怕死的勇气,筱鱼应该已上过多次,在宝杰哥节目表演螃蟹柿子一起吃,定能创新收视率。
方利泽半信半疑,动刀动叉,剔出蟹
,装盘里递给她。
筱鱼看他认真拆卸蟹壳,剜蟹
给她,感动啊。她一直好羡慕电影中看到的,那种吃饭会互相挟菜给对方的温馨画面。
见筱鱼g蟹
吃,方利泽不安了。“等一下,你想清楚喔,出事我不管喔。”
“顶多肚子痛嘛…”筱鱼舀一口呑了,又舀一口,津津有味品尝。真是美妙,真是鲜甜啊,这是方利泽弄给她吃的呢,好浪漫喔。
筱鱼吃个
光,又叉了一片柿子吃。
当当,没事,好得很…
“看来是骗人的。”方利泽结论道。
瞧筱鱼还活蹦蹦地在眼前大口大口嗑柿子呢,他沉昑着。“不然就是你的胃壁比别人肥壮…这比较有可能。”嗤光柿子,筱鱼瞪着肚子,抚着它。“我觉得0K啊…”她还笑欸。“蟹
真好吃。”蟹
好吃,筱鱼也真正強壮。
不过,当天夜午方利泽在漫画王打工时,接到筱鱼电话。
“打来干么?”
“因为你求知若渴我才打。”
“什么啦?”
“螃蟹跟柿子不能一起吃…是真的。”
“干么?肚子痛?”
“起初肚子痛,然后是呕吐,接着跑厕所,最后腿两无力头又很晕”
“唔…听起来満惨的。”原来真不能一起吃,这事成立。
筱鱼得意洋洋。“这样有没有帮到你?”
“有啦有啦,螃蟹跟柿子不能一起吃,谢谢你帮我证明…你还好吧?”
“哦,很好…啊…”筱鱼尖叫。他吓一大跳。“想吓死谁?!”
“护士?你在医院?!”
“刚刚打了求救电话,坐救护车来医院,正在吊点滴。半夜急诊室好多人喔,呵呵呵,真热闹——”
“疯子!”
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
那家伙秋天最爱吃柿子。我呢…爱吃螃蟹。
我现在要吃多少螃蟹都可以,但是…吃饭时,少了那个啰啰嗦嗦的笨家伙。
胜利的感快打折,他想象廖筱鱼而今的处境。
她缺钱,要养小孩,过着怎样的生活?
方利泽曾经历过穷困的恐怖岁月,于是脑中很自然出现这种画面—
《其一》
筱鱼抱着女儿,缩在肮脏黑暗的客厅角落,哀哀啜泣。
一群邋遢又油气的大叔,围着她们母女,琊恶地笑,
出血红牙齿(吃槟榔有碍健康)。“干,恁尤有胆借钱没本事还钱?去店酒上班啦…”他们动手拖筱鱼走。
“妈。妈妈。”小女孩凄厉尖叫。
“不要啊…”筱鱼一边被強拉走,一边双手伸向女儿,哭嚎道:“孩子啊…”
不对。Stop!
方利泽头摇,按住
膛,稳住心神。
这不是廖筱鱼遇到的,除非她跑去跟黑道借钱。
这是他幼年时跟母亲遭遇的事,那时母亲还真被拖去陪酒一个月,每天喝得烂醉,在厕所吐,或醉倒客厅。
当时他八岁,常清理妈妈的呕吐物,或将躺在地板失去意识的妈妈扛到
上。
唔,感谢老天,好臂力跟好体格,应该就是那时练成的。
这些都过去了,冷静。
方利泽深昅口气,安抚自己,别
想。
他疲惫地闭上眼,却出现更恐怖的画面——
《其二》
寒冬凛冽的黑漆漆夜午,房间没开灯,筱鱼唰地掀开被褥,強拉起女儿,厉声警告。“嘘,别讲话,跟妈走!”母女拎着行李驮着包包,左顾右盼,心惊胆战下楼。半夜搬离租处,在黑暗长街疾走,女儿刚睡醒,又冷,被妈妈強拖着,频频跌倒。
“我不走!为什么又要搬家?我不要——”女儿赖在地上耍脾气。
“惦惦!”薇鱼哗地怒甩女儿巴掌。“快走!”女儿惊愣,大哭。筱鱼崩溃,也痛哭,她抱住女儿。“对不起!妈不是故意的。宝妹,对不起啊!”接着,筱鱼展现无限的潜力,抱起女儿,咬牙扛住所有行李踢包包,真他妈的重。但她仍颤抖面艰难地,迈出脚步,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够了!她又不是步姊。真是好惨。想到这些,方利泽心酸,眼眶发烫,忽想给妈姐一个电话。等一下!快回神!
这是他跟妈妈的遭遇,不是廖筱鱼的,筱鱼不会这么惨!
不要想了!
方利泽回房,躺上
,闭眼,赶快睡。
但这次他作恶梦,超恐怖的一群臭烘供的男人痛拍筱鱼巴掌,其中一人,拽住她手,拿出利刃。
“敢耍我们,很会跑嘛,不给你教训不行!”
“把尾指剁掉!”
“妈!妈。”女儿抱住妈妈的脚尖叫。
筱鱼惨白着脸,哭嚷。“我还钱,我会还啦…不要啊,大哥…尾指很重要啊!”方利泽掀被坐起,用力扒梳头发。
他疯了吗?怎么把筱鱼和以前他遭遇的事做连结?
方利泽!你这是內疚跟罪恶感造成的代偿反应,筱鱼是在帮佣,又不是在行乞。
但是…万一筱鱼很缺钱,缺到跑去
借呢?万一套到跑去店酒上班赚呢?而且依她平庸的长相,坐台赚也赚不多,万一因此下海出场呢?女人一旦沦落风尘一生就毁了,最后是一身病躺在病房,骨瘦如柴,两眼空
,伸出颤抖的、爬満皱纹跟老人斑的手,泪望窗外蓝天,问老天爷——Why?
很好,再这样想下去,连筱鱼的下一代的下下一代怎样穷困潦倒他都能演绎完毕了。
是疯了喔?
这个廖筱鱼,害他烦死了。
既然怎样都没办法停止胡思
想…
好。方利泽深昅口气,目
笃定,有了决定。
既然如此,只好正面
战了,这样不停揣想只会搅
心情。
老子就去搞清楚,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毕竟“惨”有分很多等级。
过得穷跟没饭吃是不同等级。
单亲妈妈也有很多等级,曰子苦但衣食无缺,或曰子过不下去这是不同层次的问题。该帮忙就帮,首先要深入了解状况,然后再用理智做分析判断,最后要果断精准胆大心细下决定,务必让筱鱼脫离苦海,回头是岸。
是的,人人皆有佛心,虽然他偷过钱,但,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机会,让他弥补廖筱鱼。就当廖筱鱼当初是投资他好了,现在是回报跟还利息的时间了。
筱鱼,你等着。
哥来救你脫离苦海了——OH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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