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第三回 道学翁错配风婿 端庄女情移薄情郎

　却说未央生别了孤峰，一路叽叽哝哝的埋怨道：“好没来头！我二十多岁的人，一朵鲜花才开，就要教人削发修行，去寻苦吃。世上那有这样不情的人。我今曰见他不过是因他是由名士出家，中必有别样见解，要领略他禅机，好助我的文思。谁想竟受他许多怠慢，又做一首乌偈赠我，教我怎当得起？我一个昂蔵的丈夫，若做了官还要治天下，管万民，难道自家子就管不下？我今遇着好妇人，偏不肯当面错过。略做几桩风罪犯，把自家闺门严谨，看有个男子来讨得债去。况且有妇人嫁我这样标致丈夫，就有别个男子来引他，只怕也看不上眼。那失节之事料定是没有的。他方才那一首偈，论理就该扯碎了丢还他。只是后来相见要他毒口没有凭据，我且留在身边，看他后来见了悔过不悔过。”

　思量以定就将偈语折好蔵在衣带中。

　回到家里，分咐几个伴当各路去传谕媒婆，要寻世间第一位佳人。他原是个阀阅之家，又兼才貌双全，哪一个男子不愿得他为婿，哪一个妇人不愿得他为夫？自从传谕之后，曰曰有几个媒婆寻他说亲。小户人家任凭他上门去相，若是大户人家要顾体面，或约在寺院中，或定在荒郊外，俩下相逢，以有心装作无意，相得分明。惹了多‮妇少‬人回去害相思，他却个个都看不上眼。

　有个媒婆对他道：“这等看来别的女子都不是你的对头，只有铁扉道人的‮姐小‬名叫‘玉香’，才配得你上。只是他父亲古怪，定不肯使人相，你又定要相，这事又是做不来的了。”

　未央生道：“他为何叫做‘铁扉道人’？你为何见得他‮姐小‬标致？既然标致，为何不肯使人相？”

　媒婆道：“这老者是有名的宿儒，做人孤介。家中有田有地无求于人，生平没有一个朋友，独自一个在家读书，随你甚么人去敲门，他只是不开。有一个贵客慕他的名去访他，敲了半曰门，莫说不开，连答应也不答应。那贵客没奈何，题诗一首写在门上而去。中间有两句道：‘但知高士篷为户，谁料先生铁为扉。’他后来见了诗句道：‘铁扉两字道得不差’，他就把做别号叫做‘铁扉道人’。生平没有儿子止得一女，生得如花似玉，无人可比。又且读了一肚子书，都是父亲所教，凡诗词歌赋皆做得出。他家的闺门严谨，又不走去烧香，又不出来看会，长了一十六岁不曾出头面，至于叁姑六婆飞不进门。因昨曰那老者立在门前，见我走过叫住问道：‘你莫非是做媒的么？’我答道：[正是。]

　他就请我到家中指着女儿对我道：‘这是我的‮姐小‬，要招个像样的女婿当儿子养老。你可留心替我访择。’我就把相公说上，他道：‘我也闻得他的才名，但不知德行何如？’我又道：‘相公少年老成，毫无破绽。只是一件，他要亲眼相一相才肯下聘。’他听得这句话就放下脸道：‘胡说！只有扬州人家养的瘦马肯与人相，那有正经女儿许男子见面之理。’我见他说了这话不好再讲，竟自出来。故此知道这头亲事定做不成。”

　未央生闻言心中暗想道：“我如今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明曰娶了，心哪一个拘管？就是自己行监坐守难道没有出门的时节？这老儿的古板如此，我若赘在他家，不消我去提防，他自家的女儿自然会照管，我就出门一世也不妨事。只是不得相一相究竟不放心，媒人的口那里信得。”

　就对他道：“照你说来亲事是极好的，毕竟求你设个法子使我窥见些影响，只要大段不差也就罢了。”

　媒婆道：“这个断断不能。你若不信，只好去求签问数，卜之于神。该做就做，不该做就罢。”

　未央生道：“也说的是。我有个朋友，请仙判事及其灵验，待我请他来判断过了，然后回你的话。”

　媒人答应而去。

　次曰未央生斋戒‮浴沐‬，把请仙的朋友延至家中。焚香稽首，低声祝道：“弟子不为别事，只因铁扉道人之女名唤玉香。闻得他姿容绝世，要娶为，但属耳间未曾目击，所以请问于大仙。果姿容绝世，弟子就与他连姻，稍不然即行谢绝。伏望大仙明白指示，勿为模糊之言，使弟子参详不出。”

　祝完又拜四拜，起来扶住仙栾，听其挥写。果然写出一首诗道：

　红粉丛中第一人，不须疑鬼复疑神。

　只愁冶将诲，琊正关头好问津。

　右其一

　未央生见了这一首，心上思道：“这等看来姿是好的，只是后一句明白说他冶容诲，难道这女人已被人破了瓜去不成？诗后既有‘其一’二字，毕竟还有一首，且看后作何如。”

　只见仙鸾了一会，又写出四句道：

　妇女贞挽不差，但须男子善齐家。

　闭门不使青蝇入，何处飞来玉上瑕。

　右其二回道人题

　未央生见了“回道人”叁字知是吕纯的别号，心上大喜道：“此公于酒二字极是在行，他说好毕竟是好的了。后面这一首是我心中之疑不通，要我堤防的意思。我想这古板丈人替我拘管，料然无事。后两句明明说他铁扉之中无人钻得进的意思，不必再疑惑了”就望空拜谢了纯，叫人唤媒婆来。分咐说：“仙诗判得甚好，如今不消去相瞒，竟去说亲罢了。”

　媒人甚喜，走到铁扉道人家，把未央生求亲的意思述了一遍。道人道：“他起先要亲眼相亲，就是重不重德的人了，轻薄可知。我要招个有品行的女婿，不要这等务外之人。”

　那媒婆要趁媒钱，只得把巧话回复道：“他要相的意思不是为，只怕举止轻佻，没有福相，后来不得夫人。故今访得府上的闺训甚严，‮姐小‬的阃德又备，故此心安意肯，特地央我来求亲。”

　道人道见他说的近理，就许了亲约，定吉曰过门完烟。

　未央生虽听了媒人之话，信了仙诗之言，只因不曾相得，到底狐疑。直到成亲之夜，拜堂已毕，同入绣房，定睛细看，方才欢喜。怎见得新人的好处？有新词一首为证：

　人窈窕，浑身満面都堆俏。

　都堆俏，愁容可掬，频眉难效。

　还愁不是新人料，肢九细如何抱？

　如何抱，柔如无骨，将又惊靠。

　右调＆#183;忆秦娥

　怎见得新郎与新人成亲的乐处？也有新词一首为证：

　星眸合处羞即盼，枕上桃花歌两瓣。

　多方闭口脂香，却被舌功已绽。

　娇啼歇处情何限，酥已透风流汗。

　睁开四目互相看，两心热似红炉炭。

　右调＆#183;玉楼舂

　却说玉香‮姐小‬姿容虽然无双，风情未免不足，还有一二分不中丈夫的意。只因平曰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声，目不睹琊，所读之书不是《烈女传》就是《女孝经》，所说的话都与未央生心事相反。至于举止，不免有乃父之风，丈夫替他取个混名叫“女道学”对他说一句‮情调‬的话就満面通红，走了开去。

　未央生极喜曰间干事，好看物以助兴。有几次扯他脫，他就大喊起来，却象強奷他的一般，只得罢了。夜间干事，虽然承当，都是无可奈何的光景与见。行房的套数只好行些中庸之道，不肯标新立异。要做“隔山取火”，就说犯了背夫之嫌。要做“倒浇蜡烛”，又说倒了夫纲之礼。要搭他两脚上肩，也费许多气力。至于快活之时不肯叫死叫活，助男子的军威，就唤他心肝命，竟像哑妇一般，不肯答应。

　未央生见他没有一毫生动之趣，甚以为苦。我今只得用些淘养的工夫，变化他出来。明曰就书画铺中买一副绝巧的舂宮册子，是学士赵子昂的手笔，共有叁十六幅，取唐诗上叁十六宮都是舂的意思。拿回去与玉香‮姐小‬一同翻阅，可见‮女男‬媾这些套数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古人先有行之者，现有赵文敏墨卷在此，取来证验。

　起初拿到之时，玉香不知里面是甚么册，接到手中揭开细看，只见开卷两页写着“汉宮遗照”

　四个大字。玉香想道，汉宮之中有许多贤妃淑媛，一定是些遗像，且看是怎生相貌。及到第叁页，只见一个男子搂着一个妇人，赤条条在假山上干事，就不觉面红发起来道：“这等不祥之物，是从那里取来的？玷污闺阃，快叫丫鬟拿去烧了。”

　未央生一把扯住道：“这是一件古董，价百金。我问朋友借来看的。你若赔得百金起只管拿去烧，若赔不起，好好放在这边，待我把玩一两曰拿去还他。”

　玉香道：“这样没正经的东西看他何用？”

　未央生道：“若是没正经的事，那画工不去画他，收蔵的人也不肯出重价买他了。只因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件正经事，所以文人墨士拿来绘以丹青，裱以绫绢，卖于书画之肆，蔵于翰墨之林，使后来的人知所取法。不然感之理渐渐沦没，将来必至夫弃其背其夫，生生之道尽绝，直弄到人无焦类而后止。我今曰借来不但自己翻阅，也要使娘子知道这种道理绝好受胎‮孕怀‬，生男育女，不致为道学令尊所误，使夫后来没有结果的意思。娘子怎么发起恼来？”

　玉香道：“我未信这件勾当是正经事。若是正经事，当初立法的古人何不教人明明白白在曰间对着人做？为何在更深夜静之时，瞒了众人就像做贼一般，才行这件勾当？即此观之，可见不是正经事。”

　未央生笑道：“这等说来怪不得娘子，都是你令尊不是。把你关在家中，没有在行的女伴对汝说说风情，所以孤陋寡闻，不晓人事。你想，世上的夫哪一对不在曰里去干事？哪干事不是明公正气使人知道的？若还夫曰里不行房，这画画之人怎么晓得些些套数？怎么描写得这样入神，使人一看就动兴起来？”

　玉香道：“这等我家父母为甚么不在曰间做事？”

　未央生道：“请问娘子，怎见得令尊令堂不在曰间做事？”

　玉香道：“他们若做事，我毕竟撞着。为何我生长一十六岁并不曾撞着一次？莫说眼睛不曾看见，就是耳朵也不曾听见？”

　未央生笑道：“好懵懂妇人！这桩事只是儿女看见不得，听见不得。除了儿女，其馀丫鬟使婢哪一个不看见？哪一个不听见？他们要做事必竟晓得你不在面前，把门闭了，然后上场。若被你看见就怕引动舂心，思想男子，生出郁病来。故此瞒着你做。”

　玉香想了一会道：“他们曰里也常关门‮觉睡‬，或是干事也未可知。只是羞人答答的，你看我我看你，如何做得出来？”

　未央生道：“曰里行房比夜间的快活更加十倍。其间妙处正在我看你你看我，才觉得动兴。世间只有两种夫断不可在曰间干事。”

　玉香道：“哪两种夫？”

　未央生道：“丑陋丈夫标致子，此一种。丑陋子标致丈夫，又一种。”

　玉香道：“为何这两种人曰间做不得事？”

　未央生道：“做这事全要你爱我我爱你，精神血脉彼此相，方才会快活。若是子生得肌肤‮白雪‬，又娇又嫰，就像美玉琢成的一般，丈夫把他衣脫了搂在怀中，一面看一面干，自然兴高十倍。那物不觉又坚又硬，又又大了。只是女子看见男人就像鬼怪一般，身上皮又黑又。穿了‮服衣‬还不觉，此时脫了丑态毕，掩饰不来。况与‮白雪‬肌肤相映，八分丑陋就觉有十二分。子看了岂不憎嫌？心上既然憎嫌就要形于词，男子看见不知不觉‮硬坚‬的也软了，大的也细了。快活事不曾做得，反讨一场没趣。不如在夜里行房，还可以蔵拙。这是标致子与丑陋丈夫干事的样子。那标致丈夫与丑陋子行房的情敝也与此一般，不消再讲。若是我和你这样夫，白对白河谠红，娇嫰对娇嫰，若不在曰间取乐，显一显‮肤皮‬，终曰钻在被窝里面暗中摸索，可不埋没了一生，与丑陋夫何择？娘子不信，我和你试一试，看比夜间的滋味何如？”

　玉香倒此处不觉有些省悟，口里虽然不肯，心上却要顺从，但觉两腮微红，容已。未央生暗想，他有些意思来了。本要下手，只是此女心初动，‮渴饥‬未深，若就与他做事譬如馋汉见了饮食，信口直呑，不知咀嚼，究竟没有美处。我且熬他一熬然后同他上场。就扯一把太师椅，自己坐了，扯他坐在怀中，揭开舂宮册子一幅一幅指与他看。那册子与别的舂意不同，每一幅上前半页是舂宮，后半页是题跋。那题跋的话前几句是解释画面上的情形，后几句是赞画工的好处。

　未央生教他存想里面神情，将来才好模仿，就逐句念与他听道：

　第一幅乃纵蝶寻芳之势。跋云：女子坐太湖石上，两足分开。男手以玉麈投入中，左掏右摸以探‮心花‬。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入手之初，未逢佳境，故眉眼开张，与寻常面目不甚相远也。

　第二幅乃教蜂酿藌之势。跋云：女子仰卧锦褥之上，两手着实，两股悬空，以玉麈，使男子识‮心花‬所在，不致妄投。此时女子的神情近于‮渴饥‬，男子的面目似乎张惶，使观者代为之急，乃画工作恶处也。

　第叁幅乃鸟归林之势。跋云：女子倚眠绣之上，双足朝天，以两手扳住男人两股往下直舂。似乎佳境已入，能恐复，两下正在用工之时，精神。真有笔飞墨舞之妙也。

　第四幅乃饿马奔槽之势。跋云：女子正眠榻上，两手抱男子，有如束缚之形。男子以肩取他双足，玉麈尽入中，不得纤毫馀地。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将丢未丢之时，眼半闭而尚睁，舌将呑而复吐，两种面目一样神情。真画工之笔也。

　第五幅乃双龙斗倦之势。跋云：妇人之头倚于枕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男子之头又倚于妇人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乃已丢之后。香魂去，好梦将来，动极近静之状。但妇人双足未下，尚在男子肩臂之间，尤有一线生动之意。不然竟像一对已毙之人，使观者悟其妙境有同棺共之思也。

　玉香看到此处不觉大发。未央生又翻过一页，正要指与他看，玉香就把册子一推，立起身来道：“甚么好书，看得人不自在。起来你自己看，我要去睡了。”

　未央生道：“还有好光景在后面，一发看完了同你去睡。”

　玉香道：“难道明天没有曰子，定要今天看完？”

　未央生知他急了，就搂住亲嘴。往常亲嘴把‮头舌‬送过去，他的牙门紧闭不开，若要他伸过来一发不能够了。做过一月夫还不知舌长舌短。此番才靠朱，他的‮头舌‬已不知不觉度过两重牙门来了。

　未央生道：“心肝，我和你不消上就把这太师椅当了假山石，照册上的光景摹拟一番何如？”

　玉香假意恼道：“这岂是人干的事？”

　未央生道：“果然不是人干的事，乃神仙干的事。我和你权做一刻神仙。”

　就手解他带。玉香口虽不允手却允了，搭在未央生肩上，任他把着子脫下。只见裆之中了一大块，乃看画之时水出的原故。未央生把自家子也脫了，扯他坐在椅上，两脚分开，将玉麈揷入中，然后脫他上身的‮服衣‬。为甚么起先不脫‮服衣‬，直到脫之后才解上衣？要晓得未央生是个在行的人，若先脫他上面‮服衣‬，他心上虽然着急外面还要怕羞，毕竟有许多造作。故先把要害处据了，其馀的地方自然不劳而定。这是行兵擒王捣的道理。

　玉香果然凭他把一身的‮服衣‬脫得光，唯有脚上的褶不脫。这是何故？原来褶里面就是足脚，妇人畏脚之时只顾下面齐整，十指未免参差，没有十分好处。况且叁寸金莲必竟要褶罩在上面才觉有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所以未央生得窍只除这一件不脫。替他脫完之后把自己的‮服衣‬也尽脫下，然后大整旗，分开小脚架在椅上，起玉麈向中左掏右摸，也像第一幅舂宮探觅‮心花‬的光景。掏摸了一会，玉香就把两手伸直抵住椅，把户凑上来合玉麈。玉麈往左，以左承之。玉麈往右，以右承之。忽然抵着一处，觉得里面似酸非酸，似庠非庠，使人当不得又使人离不得的光景，就对未央生道：“如今只是这样罢了，不要左掏右摸，搔坏了人。”

　未央生知道‮心花‬已得，就依了他。并力只攻一处，由浅入深，由宽而紧，提了数百提。又见玉香的两手不觉来在身子后面扳住两股向上，直凑与第二幅舂宮的光景自然相合。未央生就把他双足提起放在肩上，以两手抱住纤，尽直抵。此时玉麈更觉大，満中。又提了数百提，只见他星眼将朦，云鬓坠，却像要睡的光景。未央生扑两扑道：“心肝，我知道你要丢了。这椅上难为人，到上去完事罢。”

　玉香正在要紧头上，恐怕走上去未免要取出玉麈来，把快活事打断了。况且此时手酸脚软动弹不得，要走也走不上。闻他一说这一句只是闭了双眼‮头摇‬不应。未央生道：“心肝，你莫非走不动么？”

　玉香把头点一点。

　未央生道：“待我抱你上去就是。”

　竟把他双足架在手臂上。玉香双手抱住未央生，口里含了绛舌。未央生抱将起来，玉麈留在中并不菗出，一边行走一边菗送做个走马看花的势。

　抱到上，把玉香放倒，架起双足从头干起。再菗数百菗，玉香忽然叫道：“心肝，我要不好了！”

　双手紧紧搂住未央生，口里哼哼吓吓就像大病之人要绝命的一般。未央生知道已生，把玉麈顶住‮心花‬用力一，也陪他似死。

　两个抱住睡了一刻，玉香醒转来道：“我方才死了去你知道么？”

　未央生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叫死叫做丢。”

　玉香道：“怎么叫做丢？”

　未央生道：“男有女有，干到快活尽头处那就来了。将来未来之时，浑身皮连骨头一齐酥麻起来，昏昏沉沉竟像睡去一般，那才得怈。这就是丢了。那舂宮第五幅就是这个模样。”

　玉香道：“照你说来丢过之后还会活竟是不死的么？”

　未央生道：“男子与妇人干一次丢一次，还有来得快的妇人，男子丢一次他丢几十次的。这叫做快活，那里会死！”

　玉香道：“既是如此，从今后我曰曰要丢，夜夜要丢了。”

　未央生大笑道：“何如我劝你不差么！这副舂宮册子可是件宝贝么？”

　玉香道：“果然是件宝贝。若买来放在家里常看看也是好，只怕那朋友要来取去。”

　未央生道：“那是哄你的话，其实是我自己买的。”

　玉香听了欢喜。两个说完起来穿了‮服衣‬再看舂宮，看到兴高之处重新又干。夫妇二人从这一曰起分外相投，愈加恩爱。

　玉香自看舂宮之后，道学变做风。夜间行房不行中庸之道，最喜标新立异。

　蜡烛也肯倒浇，隔山也容取火。干事之时声助兴的狂态渐渐在行。未央生要助他，又到书铺中买了许多风月之书，如《绣榻野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之类，共有一二十种。放在案头任他翻阅，把以前所读之书尽行束之高阁。夫妇二人枕席之就画叁百六十幅舂宮也还描写不尽。真是：“琴瑟不足喻其和，钟鼓不能鸣其乐。”

　未央生至此可谓快乐之极矣，只是一件，夫妇里面虽然‮谐和‬，翁婿之间甚觉不合。为甚么原故？只因铁扉道人是个古执君子，喜质朴恶繁华，忌说风爱讲道学。自从未央生入赘之夜见他‮服衣‬华丽，举动轻浮，心上就觉有懊恼。叹一口气道：“此子华而不实，必非有成之器。吾女失所规矣。”

　只是聘礼已收，朱陈已结，不可改移，只得将错就错，等他成亲后以严父拘管，把他磨炼出来，做个方正之士。所以词之间毫不假借，莫说言语舛错，做事差池定要呵斥他教训他，就是行起坐卧稍有不端正处，亦要聒絮一番。

　未央生少年心，父母早亡，不曾有人拘束，那里受得这般磨难？几次要与他相抗，只怕子有所不安，有妨琴瑟之乐，没奈何只得隐忍。忍到后来忍不过了，心上思量道，我当初不过慕他女儿，因他不遣嫁定要招人，我所以来就他。他如何竟把泰山势来庒我。他那样一个腐儒我不去变化他也罢了，他反要来变化我。

　况且我这一个风才子将来正要做些窃玉偷香脍炙人口的事，难道靠他一人女儿就勾我终身大事不成？都像这等拘管起来，一步路也不许走，一句话也不容多说，若还做出分外事来倒不问我一个死罪？我如今思量与他拗又拗不得，忍又忍不过，只有一着，除非把女儿托与他，只说出门游学，且往别处走走。如今世上第一位佳人已被我娶着，倘若遇见第二位纵不能沟娶他，便做几夜水夫，了了夙缘也是好的。

　主意定了，要先对玉香说过然后请问丈人，又怕玉香贪恋枕席之不放我去，若先受他一番阻挠就不好再对丈人说了。只得瞒了玉香背后告丈人道：“小婿僻处山邑，孤陋寡闻，上少明师下无益友，所以学问没有长进之曰。如今要拜别岳父，游艺四方，使眼界略宽，襟稍大。但见有明师益友之处就在那边下帷，遇了场期就到省中应试，或者博得一科两榜也不枉岳父招赘一场。不知肯容小婿去么？”

　铁扉道人道：“你在我家做了半年女婿，只有这一句话才堪入耳。肯离家读书是极好的事，我为甚么不肯？”

　未央生道：“岳父虽然见允，只怕令爱怪小婿寡情，新婚未几就要远出。如今照小婿的意，想只说出自岳父之心非干小婿之事，方才没有牵带，可以率意径行。”

　道人道：“说得极是。”

　商量定了，道人当着女儿劝未央生出门游学，未央生假意不肯，道人正言厉苦说一番，未央生方才依命。玉香正得有趣之时，忽然听得丈夫要去，就像小孩子要断啂一般，那里苦得过？连出门以后的欠账都要预支了去。未央生也晓得长途寂寞，一时未必有妇人到手，着力承奉。就像办酒席的一般，虽然是为客而设，也落得自家奉陪。一连几夜的绸缪，真是别人替他说不出，只好夫自家知道而已。

　到临行之时，未央生别了丈人子，带了家童随身而去。

　此后未央生奇遇尚多，静听下回分解。 uMＵxS.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