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心有不忍
我将灯笼从墙网上摘下来后,祝臣舟果然没有食言,立刻松开我。
我提着灯笼看他站在那里整理自己身上微微褶皱的衬衣,他穿得过分单薄,很不符合这样的季节,口中呼出白蒙蒙的热气,将他的脸在这样的灯火內湮没得格外模糊。
他刚毅
畅的线条突出在衬衣之外,能看到坚实如铁的
膛。
我垂眸看着手中的蓝色灯笼,“祝总作为主办方,不在大厅里面面俱到事无巨细,怎么跑到外面来偷懒。”
祝臣舟语气很懒散说,“今晚不少记者奔着你和陈靖深过来,沈姐小出现在这边也不太合适。”
祝臣舟的脸此时満満都是
红,轮廓朦胧而柔和,他正在摆弄一只挂在最高处的灯笼,他手臂修长身形矫健,不用像我那样丢脸,只轻而易举便凌空一跃升起,他指尖敏捷一勾,握住了灯笼的尾穗儿,然后一点点在风中拉下来,灯笼內的烛火恨不得冲出牢笼,有些固执的闪耀着,他提在手中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邃,“这盏灯笼很像你,姿态倔強得让人想要把它毁掉。”
我微微一怔,觉得
口噎得难受,上不去下不来,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在顷刻间大煞风景。
我侧过身体,仰头寻找还有没有其他我想要的,他站在我身后旋转着手中那盏黄
灯笼,幽深的眼神內仿佛盛下了海城的黛
远山和江枫渔火,“可毁掉又觉得心有不忍。”
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沈姐小并不能理会我良苦用心,总对我拒于千里前外,把我看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挑着那盏灯笼在半空中旋转,完全无意去理会祝臣舟。寒风随着时间流逝在一点点冷却,我伸出的手都有些冻得僵硬,他
角凝笑看着我,红彤彤的光束照得他五官温柔似水,我在转身的霎那好像捕捉到了一亮而逝的強光,正对着我闪烁,可我看过去时,祝臣舟并无异样,他的右手在西装口袋內微微鼓起,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机手。
我脸色一沉,“你拍我。”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拍你?”他说完后很迟疑的举起手,做了一个在空中扇打的势姿,“这样拍你?”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你的癖好真特别,可遗憾是我向来不打女人,难道陈靖深私下会动手来満足你吗。”
我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指着他口袋,“你刚才用机手拍我了,不信你拿出来。”
他捏住口袋问我,“谁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你没拍。”
他哦了一声,“你不信我为什么要拿我的机手给你看,这是我的**。”
我非常哭笑不得看着他的眼睛,“祝总无理搅三分的本领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他面不改
心不跳,“过奖,这方面还有待进步。我一直认为,満足现状不是一个成功人士应该有的心态,务必要在原有基础上加倍努力,相信等沈姐小下次见到我,会发现我搅三分的功力更加无懈可击。”
我被他逗得控制不住,一直笑了很久,觉得脸部都僵硬了,我没想到祝臣舟私下会有这样一副面孔,和他在人前的矜贵高傲完全不同,他脸色郑重说这些话时,还真是有趣。
过了不知多久,祝臣舟缓慢从弄玩灯笼的我身上收回视线,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后,对我说,“拍卖仪式已经开始,我需要赶回去,这是今晚最重要的环节,从两个月前筹办时就备受瞩目。”
我歪着头很明媚的笑着说,“我也没有让你留下,祝总离开,我更加自得其乐。”
他环抱双臂看了我一会儿,
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诡笑,“我离开这边就只有沈姐小一个人在,这样长的街道,不觉得空旷吗。”
“当然不会,我没有做亏心事,就算一个人在坟地听着鬼哭狼嚎看着鬼影云集,也能安然无恙,但祝总就不一定了。亏心事做得太多,报应早晚会轮到自己头上。”
他嗯了一声,不急不恼,“沈姐小女中豪杰,比男人都要有胆量,我很钦佩。”
我觉得他话中有话,不由蹙眉看着他,他没有
上我的目光,而是看向高处在寒风中飞舞的灯笼。“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有关海城的一个传说。灯笼街为什么只有五个小时,在夜午十二点之前一定会熄灭,可这边无人踏入,灯笼亮起和灭掉,是谁在做?沈姐小没有发现,你我在这里这么久,却没看到其他人烟吗。”
他语气幽静,低回婉转,透着丝丝寒意,真有一种煞有其事的感觉。
我不算信徒,属于无神论者,但由于国度问题,对于广泛普及的佛教并不排斥,我认为神鬼论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就像疑心生暗鬼,每个人心底都住着一个魔,就在于你怎么样去看待,是去庒制它,还是由它控制你。
我不害怕这世上一切存在的神论,我只害怕现实。
可祝臣舟极少和我玩笑,他每次不是针锋相对就是语气冷淡,我也确实发现,这边这样美好的精致,但无人欣赏。
祝臣舟欣赏着我脸上非常有趣的变化,在我松懈得差不多后,他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沈姐小走好。”
我急得叫住他,“你说什么呢,我去哪里走好?”
他步子都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等你稍后走了就会知道。”
也不知怎么这样凑巧,他话音才落就从北面扫来一阵寒风,刮得我
骨悚然,我吓得扔掉手上灯笼,飞快的追上去,我刚扯住他手臂,又觉得不妥,像烫着了一样推开,我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他身后,祝臣舟垂眸看着地面两个时而追逐时而纠
的人影,闷闷的笑了出来。
在我跟随祝臣舟离开长街时,我特意回头看了它最后一眼,他步伐极快,我也没有时间停留,只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可惜我那时并未预料,我沈筝此后穷尽一生,都再无法看到那一晚海城漫天通红,灯笼如海,他徐徐而来,乘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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