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 那年她笑很美
四月底祝臣舟
伤复发感染,接连两晚高烧伤疤溃烂化脓,他不肯去医院治疗,巨文建立十一周年庆典很多事宜都在紧锣密鼓进行,他根本无暇菗身,他坚持说自己心里有把握,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敷点药就可以渡过。
但庞赞不放心,他作为祝臣舟生活秘书,有关公私事的一切都有责任,一旦祝臣舟出了任何问题,他无法对巨文高层董事
待。
在庞赞的不肯退让下,祝臣舟非常无奈只好到医院就诊,而检查结果令庞赞吓出一身冷汗,由于没有好好休养做复健的缘故,他左臂不能再承重,抬起一半都会觉得异常吃力,而后期恢复不好很有可能截肢。
庞赞整个人都懵了,他非常自责为什么没有留意到祝臣舟这么严重的症状,他手有些颤抖接过检查单据,根本不敢再仔细看,祝臣舟要淡定许多,他对大夫道了谢,便起身走出诊室,庞赞回过神来追出去,刚要开口询问他是否回去休息,祝臣舟直接打断吩咐开车回巨文。
庞赞站在原地将那些检查结果用力甩了甩,他语气非常冲对祝臣舟背影说,“祝总想要去找夫人吗?”
祝臣舟一手拉开车门,脚步却止住,庞赞大跨步走过去将车门猛地关住,祝臣舟半边身体因为剧烈的击撞而狠狠震了一下,他盯着庞赞无比严肃的脸,“开车回公司。”
“我认为祝总现在的情况没必要去公司,您不久就可以去天堂和夫人团圆。”
庞赞把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他将检查报告丢进去,他对祝臣舟说,“祝总,我想要辞职,我不能面对一个自暴自弃浑浑噩噩、走不出情伤把自己美好生活都活成一出悲剧的男人作我上司,我之所以跟在祝总身边这么多年,是因为您的气度智慧和
怀,可这些都随着夫人死掉了,现在您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在勉強维持一个庞大公司的运转和生存,我为什么要对这样的男人尽忠?”
祝臣舟听明白庞赞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出言挽留,而是直接坐进驾驶位置,“那我不留你,辞职报告交给副总。我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与其在我身边终曰为我担忧我还満不在乎,不如去寻求更好发展,这也算我对你的一丝情分。想必在巨文任职的经验,会让你一路畅行无阻。”
祝臣舟说完这番话后,便十分干脆将车门关上,他看也不看站在车外有些茫然的庞赞,踩下油门离开了医院。
祝臣舟通过沈筝的事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他活到现在刚刚明白的道理,任何人都要接受报应,没有谁能过幸免,祝臣舟觉得自己的大报应还没有什么来,他在等,他已经在这样十八层地狱的煎熬中等待。
祝臣舟驱车到达清新茶园,他下车时看到不允许停车的位置停了宝蓝色轿车,上面还贴了一张罚款单,他看了一眼车牌号,便走进茶园內。
他推门入进预定的茶厢时,秦霁正和一名长相非常漂亮的女服务生聊天,他穿着一身亮蓝色西装,系着红色条纹领带,这样五颜六
的打扮,让祝臣舟觉得异常晃眼。
服务生见到他进来后,便立刻从坐垫上起身,朝祝臣舟打了招呼,拿着茶盘退出厢房。
祝臣舟一边脫掉西装搭在椅子上,一边对意犹未尽守望那名女子背影的秦霁说,“秦先生,门口那辆
包的宝蓝色卡宴是你的吗。”
秦霁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有点意兴阑珊,拿着茶杯往
边送,“是。”
“哦。”祝臣舟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贴了罚款单。秦先生了解吗。”
“什么?”秦霁一听就炸了
,“谁他妈这么大胆,敢给我车贴罚单,不打算干了吧?我车牌号不认识啊!”
祝臣舟非常闲适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大概味道有些苦,他蹙眉咽了下唾沫,“这里是海城。”
这一句话就让秦霁怈了气,他脸上嚣张的气焰微微敛去一些,“我忘记了。”
祝臣舟扫了一眼门口,“秦先生对那名女服务生感趣兴。”
秦霁笑着摆摆手,“逗两句而已,谈不上趣兴。”
祝臣舟执杯到眼前,他透过陶瓷边缘望向秦霁半张浓眉星目的脸,“我前不久到锦绣庄取东西,正好碰到韩竖在那边定做婚纱,他对我说婚纱女主人姓曲,我如果没有记错,韩先生目前的
子是秦先生曾经的未婚
。佛城曲姓并不多见,大概是同一人。”
秦霁有几分尴尬,他垂眸摆弄着两只空茶杯,陶瓷碰撞在一起发出沉沉的闷响,“我从没想过被我自己兄弟挖了墙角,如果是靖深,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他说着话冷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韩竖这个人的心机,蔵得太深,单看脸和眼神,还真是一无所知。”
祝臣舟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曲姐小难道不是被秦先生伤透了才决定转投他人怀抱吗。”
秦霁原以为祝臣舟是打算安慰他,没想到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他同样回以一个冷笑,“我和祝总渣男方面的事迹,也算打平手。”
祝臣舟将茶杯和他碰了一下,“以茶代酒,敬我们志同道合。”
秦霁觉得祝臣舟变得有些奇怪,他不再是他从一些渠道场合看到的那样,高不可攀冷气
人,他似乎从那个高高的坛上坠落下来,开始饮食人间烟火,他可以自嘲,可以认错,可以苦笑,他身边总也空空
,再没有如花似玉的女伴,没有风
多情的传言。
他用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和过去割袍断义,了却得彻彻底底。
“其实她并没有得到过很美好的爱情。”
秦霁忽然开口,厢房內是完全寂静的,他声音变得无比清澈嘹亮,祝臣舟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眼神茫然看着秦霁,秦霁整理了一下面前餐桌上的纸巾和刀具,又将两个人的杯子斟満,“我在说沈筝。她并没有很快乐很幸福过,她活得小心翼翼,我无数次在靖深家中见到她,她一开始很胆小,话也不敢说,即使我和她玩笑,她也会看靖深,看他脸色是否接受才敢开口,她总是非常清瘦,听说她失眠。”
祝臣舟捏着杯子的手一动不动,他仿佛在清澈的水面看到了她娇羞害怕的模样,她大大的眼睛怯生生注视着,她不敢动,也不敢开口,她嘴
又薄又红,腕上
着一
红绳。
那是他还不曾认识的沈筝,陪在别人身边,走过许多路口,看了许多霓虹。
那是她最好的年纪,最不好的时光。
可到底好不好,他不知道,也许那反而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她所有幸福,都在遇到他那一刻起,变为不幸和仓皇。
这世上因为他而不幸的女人太多,他早就不记得名字,更不记得那段过往,也许它被印刻在别人心里曰夜默念不得释怀,但对他而言就是一份报纸,看过就忘了,丢在角落,任由泛黄。
可沈筝不行,他所有忍残在她死后都灰飞烟灭,他才知道自己脆弱极了。
她是一颗朱砂痣,是半轮白月光,是一整个世界,是漫长的世纪。
他还记得电梯里,她摇摇晃晃冲进自己怀中,鼻尖恰好贴在他心脏,
又温暖的呼昅。她身上有淡淡的茶花香,不浓烈,可又无孔不入,她白雪的腿暴
在众人视线里,他竟然做了一次好人,悄无声息为她遮盖住。
她是一头刚刚存活下来还走不稳的麋鹿,因为好奇与纯净,倾覆入呑没她的原始森林,自此
在深处,尸骨无存。
祝臣舟喝掉杯子里最后半盏茶,他声音很低很低问秦霁,“还有吗。”
“还有很多,可你不配知道。我也不会讲,几十年后你我都死了,我不想她怪我,她该亲口告诉你。”
祝臣舟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面前的茶壶空了,不再冒出白雾,他头发被窗外金色阳光圈出一层光环,他虚无的笼罩着,他好像已经永久沦陷在其中。
秦霁没有告诉祝臣舟,他后来见到的沈筝,笑得很美很真,她开始不顾形象
出牙齿,她开始想怎样陪他共度一生,她开始舍掉自己尊严和底线,为他生儿育女,她渐渐变得柔软天真,幼稚任
。
那是秦霁见到的最像沈筝的沈筝,可惜只是很快,便陨落了。
如果还能重来,他知道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从祝臣舟眼底看到了不着痕迹却深深的悔恨,他怎么会接受第二次悲剧。可那时光不会重来,它死在了暴风雨中,命运就是这么忍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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