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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灵光一现
 指导员王镔带队从山上返回观音庄时,时间已经指向晚二十二时,山区的风大,呼呼的山风刮过,走路的不小心会被刮得站立不稳,这一种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中间只呷了几口凉水配干粮,已经疲累到极致了,不过仍然是一无所获,从村里翻过两座山,直走到二级路边上,能找到的,是已经冻成干的牛粪

 进村了,不少人歇了口气,就着村边的大磨盘坐了下来,手电筒的光线扫过,是村里几堵土墙上怵目的标语:

 农村要致富,少打麻将多种树。(。 om)。

 农民要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

 这是前几年的标语,现在介于护林防火的严峻形势又有新标语了:

 放火烧山是违法犯罪行为。

 王镔坐下来时,眼睛正瞟到了这则标语,其实在农村,特别是这种偏僻的农村,法制意识也仅限于此,而法制意识淡薄的原因,在于很少有违法犯罪的发生,比如像这样连丢三头牛的事,在他的任上可算是第一则大案了。

 对,是偷牛,从村里沿着山路寻到二级路,几处牛粪,他几乎可以判断出来,牛已经被运走了。可这个判断他根本不敢说,根本不敢把这个结果告诉村里这些把大‮口牲‬看得比婆娘还中用的朴实村民。羊头崖全乡缺水,山地多平地少,不利使用大机械作业,大牲畜在这里扮演着家里主要劳力的角色,一年耕种、犁地,都离不了,这些年发展畜牧养殖,全乡牛羊增长了一倍,每年售出蓄养了三四成量,几乎就是全乡人均收入的主要来源。

 “老镔,你说这事,可咋弄?”村长李大庆道,四十多岁的敦实汉子。显得有点木讷。

 “回头我和所长商量一下。啊,你们别心焦,特别看好大寨、开放两家,别出其他事…”指导员为难地道,现在只能给这么一个借口了。

 “那狗少说,不是那什么…”支书李小元问,有点期待。

 说到狗少李逸风,王镔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来羊头崖乡,也就给乡里制造了几起偷摸狗的故事而已,起码在场的就知道邻村几条黑狗都是被狗少带人捉着清炖红烧了,为这事还闹到‮出派‬所最后王镔出面赔钱了事,可现在摊上这么大事,王镔根本不敢指望这家伙,他踌蹰地说着:“三头牛你算算市价,得三四万呀。当不当,正不正,凭啥让人家掏钱…再说,你看他像个有谱的么?”

 “那所长呢?他不说年前给解决?”村长问,指望不是指导员,就该期待所长了。。

 王镔又为难地看了看,实在不愿意打击乡里乡亲的,点点头道着:“那倒有可能,所长在市里原来专业就是抓贼的。”

 “那敢情好啊,能抓住也算。”村长道。

 “差不多吧。”

 王镔搪了几句没音了,扒窃和盗窃不是一个概念,这种事他理解,可没法要求村民们理解,他劝着众人先行回家,许诺了几句空的话,‮出派‬所一定管到底之类云云,看着乡亲们有点失望,他的心里一样地难受。

 他的难受是基于对警务的了解,穷乡僻壤的偷牛案,乡警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去抓贼,甚至连起码的出警经费也负担不出,换句话说,就即便抓到了贼,破了案,失牛也未必能找回来,这年节时间,王镔估计乡里可怜的耕牛,要成城里人座上的美味了。

 但更可怜的是这乡里乡亲这些老百姓,他暗暗咒骂着,又准备到李大寨家安抚几句,摸了摸口袋里人一百多块钱,他思忖着是不是先给大寨家里留下,想着的时候,李呆奔着上来了,姑夫姑夫喊着,此时王镔想起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现在羊头崖乡有所长了,他出声问着:“余所长呢?”

 “在村委。”李呆道。

 “干什么?”王镔问。

 “询问呗,找线索。”李呆道。

 “有线索吗?”王镔道。

 “我也不知道。”李呆道。

 “你就知道吃是不是?”王镔骂了句,背着手走了。

 就是嘛,一村壮劳力,漫山遍野找一天没下落,坐在家里能有结果。李呆赶紧跟上来了,他口齿不清的介绍着,确实是找线索,就是把村里人聚起来,问了问近几天的情况,有没有收山货的、有没有来卖年货的等等,这个办法让王镔嗤鼻不屑了,他知道,所长要误入歧途了,一切试图用警务手段解决的问题的方式,在这里都是碰壁的结果,从来没有走通过。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委,村民已经走完了,乡户人休息的都早,王镔看到了余所长和李逸风、张关平几位乡警凑着脑袋在说什么,仔细一看,在对着一副地图说话,本来准备进去的,听到讨论时,他一下子停下了,伸手把身上的李呆也拦了下来。

 “…办这事首先需要踩点,最起码得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牛、有多少牛、有没有下手的可能,所以,凡进村的人都有嫌疑,狗少,数数几拔。。”余罪在盯着地图说话。

 “卖年货的两个、收山货的三拔、换大米的三个人,还有个换核桃的…这是几个。”

 “八个…”

 “九个,笨蛋。换大米的两人同时来。”

 李逸风第一次这么敬业,因烟盒皮子上歪歪扭扭写着询问得到的案情,他和张关平争执着,张关平示意了他一眼,两人看着出神的余罪,看傻了,半晌余罪才吁了口气,李逸风奇怪地问着:“所长,你看啥呢?那上头有牛?”

 乡政区图,村委独此一张,被余罪画了几个圈,两人不懂时,余罪笑着解释道:“观音庄很封闭,如果选中这个地方,那这个地方肯定有可取之处。你们说,有什么可取之处。”

 “地方偏僻呗。”张关平道。

 “人傻,牛多。”李逸风道。惹得张关平翻了他一眼。

 “对,还有就是基本没有治安力量,乡‮出派‬所到这里,得半个小时。”余罪道。

 “乡警不管用,上山抓兔子逮山还凑和,你问他们谁见过贼?”李逸风嗤笑道,丝毫不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

 “对,没错,那就等于没有治安力量了,关键的一点是,这儿虽然在山凹里,可距离二级路段直线仅有三公里,你们看,只要把牛运到这个地点,那在二级路上,二十分钟就出五原市的辖区了。”余罪道,画了一条线,果真很短。

 张关平不懂,这点李逸风不傻,他看了眼道:“不可能吧,所长,得翻两座山呢?这两天村里都没见着外人,那谁来偷的牛?”

 “别说陌生人,就跑来头‮口牲‬,村里都知道不是本村的。”张关平道。

 “最蹊跷的就是这儿,案发的两天內,居然没有见过陌生人,巴掌大的地方,怎么就可能把三头牛给无声无息地偷走了呢?大寨说他老婆把牛赶在半山上啃麦茬子,村里啃麦茬的牛不止她一家的…怎么偷走她家两头呢?如果真是偷…总得有贼出现呀?不会就是走丢了吧?”余罪皱着眉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哎哟,那我惨了。”李逸风难受了,苦着脸道:“那样岂不是得我买几头牛赔上?”

 “别尼马光心疼钱,先把事情搞清楚。”余罪训了句,果真很有所长派头,不过‮慰抚‬不了狗少受伤的心灵,他继续苦水倒着道:“能不心疼么?三头牛够咱们去市里潇洒好几回了,我还没想好钱从那儿出呢

 “闭嘴,再扯这个,信不信老子不管你了。”余罪瞪着眼道,这下管用,李逸风不敢牢了,凛然看着所长,又若有所思地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喃喃自语着,还是个蹊跷的地方。说走丢了吧,可总不能一头也没找回来,齐齐走丢吧?说被偷了吧,偏偏一个人影也没瞅见。这个庄子就在半山,冬天灌木少,对面山上梯田里,那怕有只兔子跑也应该瞅得清清楚楚,可问了一村不少人,居然都没有见陌生人来过。

 王镔悄悄地进来了,他刚进来了,李逸风和张关平紧张地站起身来了,他示意着别打余罪的思路,几个人面面相觑着,等着所长英明判断,果真还有,余罪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喃喃地在说着:“如果我是贼的话,一个村偷上三五头,几个村就是一群呐,一头卖赃物也能卖几千块,这十几头,是不是得好万块…嗯,好生意,如果真有人动这个脑筋,来钱那是相当地快…年节时候,牛不发愁卖呀,销赃比偷牛还要容易…对,应该是偷。”

 指导员瞪着眼睛,可没想到上级派来的是这么一个货,其他乡警吃吃笑着,等着看所长出糗,余罪冷不丁被惊省了,他看到了怒目而视的所长,干笑了几声解释着:“指导员,您别介意,我在换位思考。

 “思考?不会也是想着偷牛发财吧?”王镔冷冷道了句,对余罪很不入眼。

 “我是学刑侦专业的,我有几位很好的老师教过我,想当好‮察警‬,首先你得了解犯罪的思维。”余罪道,这是他胡诌的,他的老师们,估计都还在羊城的监狱里。

 他笑着点点地图上的记号道着:“我刚刚在想,如果我偷牛贼的话,那我光偷三头牛就有点少了,要犯事,那犯事得到了收入得足够多才能让我铤而走险,机会好的话,我会干一票大的…大家看,观庄音在这个位置,和它一样的地方在咱们乡也有几个,比如涧河村、白石滩、后沟,这几个村在一条线上,都距离二级路隔两山路程,路虽远,可直线距离并不长,只要解决的运输问题,其他就不是问题了。这么好下手的地方,不至于稍捞了点就走吧?”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王镔听迷糊了。一众乡警都听迷糊了。

 “我简单地讲,用咱们的话说就是:这不应该是一个孤立或者‮立独‬的案子。”余罪正道,马上又改回琊了,笑着直白地解释着:“比如我是贼,我前天成功地在观音庄偷了三头牛,然后等你们手忙脚到观音庄来回找,而我呢,又到涧河、后沟或者任何一个我已经踩好点的地方,再偷几头…你们岂不是拿我没治,更何况,谁也不知道我怎么偷的?…是啊,怎么偷的呢?三头牛,每头接近半吨的重,咝…这就卸牛也得好几个人扛呀?”

 余罪被偷牛贼的神秘勾起极度的好奇了,他自问,自己没那本事。

 众乡警被贼所长看傻了,居然还有嫌贼偷得不多的。

 王镔摇‮头摇‬,撇着嘴巴,实在无语评价自己的搭裆了。

 正僵着,王镔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了,村长李大庆也匆匆奔来了,吼着指导员的名字,他一接电话,愕然起,村长已经冲进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着:“老镔,坏了…后沟里也丢牛了,一丢就是四头,也跟咱们一样,以为在山上误了回圈没当回事,可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了…”

 “我知道了。”王镔放下了电话,所长刚传来的‮警报‬,此时他异样了,这个闭的地方,能做到了未卜先知的,除了就是巫婆,而现在还得加上他的搭裆了。余罪却是笑了,笑着道:“指导员,您应该高兴啊,犯事越是肆无忌惮,那他马脚就会越快…通知让后沟村休息,我亲自走趟现场…走,出警

 起身一卷地图就走,那话仿佛有无形的威信一般,连王镔也机械地跟在他背后,跑得最快的李逸风‮奋兴‬地追在余罪的背后问着:“所长,所长…你咋算出来的?你不会跟偷牛贼一伙的吧?”

 这当会对余罪的景仰已经是滔滔不绝了,要不是一直在一起,他几乎要怀疑是所长偷的牛了,这么凛然一问,几位乡警都是景仰地围在余罪身边,直说所长比涧河村那还牛好歹还得去地方瞅瞅,掐指算算才能知道,所长倒好,还没去过地方都知道了。余罪笑着道着:“要偷东西,老子可是见过贼祖宗的人。看我怎么把他揪出来。”

 一行人闹闹嚷嚷上车而去,指导员王镔看着新所长状似村痞恶霸的得,实在不入眼的紧,不过他还是跟着去了,他不关心所长是个什么样子,可他关心丢的那七八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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