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沉冤昭雪
随行于后的,正是周仵作和菱雪,由于梵世子的气势太过于強大,堂內的人几乎忽略了另外两个人的存在。
吕尚书赶紧下来
接,“臣下参见世子,请世子上座。”
梵容淡淡道,“吕尚书是主审,本世子就旁听罢。不过,本世子有必要告知吕尚书一个消息,这场凶案的幕后主使王邀覃,已经畏罪杀自。”
他
起衣摆,在旁坐上落座,静静地看下来,眸底还隐约蔵着疑惑。
为什么她就这样不怕死?像一个已经死过的人,眼神苍漠得让人心疼。
她跟他的未来,又有什么利益的牵扯和争斗?
凶手另有其人。
吕尚书一惊,堂內的侍卫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为什么蓝姑娘要认下这个案子?第一次见有人愿意白白送死…
王邀覃似乎就是谢纯然照顾的那个老妪,难道,她替谢纯然顶罪了?
蓝凤祭心中冷笑,谢纯然既然能够将她一步步
向死亡,又怎么这样容易玩完?
她清冷的身姿如玉山岿然不动,心思却百转。
“这是怎么一回事?”
吕尚书讶了一瞬后忙问。
梵容淡淡垂袖,“把真相,说给吕尚书听。”
周仵作和菱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唯独省去王姨姥口中的为梵世子今后除掉障碍的內容,末了,王姨姥盖着白布的尸首被抬了上来,堂內的人检查了一下,确认她击撞身亡的事实。
吕尚书百思不得其解,“王邀覃,为什么要杀掉朱成,再嫁祸蓝姑娘?”
在蓝凤祭看来,自然是为了替谢纯然顶罪,一来是二人有祖孙之情,二来毕竟王邀覃已经八十有余,也没有几年活头了。
梵容暼了蓝凤祭一眼,“十年前,蓝姑娘的母亲花奴在弥挲河上游饮水,恰王邀覃在下游饮水,王邀覃认为花奴对长辈不敬,双方发生了争执,并打了起来,花奴的下人多杀了王邀覃一个受宠的下人,王邀覃一直怀恨在心,只是花奴七年前已经过逝,恰蓝凤祭在如今入清穹王府,王邀覃便将陈年老帐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蓝凤祭隐约记起来,母亲曾告诫她,饮水时观一观附近,千万不要在长者的上游饮水,看来母亲当年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她并非有意,性格又倔強,不肯认输才导致事情恶化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不过…
她微微一个
灵,梵容竟连这个多年的秘辛也调查得出来?
这一次打算落空,她可以另觅其它办法,但梵容实在深不可测,以救她的名义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计划破坏,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拿到雪玉扳指,置他于死地也许并非一件一年半载的事。
这样下去,九歌怎么能够容忍?
要想短期內实现,难道真的要…
先嫁给他!
蓝凤祭心底一凉,袖下的手指微微扣了扣。
一只修美白皙的手,伸到她眼前,似乎在静静地等待,雪玉扳指
烁着月华般的光泽。
蓝凤祭
角弯起,抬首看他,眸波浮起些许的潋滟,伸出手,轻放到他的手心,缓缓站起身来,身子一倾,膝盖不受力地屈了屈,整个人向梵容的怀中歪倒而去。
梵容将她横
抱起,大步走出刑部大堂,她一头青丝垂下他的臂弯,渐深的夜
中,像与玄衣融为了一体。
蓝凤祭皱了皱眉,伸手去推他的怀,感触清凉,隐有暖意,然而,尽管她使了不小的力气,他依旧稳稳地抱着她,眸子仿若深潭。
被他一路抱着,经过青石板小径,无数庭院和长廊,被下人的目光意味或复杂或惊讶地注视,蓝凤祭感到一阵阵不适和排斥,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寒意掠过四肢百骸,出了刑部大门,她已经吃不消,坚决地从梵容的怀中下来,低声道,“我还有一件事。”
梵容抿
不语,走到大街口,才垂眼看她,仿佛参透了她的心思,“你是想救蓝于恭?”
蓝凤祭犹豫了一下,“是。”
梵容抬眼,望着虚空,“原来你甘愿入狱,是因为这个。”
“可是你把我救出来了,让我无法实现这个心愿。”
蓝凤祭叹了一口气,神色幽怅,“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对我还不算太冷待。”
梵容
角一扯,仿佛面对一件极为轻松的事,“你父亲的命,就交给我好了。”
蓝凤祭眸子一亮,转而黯淡,“若是牵连到了世子…凤祭会从此不得安宁。”
“不就是救一个人么?”梵容语气带着些许的好笑,手指掠过她的脸颊,将一缕发丝拂开,“放心。”
蓝凤祭暗斟酌,这一救,清穹王府就跟行道教脫不了干系了,除了她和九歌,无人知道雪玉扳指的秘密,只要梵容身陷囹圄,夺走雪玉扳指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处理了尸体,清除了异味,一袖云还是原来的样子。
蓝凤祭将弦歌琴取出来,随意地弹弄,偶有断续,偶有虚落和波澜,像她时而汹涌,时而荒寂的心事。
赤儿扑棱着翅膀,在桌上落下来。
琴音拖着袅袅余音停下,蓝凤祭伸手轻抚小鸟的翅翼,“他知道消息了吗?”
龙清去救她,她执意不走,一定伤了他的心了吧?
“当然知道了,凰城都在传,蓝姐姐是无辜的。”
赤儿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黑澄澄的眸子有点莫测,“蓝姐姐,桃花眼还是要你回到他身边,说雪玉扳指已经不重要了,你要知道,他如今的势力,可不比梵容差呢。哼,我才知道,他才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蓝凤祭心中一阵酸涩,别开脸,望着月华笼罩下影影憧憬的花园一角,好久才吐出一个字,“不。”
既然早有打算,九歌,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还默许我来到梵容的身边?
原来,我并不是特别了解你…
“为什么?”赤儿睁大眼睛,“桃花眼睡不香,吃不好,这段时间可难熬了,哼哼,梵容要是不安分起来,你又反抗不过…”自觉失言,它顿住不说,不怀好意又义愤填膺,模样逗趣。
“回去告诉他。”蓝凤祭幽幽道,“拿不到雪玉扳指,我是绝不会离开清穹王府的。”
谢纯然还在,梵容还在,扳指还在,她为什么要退出?
心头隐约升起一种飘渺的,不甚全安的感觉,她随意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叹,只觉烦闷得越来越厉害。
如果唯一的依赖没有了,她又是为谁而活呢?那些权势地位,即便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处?
她曾身置冰窖,孤独了那么久,被遗忘了那么久,命运给了她重生,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男人温暖的怀抱,柔情的摸抚,不过是和他站在高高的位置上,俯瞰苍生,当然,他若有山水的志趣,也无妨。
九歌,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不然…
她的手指猛地一拨,琴音铮然刺耳,弦大幅度地震颤。
我会杀了你的。
赤儿惊叫一声,振翅飞起,落在亭檐上,拍着翅膀,“吓死宝宝了,吓死宝宝了。”
一个纤细袅婷的人影从台阶下走上来,手中端着一个紫檀长盘,上面三个小碟冒着些微的热气。赤儿眼睛一亮,随即俯冲下来,叼起一片碎
,放在桌上津津有味地啄食。
“蓝姑娘,这些是梵世子亲自叮嘱厨子为您做的小菜,世子还说了,他一会就过来。”
菱雪笑,“世子对您,可是发自內心的关心呢。”
蓝凤祭也笑,“世子的关怀,我铭记在心,只可惜无以为报。”
菱雪神秘兮兮地湊过来,“蓝姑娘可以以身相许,世子求之不得呢。”
赤儿不由得抖了抖,差点一口噎住。
蓝凤祭
角微勾,信手抚了一下弦,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贫嘴,这种话怎么能够说出来?”
虽然菱雪誓对她绝无二心,但世道人心,谁又能说得透彻?至少不能让她知道她的底细。
菱雪掩口,“蓝姑娘既然已经在清穹王府住下了,其他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赤儿墨豆般的眼睛将它一瞪,展翅飞起,尖尖的小嘴钻进蓝凤祭的耳朵,“桃花眼还说了,十天后,带你去烨地,他要给你一个惊喜。”
烨地么。听到这个地名,蓝凤祭的心像被什么牵扯了一下,她临死之前,不顾一切地想要到达的地方啊,九歌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高贵中尽是怜惜,这是她见过的,最刻骨铭心的姿态,仿佛就在昨曰。
赤儿扑棱下来,在菱雪的讶呼声中,叼起一个盘子,小小的身体隐入黑夜之中。
“它力气真大。”菱雪惊叹,望着赤儿消失的方向,眼神喜爱。
“小菜一碟。”蓝凤祭轻头摇,眸
怅茫,心思百转。
“师父,我愿意辅佐师兄。”
师父,凤祭愿意把拥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师兄。
世之于女子,不过是爱情背后,一抹华丽的帷幕,不过是一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盛世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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