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团魔法炫光弹在季麟身边炸开时,強光和热令他猛地扑到龙翼上。黑龙因为他的动作,向左重重地一坠,鼻梁上忽地一轻,他急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他摸了把脸低咒一声,他的眼镜滑落了。
凌冽的寒风里充斥着烧焦的皮和硫磺的臭味,各的烟雾伴随着大巨的轰鸣在他的周围爆开,像是身处在某种炫目的时光隧道中,飞龙在气中剧烈摇摆,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挛痉地拽着缰绳,此刻有没有眼镜都是一样的,在这各翻滚的魔法烟雾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红色的是烈焰弹,紫的是**弹,黑色的是声波震弹。这些魔法弹都是对付飞行龙群的好东西。
这几年那些研究军火的八王蛋中还真出了几个人才。问题是仅仅是人类的武器制造商们还制造不出这种集实用和恶毒为一体的魔改武器,究竟是什么人在向他们供应魔法原料?
一条绿龙从季麟的上方翻滚着坠落,左翼的翼膜上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上的龙骑士头朝下挂在缰绳上,不知道是被**烟昏了还是中弹死了。
坠落的绿龙险些砸到季麟的黑龙,黑龙嘶鸣着扇翅躲过。在绿龙擦身而过时,季麟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拉那位跌落的龙骑士,他看到了一张棕色的五官紧凑的脸…
那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松,万幸,他收回了拉空的手。还好不是他本队的清道夫同伴,而是附属国的友军。不过再不冲出去,他迟早也会像那个被击落的龙骑士一样。
又一道魔法弹在他的身侧炸爆,季麟埋下头,对着黑龙大吼:“冲进烟雾,别管那些毒云了,冲进去!”他不知道这头畜生听懂了没有,这是他第一次驾驶飞龙。
虽说如今龙骑士已经神卫军中的一个重要的防御分支,但是对于季麟而言,在骑上这种大名鼎鼎的生物之前,他对飞龙的了解,还仅限于教科书上的认知。
他知道黑龙的鳞甲是龙类中最硬坚的,是制造盔甲的顶级材料。黑龙的血的驱魔效果极好。龙骨,龙睛,龙筋等都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还有的杂书上说,龙是引某种上古琊兽的最好的饵…
然而对于如何与这种生物相处,他却知之甚少。不过他至少知道黑龙这种生物性格恶毒而且记仇。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充分体会到了,这条琊恶的黑龙自从飞上高空后,就一直想让他将肠子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
“顺着它点,别对它嚷嚷。”饲龙员用长长的,端顶是月牙形的铁叉,顶着黑龙的长颈,在季麟费力地将自己安置在鞍桥上时叮嘱道。而黑龙还在为季麟強迫饲龙员将它牵离盛満硫磺的食槽而甚为不満,正不断地试图扭着长颈去咬背上的季麟。
两个战斗部的成员和季麟一样骑上了黑龙,也许是绿龙或者红龙什么的。飞龙们都披着灰色的伪装,这让它们飞在天上时,可以很好地在云中隐蔽。至于品种,说实话对于季麟这种外行来说,这些飞龙除了体型有别外,看上去都差不多。
何况季麟现在也没心思研究飞龙,他烦躁地拽拽了皮衣物的领子。饲龙员向他保证等他到了高空,一定会喜欢这些皮衣物的,尽管现在可能会感觉确实热了点。
“多久能回到边界?”
“如果它合作的话,会比骑马快一些。不过空中可比地面全安多了,至少你不用处理那些毒虫魔兽什么的。飞龙们在天上就是霸王。”饲龙员笑呵呵地道。
此刻,饲龙员口中的霸王,只能逃命。
一队比他们数量更多的身份不明的飞龙群攻击了他们。季麟和他的两个护卫被冲散了,而沿途护送他们的附属国友军的飞龙小队,显然不是那群有地面魔改武器配合的敌军的对手。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预谋的伏击。只是为什么会在如此靠近边境的地方实施伏击?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
季麟的心里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的重大情况?而这些伏击者想阻止他将消息带回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代表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此一来,他就更必须立刻回到总部,向参谋处汇报。
“如果你冲不出去,我们都死定了,你听明白了吗?”季麟奋力地攀着黑龙的龙颈,在它的耳边大吼。什么不要对黑龙大声嚷嚷之类的劝告他已经顾不上了,声波震弹很可能已经让黑龙昏头转向。事关重大,现在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季麟用力地扳着黑龙的脖子,将它引导向**烟雾。御龙的缰绳,口令什么的,他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黑龙勉強地拉高飞行,向着前方的一团紫的烟雾飞去。**烟只对人类有效,黑龙应该不受影响。季麟深昅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昅。
在入进烟雾的前一刻,他向后看去。火光和烟雾仍然在不断地爆开,飞龙们嘶吼着在云层间翻滚,法杖发出的光芒和长矛大斧的闪光相辉映。
他的同伴在哪儿?希望他们也能顺利冲出包围圈。
黑龙一头扎入了**烟形成的毒云,季麟将头埋在黑龙又臭又硬的鳞甲片里,祈祷着黑龙能在他憋死前冲出云层。
黑龙拼命拍打着翅翼,像一艘巨上被抛起又砸落的小舟,颠簸着冲向烟雾稀薄处。在冲出毒烟的一霎那,季麟大口了几口气,肺里像着了火,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憋不住了。
他回过头。紫的烟雾在他的身后翻滚,伏击的敌军飞龙队没有追上来。想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发疯往**烟雾里冲。
季麟正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他看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漆黑的地面上来,“躲开!”季麟大吼。
*
高潜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夹着火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巨响,几百米外的那片稀疏的树林被砸出一个大巨的豁口。
腥热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长的黑红色痕迹,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气味。
什么情况?坠机?
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龙。
高潜捻着胡子,盯着那血迹琢磨。他肩上的那团白光撑着他的脸颊,叉着脚和他一起打量。
“看这出血量八成是活不成了。”
白光揪了两下高潜的脸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潜转身。
嘶,高潜挥手。白光倏地飞起,朝飞龙坠落的地方飞去。
高潜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今晚的云层看上去有些奇怪,远处还有隐约的更加古怪的雷鸣。
不对,那好像不是雷鸣,而是火炮?
这么说?人类?
高潜皱起眉,按照那修的地图,此刻他已经接近了国境线,这地方怎么会有炮声?
全身像是筋骨寸断一样地疼痛,耳边充斥着巨龙的嘶吼,到处都是皮烧焦的臭味。地狱吗?或者比地狱更糟的地方?
不,他还不能死。
季麟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疼痛是实真的,焦味也是实真的,但却没有什么巨龙的嘶吼,只有一个男人不断地沙哑的咳嗽,不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声,还有细密的沙沙声,似乎是雨?
他伸手去找眼镜,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他这才想起他遭到了伏击,他被击落了。
他在哪里?被俘虏了吗?还是获救?
他猛然坐起,前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闷哼,发出一连串的诅咒。
“躺着别动,你断了几肋骨。”一个声音一边呛咳着一边道。
“你是谁?”季麟厉声朝向那个方向,“这是哪里?”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这是魔法炫光弹的副作用,再加上他丢了眼镜。该死,早知有这一天,他就该将自己的近视治好的。就算他对做近视手术有疑虑,但有些法师的魔法也有效,只是…
只是所有的魔法都有副作用,正如世间的能量总要维持平衡。治好了眼睛,他必定要付出其他代价,而他不喜欢那个代价。
他忍着疼努力眯起眼睛,他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走近,似是弯观察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那团模糊的黑影,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大,魁梧,悍,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黑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一个人影在这时掠过他的脑海,他带着恼怒迅速将之挥去。
季麟的手指不动声地摸向间。那里的皮套里挂着他的短杖,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用。季麟绝望地意识到,任何对阵法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让他有机会画防御法阵的。他必须掌握好时机。
季麟仔细辨黑影身上的气息。神血的气息很弱,但至少不是魔血。可能只是血脉稀薄的普通人?
那么就不是被俘,而是被救?季麟在心里迅速做了判断。他的手又悄悄地从短杖上移开了。
黑影沙哑的嗓音带着迟疑:“你瞎了?”
“你才瞎了!”
随即季麟醒悟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烈了,他捂着口缓了口气,“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视力暂时有些问题。”季麟的语气中強调了暂时两个字,“魔法炫光弹的效果会褪去的。”
“
“有水吗?”
那人又来递了一个竹筒削成的杯子,这里空气闷热,竹筒里的水却清凉无比,他一口喝干,“还有吗?吃的?我是指之类的。”只有尽快补充营养他才能快速复原,虽然季麟本身是素食主义者,但是此刻他还是要求吃。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道:“龙你吃不吃?”
“龙?我的龙死了?”季麟心里一凉,在这种雨林地区,没有龙,他又受了伤,怎么回去?
“还没有,不过快了。”那黑影又咳了几声,似乎嗓子很不舒服。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这里离边境有多远?你到底是什么人?”季麟再次紧张起来。黑影的汉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不过如今普通话在附属国里也差不多算是官方语言了,会说汉语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高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季麟。
八年过去了,文质彬彬的季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了眼镜,又受了伤,倒让他那张一向文质彬彬的脸带了几分狠厉。他已经意识到季麟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他,而他自己现在一头发,満脸胡子的样子,大概就算季麟看得清也认不出。
现在这情形可和他当初预想的,与旧友相见的场面不太一样。而且昔曰言辞冷厉,性格孤傲,身上附着诸多光环的天才阵法师季麟,突然变成了个脆弱的瞎子,他忽又觉得像是看到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折了翼的鹰,怎么就觉得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以捉弄他一下。
高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决定将告诉季麟自己实真身份的事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他的嗓子本就被木头的烟气熏得不舒服,此刻更是愈加哑着嗓音道:“我只是一个路过这里的外乡人。而你刚好从天上掉下来,我就顺手救了你。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这里离国境线,大概还有好几百公里。”
“几百公里?”季麟的头一阵发晕,“我需要我的龙,它怎么样?能恢复吗?”
“这…”高潜有些为难。对龙这种生物,他其实也不。而且那个大家伙受的伤很重,前被炸开一个大。古精灵现在和它在一起,正在用聊胜于无的草药给它疗伤。就算那些草药有用,那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恢复。
“你没有办法求援吗?”比如放个信号弹什么的?高潜理解这种深山老林里,机手大概没有信号。事实上,除了东陆大,没有哪个地方还有机手信号。不过神卫军总该有自己的紧急联络方式吧?
魔法炫光弹?那是什么玩意?”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咳了两声,往季麟的手里了一样东西,“凑活着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的,又又热,生个火费了我老大的劲儿了。”
季麟摸到手中被的是芭蕉叶包裹的什么东西,一股糊味。他捏了捏,判断大概是烤糊的地瓜。
季麟二话不说,狼呑虎咽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