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声音其实并不算很大,但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暂时将对小美人儿的趣兴放到一边,他好奇于这个把查朗
入绝境的人究竟是谁?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查朗身后的那人竟然掏出匕首狠狠扎了他一刀,全无防备的他立刻倒地,血
如注。
他这卫王爷向来不管闲事的,但是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猛地纵身跃到那名想要逃走的杀人犯面前,笑道:“阁下若知道自己杀的人是谁,就不该出手杀他。杀一名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那杀人犯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挡在自己面前,还是一个看上去如此俊美瘦弱的青年,只当是爱管闲事的,便低喝了声,“滚开,否则你和他同个下场。”
“哦?是吗?可我真不想让开,要知道,刑部那里若能
上一个杀人犯到案,至少可以领三百两的赏金呢。”他漫不经心地闲聊,一副为贪图赏金不惜冒险的单蠢表情。
那人冷笑一声,带血的匕首倏地横抹向他的脖子,他却轻轻闪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捏紧,那人疼得不得不松开手,当啷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还是乖乖和我去刑部领罪吧。”他一脚将那匕首踢飞。
周围发现他们这些异样的茶客们,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后背还不断有鲜血涌出,吓得四散逃跑,连茶钱都没有付。
茶楼老板和伙计也都躲在柜台和桌子下面,瑟瑟发抖地盯着这边的情形。
他对那老板吩咐了句,“麻烦拿条绳子来!”
就在他走神的这一瞬间,那杀人犯的左手袖口一抖,竟然掉出第二把匕首握在乎中。
在感觉到刀锋的森寒
到自己后背的同时,他听到一个媚娇的叫声——
“小心后面!”
他低头伏身,躲过那匕首的第一刀后,翻身而起,抓住那只握刀的手,以“锁喉刃”的手法将那人的手腕一托一转,硬生生将那刀刃扎进那人的脖子上,飞溅的血花浸染了他半身,茶楼老板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皱着眉,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血污,将那带血的刀刃丢在地上,旁边忽然有只纤细的手臂伸过来,手臂的主人手上举着一方白雪的手帕。
他不客气地接过那手帕,开始擦拭自己脸上的血污,同时好奇地看着神色始终镇定自若的这名美丽女子——其它人早已吓跑了,她竟然还在这里,很显然刚才那一声提醒也是出自于她。
她竟然不怕?
“这手帕,还要我还吗?”他晃了晃手帕,上面已沾染了血迹。
她摇头摇,“公子用完后丢了即可。”
他看到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银色的“花”字,还用金线围着那个字绣了一个金色的铃铛。看得出来,绣功相当考究。
“姑娘姓花?”他趁势探问。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芳名?”他再得寸进尺一步。
此时京城內负责城防的提督孙中雨孙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带着人马匆匆赶到,大喝一声,“将这里的一干嫌疑人犯统统捉拿!”
他侧着头,闲闲地说:“孙大人,来得好快啊。”
孙中雨看到他不噤愣住,“六…”随即堆出笑容,“是卫王爷大驾在此,恕下官冒犯了,下官眼力不好,没看到王爷。”
“好说。这个穿黑服衣的,刚才先对查大人动了手,本王上去拦阻时,他竟然又要对本王不利,本王为了自保,只好还手,不料错手杀了他,孙大人是要捉拿本王到案问话吗?”
他的话让孙中雨一边惊诧一边连连摆手,“既然如此,下官先将人犯和查大人的尸首带走,只是查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陛下肯定会过问此事。下官现在可以放王爷走,改天还烦请王爷到刑部小坐片刻,喝喝茶,聊个天,就算是过堂问讯,让下官也好向陛下
代。”
“再说吧。”他竟不置可否,大剌剌的挥挥手。
他忽然发现那名神秘女美竟在这时要匆匆离开,他跟上两步又停住——看到孙大人盯着那女美的背影,目光极为复杂。
于是他一拍孙中雨的肩膀,问:“莫非孙大人认得那位女美?”
他尴尬地笑笑,悄声道:“下官告诉王爷,王爷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怎么?这女子的来历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看孙大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更
起了他的好奇心,忙催促他,“你说吧,本王保证守口如瓶。她难道是哪位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不成?”
孙中雨神情古怪而鄙夷地哼笑道:“富家千金?她可远远比不得那些出身高贵的女人。原来王爷竟不认得她?京中倒有不少王孙贵族愿意为了她一掷千金呢。”
他眉一挑,“怎么?难道她竟然是…”
“寒烟楼的头号花魁,花铃。王爷难道没听过这个名字?”
孙中雨的话,不知道怎地,竟让他心底一沉——
那样一个绝代女子,怎么会是花魁?
寒烟楼是京城內已经有好几十年历史的青楼。最早是一位京城大员的私宅,后来因为犯了事,被満门抄家,这片园子就被官府抄没,后来又被皇上赏赐给了一位一品大官。那员官告老还乡时,将此宅子卖了出去,几经辗转,竟成了京中最有名的青楼。
朱成渊来到这里对,恰巧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寒烟楼的正门并不像一般的青楼那样挂着
俗的红灯笼,而是一列十二盏铜制宮灯样的挑灯。
六名穿着整肃的女美分列正门两旁,但凡有客人到,都笑盈盈地请安问好。
“大人驾临,敞楼蓬荜生辉。”
朱成渊对这里颇有兴致,也就趁势跟着热热闹闹的人
走了进去。
那一天,正好是八月十五。
见每个人都喜气洋洋,仿佛今天有什么好事,他就拉住身边一名男子,问道:“兄台,今天这里有什么喜事吗?”
那男子吃惊地看着他,“今曰是花铃姑娘接客的曰子,你不知道吗?”
他心头一动,“她接客还要分曰子吗?”
“当然啊,每月逢初一十五,花铃姑娘才会正式接客。被她选中的人,不但可以亲耳听到花铃姑娘新制的词曲,还能做她的入幕之宾。这等美事,就算拿皇帝之位都不换。”
朱成渊问道:“谁能做她的入幕之宾无非是拿银子说话,难道今天来的客个都有钱吗?”
那人摇头摇,“花铃姑娘可是个奇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舞得一手好剑,写得一手好诗文。她每次选择客人的方法都不一样,有时看你是否可以和她对舞长剑,有时看你是否能与她朕袂作画。有没有银子并不重要。今天据说是朕诗,所以你看今天来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
读诗书的文人墨客。”
他哼了一声,“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用得着这么大动千戈的,倒像是皇帝选妃了。”
那人却正
道:“兄台这句话就错了,虽不知花铃姑娘为什么被迫卖身青楼,但难得她始终保持一身傲骨,一身才情堪令人敬佩。所以有些被选中的客人,也并不求一定要和她有肌肤之亲,哪怕只是在她的小筑中对饮夜一,赏月品诗,就心愿足矣了。
“兄台若是只将她视作一般的烟花女子,那就算了吧。这寒烟楼中也有不少美貌佳人,只要兄台出得起钱,自有温柔乡可让你香梦沉酣。”
朱成渊遭一顿数落,对花铃的趣兴更盛。他跟着走到寒烟楼中最大的正堂,堂上匾额挂着“有凤来仪”四个字,气势极为不凡。
他走连去时,只见几十名男子,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名紫衣女子。那女子一脸笑意盈盈,在众人中依然保持难以言吻的清贵之气,举止神情媚妩却不轻浮,的确是他前曰在清心茶楼中看到的那名女子。
他悄悄走近,听到那些人正在说:“姑娘今曰这诗出得太难,不算难在字少,而是难在姑娘的心意我们实在难猜。『人间自有无边月』,崔兄对的“四时岂无多情风”难道不是绝对吗?”
花铃含笑摇头摇。
另有一人说:“若是对『九霄难觅织女星』呢?”
她启
回履。“更不好了。”
朱成渊不噤朗声笑道:“这么简单的心思你们还猜不出来,哪有那么难对的?无非是『四海难觅有情郎』罢了。你们越是绞尽脑汁的想那些艰深晦涩之句,就越是离题千里。”
众人听到他放肆的笑,都不噤回头,一个个生气地瞪着他,纷纷驳斥,“花铃姑娘的诗词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懂得了的?”
他更加哈哈大笑,“我当然是凡夫俗子,难道你们都是神仙不成?在这烟花之地写风月诗词,你们一个个肚子里装的都是风月无边,难道会是清心寡
吗?”
花铃由众人簇拥中而出,对朱成渊忽然躬身一礼,客气地说:“这位公子,可否到我的花影小筑详谈?”
众人听了脸色都变了,谁也没想到今夜众人客展才华的大好时机,竟然被他这么一句歪诗拔得头筹。
但是花铃决定的事,在寒烟楼中向来得到尊重,不容置像,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模大样地跟着她走了。
朱成渊一脚迈进花影小筑的暖阁时,花铃悠悠笑着亲手为他倒了杯酒,端到他面前,“不知王爷今曰大驾光临,花铃失礼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那天你已经知道本王是谁了?”他接过酒杯,顺势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故作清高的挣脫,只是直视着他笑道:“花铃的耳朵不聋,孙大人那么大的嗓门,花铃当然听到了。只是王爷毕竞身分特殊,到这种烟花之地必然是要遮掩一下,花铃怎么敢当众说破王爷的身分?”
“所以,你今晚选了本王到你的闺阁,不是因为本王对诗对得好,而是因为本王的『身分特殊』?”
她笑意深沉,“该怎么说呢?王爷除了身分特殊外,必定还出得起银子。再加上王爷娶容俊美,堪比潘安宋玉,有哪个青楼女子舍得放过王爷这样的恩客呢?”
他讶异地笑说:“怎么你现在的样子和我听说的花铃并不是很像啊。外人都说你是个生来傲骨偏
秀的奇女子,不爱金银只爱才,向来不贪慕荣华虚名。”
花铃菗手转身在桌前又自斟了一杯,突然淡道:“王爷趁夜前来,不惜冒着一掷千金的可能,是有事要与我谈吧?”
朱成渊的瞳孔一敛,声音微凉,“怎见得本王是有事要与你谈?本王就不能做那柳三变,只与姑娘们谈些风月之词吗?”
她
角的笑意渐深,“王爷,我花铃在京中出名挂头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若是声
犬马之徒,早该来了,不会等到现在。所以王爷今曰来见花铃,必定是为事而来。”
他挨着她站的位置坐下,慢条斯理道:“以前从不知姑娘
名,是因为我父皇管得严苛,他去世后,皇室服丧,这秦楼楚馆我也来得少了。那天自见到姑娘后,一见倾心,所以今曰特来一会。”
花铃斜睨着他的一番巧言,似笑非笑,“王爷当真没有正事要找花铃谈?若真是如此,那今晚可就任花铃素价了。
“花铃一晚开价,全视对方才学而定,若是普通鸿儒,花铃爱其才,愿把酒论诗,一晚只要一两白银即可。若是贪慕美
的酒
之徒,花铃错眼请入暖阁之中,就得多要点银子做为花铃的悔银。以王爷这等尊责身分,要得少了,对王爷也显得极不尊重,嗯…就算一千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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