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Andy目前已经找到当年那片区域四分之三的住户,一一询问过,还是没有消息。他会继续寻找;同时他也在调查那个时间段可能会出现在附近的人,但因为范围太大,所以目前没有进展。”
棕发蓝眸的Carl,因为Andy留在湾台所以目前法国这边的工作由他接手,他很尽职也很仔细,将伙伴的工作详情一一汇报。事实上,Andy已经愧羞地无颜面对自己的主子,从来没有想到,要找一个人对素有报情全才之称的他而言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在湾台整整半年,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说出去,恐怕真的没有人会相信。
但就是如此,沈知仪就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一样,没有任何痕迹,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婴儿,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各大医院到今天为止,也依旧没有资讯回馈。”他们将姐小当年出生时的医院记录传至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医院,包括那种没有电脑设备的破旧医院都有专人盯着,只要有符合的女孩上门,他们就一定会知道;但还是没有。
二十年前失踪的姐小,寻找起来却是如此困难,线索完全断掉,大海捞针都比这个容易千百倍。
沈尉迟平静地翻阅着厚厚的文件,似乎并没有在意手下在说些什么,但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对于找寻妹妹的事情不可能不关心,越是这样平静,就越是问题大了。
半晌,他终于开口,清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继续。”
“X国最近可能会暴发大规模的武装斗争,他们昨晚跟我们提
了一笔订单。”Carl说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这么庞大的武器,很明显不是地方
的小打小闹。
“嗯。”
“义大利的Felix家族一直想要揷手我们南面的生意,他们的老大…”一段长长的关于对方的报告,还有最近的纠纷,即使没有书面档,Carl也说得很
畅很清楚,因为这些事情,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面。
沈尉迟还是很安静地一边批阅文件一边听手下报告,等Carl讲完。他指腹缓缓地挲摩过笔身,
角勾起淡淡的笑,“我越来越欣赏Lester的勇气。”现在敢这样直接挑衅他的人真是太少了,他觉得很有趣,“他好像不是Felix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吧?”
“是,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不过都被他打庒得很厉害,最有能力的Martin甚至被他弄到国美去待着。”
“Felix最钱赚的是北面的那个地盘,对吧?”
什么都瞒不过少爷,即便没有他的报告,沈尉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是的,虽然地盘不算大,但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地下兵工厂,所以反而是Felix家最大的利益来源。”
“你觉得对Martin而言,是北面的势力重要还是掌握整个家族的权力重要?”沈尉迟翻开一页文件,继续,“Martin是个很聪明的人。”
Carl沉默了会,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沈尉迟的实力,想要将Lester拉下来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刚刚才坐上主位就骨子轻飘地想要通过挑衅沈尉迟来立威,真是活得腻味了。
简单的几句话,那个古老的家族就即将面临大换血,只能说当老大的如果不长眼,那么就注定他在老大的位子上坐不久。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再讨论的必要,Carl马上接着往下报告。许多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不是重要的事,绝对不会往沈尉迟这边报过来,毕竟他已经培养了一大批忠心而且可靠的下属为他分担。
可是即便如此,少爷一天的工作量还是多到爆,毕竟要管理这么大的集团事情太多,利益盘
错节;可是沈尉迟就是可以方方面面地处理得滴水不漏。
三个小时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报告中慢慢地过去,沈尉迟桌案上批好的档堆成厚厚的一叠,他阖上最后一页,身子往后靠,眼眸浅浅地闭起来。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韩子诺上前将档整理好,放到一旁,Carl则是继续往下说;终于,又半个小时过后,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报告完毕,他才提及某个不重要的人,“Louis最近行为越来越失控,他准备拿出自己所有的身家,请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冷狐来暗杀你。”
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眉目问轻按,
边的笑意浓起来,“哦,Louis还有身家可言?”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安静擦着自己心爱武士刀的于竟一时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在韩子诺无言地扫视下,他努力地控制,但还是没有止住自己不断上弯的
角,并且开口:“Louis真是太能乐娱我们了,明明不是对手,却还是不断地花钱请杀手过来,一波接一波。我真的很想打电话给他,拜托他不要再浪费钱了,毕竟贩毒虽然好赚,但也算是辛苦钱,那么想送出去,不如送给我。”
“阿竟。”韩子诺眼神凌厉,示意他不要在少爷面前这么放肆。
“本来就是呀,数数这两个月,Louis到底是花了多少钱呀,他怎么就那么笨,以为自己会是少爷的对手,还想夺回大权,真是可笑。”
原本Louis是不敢这么直接挑衅沈尉迟的,但几个月前沈尉迟设计他,让他花了整整七亿美金买了批连回收都嫌浪费的垃圾,一下子
起了他的怒火。从那之后,他就干脆花钱请人来打算干掉沈尉迟。
他也算是老谋深算,毕竟,曾经主掌Griffith集团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甚至还在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刘大山在湾台的宅子里做內应。只是大宅里面人员配备一直很严谨,他混不进中心,只能勉強做一个园丁。
做了五年却还是园丁而已,一个园丁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很有限。本来沈尉迟从来都没有去过湾台,他混着混着也忘了自己的任务。谁能想到,沈尉迟会突然过去找寻妹妹,机会来了,却没有办法下手。
好不容易才想到利用叶心栩来制造机会除掉沈尉迟,计画是还算可以,但傻就傻在,他们以为沈尉迟是吃素的。
在沈尉迟的眼皮底下搞这些,却以为他会不知道,真是太可笑了。从最开始,沈尉迟就已经知晓;至于他为什么后面还是会照他们的设计走,于竟他们就真的是想不通了。
“阿竟,你太放肆。”看着那小子在少爷面前大放厥词,韩子诺厉声暍斥他。
毕竟,于竟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们身边,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虽然少爷一直还算纵容他,但谁也不知道沈尉迟的底限在哪里,万一踩到…
于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话太过轻佻,赶紧低头,“对不起…”
沈尉迟抬了抬手,于竟这次反应很快地闭嘴,不再说话。
“Louis最近手头的确很紧,近三年来他所有的收益都被一点点地耗尽,而且市场一直在紧缩,上个礼拜他把位于SaintTropez的豪宅卖掉,筹了一笔钱。”
至少这笔钱拿来做已经很明显了。
沈尉迟就像猫玩老鼠一般,这三年来一直都在慢慢地玩着Louis,不让他致命,却让他担惊受怕;人都是有极限的,他的极限果然来临,看他最近的狂疯举动就知道。
再辣的姜也架不住文火的慢熬,何况这把火里添的还是満満的恐惧。
“冷狐会答应他?”于竟抬头问道。
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冷狐最近失联。”
闷笑声从于竟那边传来,这次他很乖地躲到沙发那边去,不再失态。
“所以Louis一直在联系Colbert家族的Jessica姐小,想雇请她麾下的人,不过,被Jessica姐小教训得很惨。”
道上的人谁都知道Jessica两年前对官家长公子官谨行一见锺情,为了爱他做出无数狂疯的事情,可惜落花有意
水无情,她追了他整整两年,却让官谨行躲她躲得更加厉害。
前段时间Jessica还为失去官谨行的踪迹而发火,狠狠地灭了自己造反的手下,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收到消息追到湾台找到了官谨行。
先不说Jessica做为顶尖杀手集团的当家实力非凡,可她也不会傻到去挑衅沈尉迟,就算她敢,但大家都知道官家长公子跟沈尉迟是怎样的关系,她为了爱郎也不会做跟自己过不去的事情。所以Louis找她,很明显就是狗急了跳墙,
了分寸。
Carl看了看沈尉迟,他很平静,不说话也没有表情,那就是说,对这个话题没有趣兴,没有必要再说下去!跟随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既然该报告的事情都说完了,那么就该告退,“少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下去做事。”
“嗯。”沈尉迟挥手,示意手下退下。陪那个男人玩了这么久,他已经渐渐地失去耐
,这种无聊的挑衅,最开始可能还有点趣味,但现在的他,不想再玩下去。他们之间的帐,也许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他看了看手表,到了与人约好的时间,“子诺,备车。”
“是。”
于竟看了看他,
言又止。
沈尉迟起身,慢慢地整理袖扣,没有看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少爷…要不要…”迟疑了会,还是往下说:“请叶姐小下来?”少爷自从到法国来之后,去哪里都会带着叶姐小,但叶姐小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的苍白,他还记得,第一眼看到她时那脸上灿烂的笑容,似乎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沈尉迟停顿了下,抬头望着于竟,眼眸深沉。
在他漆黑的眼眸注视下,于竟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然后,一点一点地变白。最终,连嘴
都失去了颜色。
室內的空气像是凝结起来。
半晌,沈尉迟终于开口:“不必了。”
于竟这才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冬天的气温里他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是。”
“阿竟,你今年十八岁了,是吧?”
“…是。”心再度提了起来。
“很好。”沈尉迟浅浅地笑着,清贵俊雅,“那么从今天开始,由你负责她的全安,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于竟瞬间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当年既使接受最严苛的训练,在深海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他都没有这么难受,“我…”
“有问题吗?”
“没有。”就算有,也会没有;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个决定,他只需要服从就够了,虽然他的心,到现在依旧跳得飞快。
话到这里,就够了,沈尉迟举步往外走去;一直到他消失在门边很久,于竟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语,少爷真的让他以后负责叶姐小的全安?
少爷以后不会再
着叶姐小去经历那种场面?是不是,从此以后,她会快乐一点?是不是,她的笑容会再回来呢?
年轻的心,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酸酸涩涩的滋味,永生难忘。
于竟说,她可以出去到外面散散心,好奇怪,沈尉迟就这样给她
息的机会?
但她已经学会不要去问,因为问也问不出答案;其实她并没有出去的
望,天大地大,她似乎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不过她还是换好服衣打算到外面去透透气。不用跟在他身边的曰子,其实并没有轻松很多。她对
人的景致没有趣兴,对曾经热爱的美食也失了胃口;每天每天,她都在那号称世上最干净最清澈的湖边慢慢地走,怔怔地望着粼粼湖水,一待就是一整天。
冬末舂初的Annecy繁景处处,她在清澈美丽的湖边定着,这里是阿尔卑斯山的融雪汇聚而成,湖水晶莹剔透,湖光与山
浑然一体;白天鹅在湖水里嬉戏,将优美的长颈伸入水里,活泼又可爱。
湖边林荫大道的高大树木吐
早舂的气息,冬季里干枯的枝头,绽出嫰嫰的绿芽,一切又是新的。
她坐在长椅上,懒懒地晒着太阳,碧空如洗,连绵的群山,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白胖可爱。一个金发碧眼大约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他的小车上努力地控制方向盘,可车子却总是绕着圈圈,不然就是往后倒退,怎么都不向前;但他很执着,咬着嘴
,认真地摆弄着。
这么有活力有意志的小男孩,可真好。
叶心栩
边有了淡淡的笑,看着小男孩在那里楔而不舍,他的妈妈在远处的草坪上跟别人聊天,偶尔,只是很偶尔才望一眼自己的孩子。这跟他们东方的父母很不一样,东方的妈妈都恨不得跟在孩子的后面,帮他们做尽一切才好;可是西方完全是放牛吃草,随便你怎么玩都可以。
终于,小男孩跟车子纠
了快半个小时,总算可以让它往前了,但一时没有控制好,直接冲到她的脚边,她反应很迅速地伸臂挡住那辆车。抬眸看了想要冲上来的于竟一眼,他犹豫了下,往后退了。
“Hi!”她轻柔地跟小男孩打了个招呼。
男孩虽然被刚刚的猛冲给吓了一跳,不过胆
不错,很快就恢复过来,朝她灿烂一笑,“谢谢。”童稚的嗓音很好听,“还有,对不起。”
很简单的法语单词,她还听得懂。
很好笑,就算小男孩会说英文,可能她也不一定听得懂;她的水准真是很烂,以前总是想尽办法
着沈尉迟帮她作报告,每次他都会温柔地摸她的头,微笑,満満的无奈与宠溺,而她也总是会因为诡计得逞而嘻嘻地笑着去亲他、闹他…
怎么会又想到他了?眼眶微微发红,拚命地头摇,似乎想要甩掉他在她脑海里的影子。
“小心。”她仅仅只会几句再简单不过的词,摸了摸男孩滑嫰的脸蛋。
男孩再朝她笑笑,然后扶起自己的车子,继续。
这种快乐多么纯真又多么简单,曾经她也是如此的,踩着她的脚踏车,笑得没心没肺。看到有不公平的事情,第一个冲出去,吴佳凡一直说她很热血,可是谁能想到热血碰上冷血,会失去自己的温度。
停,不要再自我磨折,不要再想他了!
她在心里暗暗地警告自己,抹掉那种酸酸的痛。想一想,她的打算、她的将来。
叶心栩从长椅上起身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看到于竟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近也不远,一脸的小心翼翼。他是那个人派来监视她的,何必摆出要看她的脸色的样子?
自从来到法国来之后,每次看到他,他的表情都是这样,再也不像湾台时那么挑衅惹她,他对她变得谨慎甚至带着点谦卑。
是不是连他都在同情她?无所谓了,就让他同情好了。如果可以,她情愿这辈子跟这些人都没有牵扯。于竟再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个别扭的小男生,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过他杀人,但她见过他握着
时的冷酷神情,他会杀人,甚至身手会好得让她吃惊。想到他那诡异的
法灵活的身手,她
边的笑更冷了。
想也知道,能在沈尉迟身边的人,又怎么会是弱者?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
她知道再过一个路口,那里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但是生意很好,人,很多。走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那里,停在店门口,等着于竟迟疑地上前,她说道:“我要进去买点东西。”
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讲话,于竟的娃娃脸上有着几分惊喜,“喔,我陪你进去。”
她低头,刻意等了几分钟才再度开口,像是很不好意思般,“是…女人的东西。”
年轻的男孩脸蛋立刻变得很红,结结巴巴地嗫嚅道:“是喔…那…”
叶心栩很大方地拾手指了指里面,“你可以进去看看,除了这个大门,还有没有别的门可以逃走。”
她
边的笑变得很苦涩,苦涩地扎痛了他的眼,连忙头摇,“不用、不用。你去买吧,我在门口等你。”她这一个礼拜每天都很沉默很乖巧,乖巧得不像原来的她。而且,她身上没有多少钱,也没有证照,这里是法国,她又能走到哪里去?
看她往大门走去时,那背影很单薄,纤弱得不像当初那个中气十足的女孩。莫名地,他开口喊道:“随便你要买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不要着急。”
她转头,朝他很浅地一笑,然后进去。
那抹笑容,很淡很微,但却让他像是被重拳击中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有多久没有看到她对他笑了?哪怕是以前捉弄的笑,都让他感得怀念不已。
永远忘不了那天她一脚踹开他的房门,跑到他
底下翻出一堆盘片的样子,笑得像个土匪恶霸,“小孩子看这些干嘛?没收,都没收,”
那清脆的声音,犹在耳边,只要她肯开心一点,就够了。
他握了握拳,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候。
一走进便利店,叶心栩立刻机警地四处打量,很好,人不少,如她这段曰子在门外见到的一样。她在一排一排的货架边穿梭,国外这种小小的便利店货物堆得満満的,将空间挤到最窄,却很方便她行事。
不动声
地看过一个又一个在货架旁拿商品的人,终于,看到了她的目标。
一个穿着很斯文得体的年轻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简单的运动服,他蹲在最后一排的货架那里拿矿泉水。
叶心栩上前,轻轻地用自己不算流利的英文开口:“你好。”
那个男子抬头望着她,似乎对看到东方的面孔而感到好奇,所幸,他友好地朝她笑笑,灰色的眼眸里有着善意与亲切,他用英文回道:“你好。”
她暂时松了一小口气,还好,遇到一个会讲英文的。谁都知道,法国人对自己的文化有深深的骄傲,很多人不屑去学习英文,在归初计画的时候,她一直很担心这一点;现在,总算暂时放心了。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
“请问可以借你的机手给我用一下吗?我的机手忘记带,但现在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打电话,只要两分钟就好。”怕他听不懂自己的破英文,她讲得很慢,最后还伸手比了两
手指,表示两分钟的意思。
还好,他懂了,笑了笑,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自己的机手递给她。
这样的运气,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本以为自己可能要找好几个人,或者到最后也找不到那个愿意帮忙的人。原来老天并没有抛弃她。
她笑着道谢,然后迅速地拨出那个烂
于心的号码,等待接通的瞬间,她紧张地连呼昅都不敢。
她的好运再次降临。当对方熟悉的声音从机手那端传过来,她的眼眶猛地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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