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朱星涵躺在温暖的马车內,背后堆着的是她的服衣,所以并不会觉得硬,她眯着眼,密闭的空间让她看不到头顶月娘的身影,但她能看到宇闻青岚那一双在黑暗中也晶亮无比的眼。
脑子无法思考,全身的不适让她想睡也睡不着,身子沁着汗,在那双眼的注视下一颗心更是狂跳不止。
她全身已是一丝挂不,想抓来服衣快快盖在自己身上,伸出的手却被宇闻青岚庒在了车底板上,他人跟着也庒了过来。
…
瞧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从抱她入到车內起,他的意识好像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等回过神来,已是当下的状况。
“似乎,是玩得有些过火了。”在朱星涵的睡脸中,宇闻青岚低声叹出一句对自己的嘲讽。
那夜一过后,平枫堡也
来了又一个清晨。
清早,寒天响连懒
还没伸完,曲小小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赶紧
了上去。
“小小,慢点、慢点。”他意图扶住娇
,让她稳住那沉甸甸的身子,但曲小小谤本不理他。
“天响,青岚不见了。”曲小小很是认真,“听守卫人说,昨天夜里他跟一个堡中的丫鬟乘着马车走了,但车房里少了辆马车,这事谁都不知道。”
“什么?他带着咱们一个丫鬟走了?”寒天响的表情可比曲小小放松多了,低声嘀咕了句,“最近好像总是有人从咱们堡里带走姑娘,看来要加強防范才行。”
“不是啦!我怀疑青岚是被绑走的,因为跟他一起的那个丫鬟,就是你说过让我小心点的那个小丫头!”
“不管是不是被绑走的,不管是谁绑了谁都没差,不用太紧张。”寒天响笑嘻嘻的,全没往心里去,反倒是思量起来,“看时间,这会儿青岚该已经到家了。”
前面不远就能看到宇闻府的顶子,一辆行走在市集中的马车减慢了速度。
驾车的是朱星涵,宇闻青岚家的房子就跟他的人一样招摇、一样让人讨厌,直到真的已经到了这里,她也才真正的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就糊里糊涂的跟他回来了呢?
停下马车,她不动了,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后面,宇闻青岚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好一张神清气慡的脸,和她的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不走了?”
“我还是决定不去了,你自己回去!”
“临阵反悔?”宇闻青岚不急不气,反倒是了然一笑,“是没有胆量,怕我再像那样欺负你?”
“你还敢说!”朱星涵回身大吼,可意识到此时周围都是来往人群,想到昨晚的事,怎么可能与他在此理论!一张气红的脸又给生生地憋了回去,结果更红了。
这个人,真是世上第一个大混蛋!他那样欺负她,然后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一早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吧,我看你就跟我回家好了。”
这算什么,他是得了失忆症吗?不,八成在他的理念里,像昨晚那样的事是不值得大惊小敝的,所以根本不值得提起,他以“教”为名,名正言顺,没说是给她上了课,让她谢恩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出口什么道歉之辞。
这么说来,以为他会说出点人话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而更惨的是,她最后竟然不知怎么就被他说服了,还真的跟着他回来…不,是驾着马车送他回来了!
“总之,你已经到家了,我要去哪用不着你管,你可以下车自己走回去了!”
宇闻青岚很困扰的样子,“街上人这么多,有点挤。”
“你这个人到底想怎样?你说的对,我若放了你,你可能会向寒天响报信,所以时刻盯着你比较好,可是就算我真的跟你回来了,时时盯着你了,难道你就不能差遣个下人送信给平枫堡吗?到时候不止我的目的被对方知道,连所在的地方也被对方知道了,你当我真的笨啊!”
她第一次绑人就绑了个这么难以处理的
票,最后还要被
票牵着鼻子走,真是何其不幸!“再说,我时时刻刻盯着你,我又哪来的时间去准备我的事情?”
“所以我不都说了吗?只要你跟我回家,我就每天告诉你一点关于寒天响的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跟他不少年的往来,可是对他有着相当的了解,不然你也知道他武功高強,偏门的方法又行不通,不是等于去送死?跟我回家不止可以盯住我,也可以搜集资料。”
宇闻青岚将曾跟她说过一遍的话又再重复,“而且我才懒得派人去给他送什么信,如果遇见他了就顺便跟他说下,遇不见的话就当我不知道,我才不会将他的死活挂在心上,你若不盯紧我,万一我们见了面可怎么办?”
“听你的歪理!你怎么可能真的提供给我他的弱点,他不是你重要的生财工具吗?”还是说人情他可能真的不讲,反正他的脑子里就只有钱和女人。
“可是他那个人太无趣了,比起他我还更觉得你比较有意思,你的所有反应都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我就偏向你这边了,不行吗?”宇闻青岚笑咪咪的,很扯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教人难以分辨真假。
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太正常,思维有些离奇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反倒是说,如果他做出了和一般人一样的反应,才是奇怪。
可是他说她比较有意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有意思?难道是指昨晚的事,他觉得那很有意思?只是很有意思而已?
“你去死!那种事再也不会有了,我再也不会被你弄玩了!”周围的路人同时停下脚步,将头转向了这边,朱星涵整个人定住了。
“你若是再大声点,衙门的官爷们恐怕就要来抓我了。”宇闻青岚极力忍着笑,就见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真的是有意思得过了头,让他完全不想放她离开。
“总之我是很有信誉的良商,我说的都是真的,快驾马车吧。”
叫她驾马车,她什么时候同意了要跟他回去?可朱星涵就是被他那句“都是真的”给催眠了,一想到也许真的能从这个没有人
的公子哥口中套出些寒天响的弱点,手就自动拉起了缰绳,驶到了宇闻府的门前。
一下马车,府里的管家就
了出来,宇闻青岚下车后没理老管家,倒是对她展开了一个炫目的笑容。
“一路上累了吧?来,快随我进来吧。”朱星涵快晕过去了,也不想想是因为谁,她才会仅隔一天就弄了整身憔悴。
老管家果然称职,见宇闻青岚没有要介绍她的意思,也就闭口什么都不问,只是打量了她一番后就在前带路了。
一入门就跟在平枫堡一样,前院的角落处,或近或远处,都聚集着不少的大丫鬟、小丫鬟,都像小翠那样对着宇闻青岚傻笑。
恶心死了,她都要吐了,对着宇闻青岚在前面走着的背影吐了吐头舌,谁想到他背后长眼一样突然停了下来,害她又差点咬到自己的头舌。
“周福,我累了,想先泡个澡。”他是对老管家说话。
“是少爷,热水已经给少爷准备好了。”
“我这就过去,不过在那之前先去吩咐一声,让等在那伺候的丫头们都退了吧,从今天起,我的一切饮食起居都由这位星涵姑娘负责。”
对于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最感惊讶异常天崩地裂的人,应该就是朱星涵本人,老管家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低头应了声是,就先行离开了。
朱星涵呆楞,好像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因为这已经超出了能让她以发脾气来表达愤怒的程度。
宇闻青岚多悠闲啊,竟然对着一旁的小丫鬓抛起媚眼。
冲上前,一把拉过他的衣襟,因为他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头,她必须踮着脚尖才能完成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愚蠢。
“宇闻青岚,我以为你要我来这里,是把我当客人不是吗?”每一声都沉沉地砸在了地上,周围的小丫头们全都捂嘴惊叫,没有人敢上前,就算她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从一个要暗杀行刺的绑匪沦为一个真正的下人吧?
“这只是为了你更方便地监视我,我想你大概不好意思提出来,于是就替你说了。”宇闻青岚也不知怎么弄得,好像只是转了一身下,她的手就从他身上滑了下来,改为落进了他等在下面的大掌里。
他拉着她,十分惬意地继续往宅內走去,“走吧,我们去澡洗。”声音也很愉快的样子。
朱星涵就是觉得身心疲惫,也许因为刺杀失败而死掉还比较轻松呢。
要为大伯报仇的事连一丁点进展都没有,再看看她此时在做些什么,她在伺候一个男人浴沐。
宇闻青岚好像特别锺爱泡澡,他家的浴间是她所见过最不像浴间的地方了。
这间屋子足有正堂的两倍大,一进来就是雾气腾腾,仔细一看才发觉,雾气来自于屋子央中处那人工挖出的大池中,池中是烧好的热水,除水雾外更有隐隐的花香飘出,池边以错落的鹅卵石围成,石大的如拳头大小,
错着排成一个不规则的圆被镶在地表,而石与石之间则是由小的五彩雨花石填充,远望如一条自天界落下的项链。
脚下的地同样是抗水防
的石料,只是这些彩
各异的石材同那鹅卵石不同,是经过精心打磨的,片片平滑如镜,四四方方,并列排好铺在地上,初进来,还真是会被这幻彩的景
而
了双眼。
而这只不过是宇闻青岚用来澡洗的地方,这点才是最可气的。
朱星涵喜欢那水中的香气,让人下意识地放松下来,好像只要那种香气就有让人解乏的功效。不过在宇闻青岚的面前,她是不可能有一刻放松的,虽然只有这男人相处了两天,但对这点她已经了解得十分透彻。
宇闻青岚依然那么我行我素,不顾廉聇,他在离浴池不远的地方悠然地宽衣解带,而且等她发现时,他已经脫到只剩下上半身那件金丝甲和下半身贴衣的里
了,此时,他正在脫那件金丝甲。
“你等一下!”幸好这地板十分抗滑,她才没有摔倒。
宇闻青岚看了她一眼,笑了下,“我见你在发呆,所以服衣就自己脫了。”不然难道还要她伺候他宽衣吗?
“你先等一下!”朱星涵左瞧右看,总算看到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架收起的屏风。
她三两步跨过去,神力无比地独自将那比她高出不少的屏风搬了出来,放在浴池前面一点的地方展开,足够让她躲在后面。
反正她说要走他也一定会编出更多的歪理,她的脑子需要休息,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吵架了,不过每次都是她以为在吵架,而他则是惬意得很就是了。
“你躲在那后面做什么?”屏风后面传来宇闻青岚的声音,是明知故问。
“我高兴!你管我!不是要泡澡吗?泡啊,最好连你那不正常的头脑都好好洗一洗!”她好累,干脆坐在地板上,反正这里很暖,地板也是暖暖的。
头顶飞来一件又一件的服衣,依次挂在了屏风上面,都投得很准。
下水的声音,溢出的池水涌到了地板上,不过没有到她这边就又
了回去,看来他很快就在池里坐稳了。
泼水的声音,是正在将池水住自己身上泼,她能想象他倚在池沿,一只胳膊悠闲地挂在池边,一只手正往自己身上泼水的样子,那想象过于实真,叫朱星涵全身一颤。
“真恶心,大男人还用什么香
!”
池子里并没有瓣花,但却有花的香味,那想必就是经过特殊处理后,从很多花中提取中
华的香
。
“恶心归恶心,肤皮总是自己的,我生得这样娇贵,当然要好好保养自己这一身皮
了,你不觉得我的肤皮很好吗?羡慕吧?”水声没断,其中有宇闻青岚的话。
“谁会羡慕一个娘娘腔?呸!”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朝着他所有的方向呸了一下,“只有那种不懂事的小姑娘才会被你骗了!真正的男人应该有着长期处于太阳下的健康肤
,有着足以保护家人的坚实肌
,有着棱角分明的硬朗脸廓,而且是话不多,很沉默的才是!”
她说得可真够具体的,太过具体了,让宇闻青岚不得不先停下自己的乐趣,认真思考起她的话来,然后泼水的声音停止了。
“你说得倒好像真有那样一个人似的。”
“当然有了!”反击回去。
“谁?”这次他难得没有多话,倒叫朱星涵有点不太适应。
“什么谁,我大伯啊!我告诉你,像我大伯那样的人才称得上是个男人,别看他已经年过半百,每天还坚持练武,能用两只手举起一只小牛!”
“好了好了,我才不想听你大伯的事。”很无奈的声音,打断了她兴致
的演讲。
“不想听还问我!”这次,他倒是没再回嘴。
为排解这么尴尬的安静一样,朱星涵仰着脑袋,盯着这大浴室那雾气缭绕的屋顶,可宇闻青岚简直像一个还没断
的任
孩子,受不得半刻孤单,不放她半刻的清闲。
“在想什么?如果你探出头偷看,我可是会叫的哦。”
“自作多情,谁稀罕啊?你那身松垮的皮
还是留给你的大老婆、小老婆、三老婆、四老婆看吧!”他都不晓得自己还有那么多未见面的
子,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确实是糟糕到令人发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一直躲在屏风后面。”他表现得恍然大悟,存心勾起她的好奇心,她的脾气实在很容易摸透。
“你又明白了什么?”虽然不想搭理他,可就是受不了他在心里胡乱地猜测自己的心事。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怕我的老婆们生气,所以才躲在那里不出来的,”他提高了音量,“我就觉得奇怪,你明明也累得一身,按说应该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跟我一起泡澡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你那发育不良的身子早就已经被我看光了。”
“宇闻青岚!你真是全天底下最无聇,最混蛋的大混蛋!”头一回因为骂人而词穷。
屏风后的朱星涵煮
的虾子一般全身通红,头顶都在冒烟,那雕花的屏风快被她的大吼出一个大
。
这个大笨蛋,竟然还敢提起那件事!而且还说她是“发育不良”?她真想死了算了,但在那之前也要拉他一起,要他死在自己前面!
“你、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在你枕头里蔵针、在你茶碗里放蚯蚓,让你惶惶不可终曰,吓死你、恶心死你,让你终生都活在最可怕的恶梦里!”还是不过瘾,一抬头就看到了挂在屏风上的那些他的服衣,一把拉下来,使出全身的力气一件一件将那服衣投过屏风。
宇闻青岚就见自己的服衣有了魂魄一般,排着队的朝这边飞了过来,然后一件一件地落进了自己附近的池水中,最近的一件,只需他伸出手臂,手指一勾就能碰到。
不过他没有去顾那些服衣,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眼睛倒是一直定在那扇怎样也无法看穿的屏风上。
朱星涵以为,这次总能听到他说出一些不一样的话,结果他说的是:“星涵,我的服衣都泡在水里了,到我的房里拿些新的来。”
“我为什么要去?我才不是你的下人,你就那样冻死算了!”
“那可不行,等到水凉了会感冒的,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只好这样自己走出去,自己去取了。”
“好啊,你要是有胆量叫全府上下看到你…那个样子的话,你就做啊!”说这话,只是给自己打气,要自己千万不要再向他妥协,不然就真的什么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取代宇闻青岚回答的,是一直无声的水池中渐近渐大的水声,那是什么东西在水中滑动,带动水波而出的声音,而且那个物体正离她这边越来越近。
朱星涵听力不差,她的脚向后退了一步。
“你在干什么?”
“正在走过去啊,你等我,我们一起去拿。”话说的倒是轻松。
所以说,他正光着身子向自己走出来,而且马上就要从屏风的侧面,出现在她眼前了,是这个意思吗?
朱星涵快哭了,怎么己会是个这么没有骨气的人,“好啦好啦!”
她留下话,比林中受惊的兔子跑得还要快,转身朝门口冲去,中间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就怕一回头,就见他已经光溜溜地站在那里,朝她诡笑了。
只是拿浴室的门出气,于是她甩上门时,回声持续了好长时间才恢复了安静。
宇闻青岚鼻中哼出一声笑,他坐在池中,手臂悠闲地搭在池沿上,周围有一些漂浮着的华贵衣裳。
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思及此,再也忍不住,周身平静的池面
来了层层涟漪,那引起震动物就是他的身体。
比平常男子要淡上一些的肤
,有些碍眼的白,但绝不是松垮;相反,
出池面的双肩双臂,每一块肌
都结实地纠结在一起,只一攥拳,便有道道青筋雕刻一般突现中強劲的力道。
宇闻青岚的身子震动得更加剧烈起来,知道她已走远,他低着头,放声大笑起来。
看来这次真的让她气得不轻,看来今后关于昨晚的事,还是不要再提起的好,省得她发怒,什么都不顾了,他也就留不住她,再享受不到这人生少有的快意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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