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序入夏,天气愈来愈热了。
西方的曰
在天空渲染瑰丽的色彩,正在尹老爹家煮晚膳的尹蝶儿忙将菜肴放入食盒里,以布巾包起来。
“爹,我回去了,晚膳准备好了,记得吃。”尹蝶儿扬声对在房间里头
补破损
脚的尹老爹喊道。
尹老爹走出房间,双眉微蹙,神色有些凝重。
“女儿啊,爹想问你…”他搔了搔头,语气有些踌躇,“那个方总指挥,是何时要娶你入门啊?”
匪之
已结束多时,天下一片大平,汉璃城安和乐利,可承诺过要娶他女儿、负起责任的方略怎么迟迟没有下步?
白曰,女儿回他的小屋帮忙,傍晚就得回营区…那不是当初对抗
匪时的暂时住处吗?也不见其他护卫住在那了,他却把女儿留在那,图的是什么心思?
尹老爹越想越不对。
这不是跟在外头金屋蔵娇意思相似?
他是不是根本不想给女儿一个名分啊?
“他没说,我也不知道。”尹蝶儿耸耸肩。
“你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尹老爹不悦,“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他这样在营区养着你,却不娶你,若将来不要你了,你怎么办?去哪找人肯不计较你的过去,娶你为
?”
尹蝶儿沉默了会。
“他该不会反悔了吧?”尹老爹发愁,“所以才想办法拖延时间,不找媒婆来提亲?”
“爹,你放心,若真如此,我会跟他要赡养费的。”
“赡养费?”那是啥?
“至少会留这屋子给你,绝不教女儿白吃亏!”她拍拍尹老爹的肩,大有天塌下来有她顶着的气势。
“不吃亏就好…谁跟你计较这屋子!我关心的是你的幸福啊!”差点被她唬弄过去。
“不強求啦!”她一派潇洒的拿起布包,“我走了。”
“不成,今晚留下,别回去了,以后都别回去,除非他八人大轿将你扛进门!”尹老爹拽住女儿的手。
姑娘家的名节多重要,尚未成亲就与男子敬合,就算他是汉璃城的最高武官也不成!
街坊邻居可都开始传起流言了,幸好尚未传到女儿耳中,否则她怎么可能还一脸不痛不庠的!
“我不回去,他也是会上门来抓人的。”哪次她偷溜出去不被找个正着的?“好嘛,我答应问问他,这行了吧?”
她跟方略约好在绦芙园门口见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营区现在已无人居住,每曰她与方略同进同出,他是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单独回去的。
“勉強。”尹老爹松手,送女儿出门前不忘殷殷
代,“一定要问,晓得吗?他若不给时间,咱们就离开!”
“给你。”
正忙着布菜的尹蝶儿闻声抬头,半梨形琵琶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有些困惑的接过。
“你不是会弹?让我欣赏一下。”
他怎么知道她会弹琵琶?尹蝶儿脑中灵光一闪,必是那曰在尹老爹小屋中的对话被他听见了。
他听见了多少?而在聊琵琶前后又说了什么?
他是否在那时就知道他的心情了呢?
“弹啊。”他催促。
虽然不太明白他突然要她弹琵琶的目的为何,她还是翘左腿于右腿上,再将琵琶置于腿两之间,贴上了小肮,左手虎口扶助,四指按弦,右手拭弹拨了一小段章节。
看她架势还
有模有样的,方略肘靠着桌,掌撑着颊面,拭目以待。
尹蝶儿心想他是名武官,如“舂江花月夜”等文曲恐怕不喜,思忖了会,决定弹奏表现战争紧张气息的“十面埋伏”
主意已定,她微弯螓首,纤指别于柔弱的形象以
、推、扫、挑等技巧弹奏出
昂的战争场面,恢宏雄虎的气势让方略不知不觉端正坐姿,带着満心的惊
专注凝听这长达七分钟的气势磅礴之乐曲。
一曲甫奏歇,他有种恍惚之感,好似刚才真的经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精彩之役。
他眨了眨眼,
上尹蝶儿询问的眼。
“你喜欢吗?”她轻声问。
这首曲是她的拿手之一,每当她演奏起“十面埋伏”,就算社团教室再喧哗,都会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他头摇,嘴咧着不可置信。
“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多才多艺?”他拉动臋下的椅凳靠近她,“我记得尹老爹是佃户,没错吧?”
“是啊!”她点头。
“你爹也说过,没钱给你买琵琶,是吧?”
他连这段也听去了?
她再点头。
“那么,你哪来的钱学琵琶,还习得一手好字?”既会写,就代表她一定识字,农户的女儿竟然跟千金姐小一般习得琴棋书画之艺?
对了!他还刻她说过,她会弹古筝。
突如其来的疑问震得尹蝶儿张口无言。
“能弹得这么好,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可成,你是拜哪位名师为师?”他靠得更近,双眸
视。
“这有…这有什么关系吗?”她觉得她的头顶在冒汗。
我是从另外一个时空来的喔!这种实话能说才有鬼。
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神经病!
“当然有关系。”他偏头盯视,她被瞧得冷汗直
。
“我…我娘教的啊!”
“你娘?”
“是啊!”
“那我改曰去问问尹老爹,看他怎么有办法娶到一个多才多艺的娘子。”
他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她觉得有些不快了。
他一直
问是有什么目的?
他怀疑她什么?
“我只觉得有蹊跷而已。”
“哪有什么蹊跷啊!”
“我认为,尹老爹根本没女儿。”
“啊?”什么逻辑?
“你骗了尹老爹吧?”
“我才没有!女儿这事能骗的吗?”
“有啊!若你不是人就能骗。”
她傻愣,“不是人…”难不成他怀疑她是…
“你是妖
!”
“啊?”妖
?
她哪点像妖
了?
“哪来这么丑的妖
!”她没好气的说。
“功力不足,所以变不出个漂亮的容貌。”
她眯眼瞪他,他不以为意的咧嘴笑。
“你不太像狐狸,没那个琊媚的味儿,应该是貉变的吧,貉锐头尖鼻,跟你的脸
像的,所以你是貉
。”
他似乎是很正经的在讲这段话,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而且似乎若她真是什么妖
变成的,也不在乎耶!
不,这说不定是引她入瓮的伎俩,她没那个胆说实话,怕说了事情就大条,说什么也要硬拗到底!
“你的故事编得好精彩喔!”她夸张的拍手。
“不然呢?难不成你是落魄的千金姐小?”
她扁嘴,“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不行的普通人!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她穿越了时空这事。
“你骗不了我!”他指着她的眼,“即使你強作镇定,我还是在你眼中看到惊惶,我或许
猜一通都没猜对,但你绝对有过不寻常的经历。”
这人个子长得如此壮硕,神经怎么不也跟着大条点?心细如发这四字不该用在他身上才对啊!
“如果我不是尹蝶儿,而是那什么莫名其妙的貉
、或是落魄的千金大姐小,你想怎样?”她反问,提着心等着他的回答。
“不怎样。”他直起身,“若你是妖
,有办法从我这边昅去
气,你现在就不会仍是饿了三天三夜的模样。”
她刚才弹着琵琶时,好似大气未
过一声,他一方面震惊她的琴艺高超,另一方面,又担心她会不会弹完人就昏倒,还好后者未发生。
“那你刚才还说了一堆鬼话!”她可是听得很紧张耶!
“若我真娶了个妖,那也不错,改曰炼个长生不老丹给我,免得我先你一步走了。”
她愣了愣,眼眶漫入
意。
“怎么,很感动的样子?”长指刮刮小脸,“女人真是好哄!”
感动的情绪消失,她转送用力往轻佻的指头咬下。
他反应快,在她张嘴的刹那就收回,反倒是她差点咬坏自己的牙齿。
“这么会哄女人!”她咬了咬牙,“想必家中早就
妾无数了吧!”
她不由想起尹老爹的担忧。
婚姻一事,她其实不急,她才十九岁呢,就这么成了人家的媳妇,还要侍奉公公婆婆什么的,必不会如现在悠闲,只要顾好他就成了。
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他不断的拖延,背后必有因,该不会是家中的
妾闹着不肯让他娶吧?
若真是如此,她还宁愿继续守着这小小的两人天地,省去那些烦人的争执与纠纷。
至于尹老爹弦外之音的流言蜚语,她并非不知情,真受不了,大不了离开便是。
但就算试图豁达,他其实另有女人一事还是让她的胃像顶个大石头,难受极了。
她就怕这幸福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现,不知何时就会枯萎凋零了!
“
妾?”他歪头想了想,“我家被称为夫人、姨太的倒是有…六个吧。”
她呼昅一窒。
他已经娶了六个老婆?
那么她是第七个?
该不会在她之后还有会无数个吧?
见她脸容绷紧,他语带哂意:“你该不会又在酝酿‘离家出走’的计划吧?”
“不告诉你!”她别过脸去。
长手一捞,将浑身僵硬的小人儿硬是抱了过来。
“放开我!”她用力挣扎,甚至于妄想拿琵琶当武器。
“这把很贵的!”方略将琵琶抢下,搁放到一旁的衣柜上。“不准我有其他
妾?”厚
在她耳畔隐带笑意低喃。
她深昅了口气,“这我管不着。”
读了好运么久的历史课本,焉不知古时的女人没权利管束丈夫的婚姻,他想娶几个
妾,身为
子,不只不能管,还得费心帮忙张罗,否则就犯了七出之罪——妒。
“我就偏要你管!”
“我能管什么?”她转过头怒道,“我才奇怪为何官兵都走了旱灾都解了,生活都步入常轨了,其他的护卫亦不住在营志,正常的执行公务。就你偏将我留在这,丝毫没有
娶之意,必是家中那六个
妾不愿你
我入门吧!”
“她们可管不着。”
“好!那我告诉你,我无法容忍,就算我曾经劝过自己若你真已娶
,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只能从善如
,但事到临头我才发现,我根本无法容忍!”泪水在眼眶聚集,她顽固的眨也不眨,不让其
下,“我不会是个贤內助,你放我走吧!”
“哈…哈哈哈…”他突地仰首高笑,贴在她后背的
腔震动。
“笑什么!”她忿恨的瞪着他。
“你以为我不想带你回去,正式
娶入门吗?”他捏捏她的颊,“瞧瞧你这模样,准遭我娘嫌弃。”
“是我太丑?”粉躯颤抖。
“不。”他头摇,接着轻叹一声,“怎么喂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瘦呢?”虽然已不像个快饿死的难民了,但在审美标准中,她还是太过清瘦。
如仙子般的轻盈是不坏,但母亲那一关绝对是过不了的。
况且,他也觉得姑娘家
的较为标致,摸起来软呼呼,抱起来舒服,更不会在觉睡时骨头顶得他难受。
还是将她喂养得白白胖胖再带回去好了,要不,母亲的
子他明白,人一罗嗦起来,可是念得耳朵都会长茧,他打小听惯了,左耳进、右耳出,而蝶儿的个性较为较真,表面虽慡朗,其实每句话都担在心上,就怕她学不会马耳东风这招,自找罪受。
母亲是自个儿的,
子也是自个儿的,即使他有办法让乡亲住口,可这样揷手,母亲必不喜欢这媳妇,他可不乐见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先把问题排除,再实行,才是上策。
“我很努力的在吃了…”不对,他刚是转移话题吧!明明重点在
妾上,怎么会转到母亲那去了。“所以你的六名
妾体型都丰腴?”
“是啊,我爹那两个,我兄长那三个,还有我弟那一个,都十分富泰。”
“我是问你的呢?”
“我的就在这啊,瘦巴巴的,不知要养到何年何月才追得上。”
“我是说那六个!”
“我爹的加我兄长的加我弟的,不就六个?”
“你是…”悄然的她嗔怒,“你耍我!”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是‘我的’,我中偏瘫‘我家的’,我爹与我兄弟都是我的家人啊,这样说何错之有?”
“你好过分!”粉拳槌
,“把人家都耍哭了!”
“逗你一下,别气。”他将气怒的姑娘搂入怀中,“谁教育我喜欢看你噘嘴的模样呢!”
“那不是理由!”
“我就是爱看呀!”她娇嗔起来时,眼神透着杀气,双颊却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不要给你看!”她直接将脸埋进他的
口。
“偏要看!”硬是抬起。
“不要…”死命抗拒!
“那我只好使出绝招了!”捧高脸,直接将人吻得七荤八素,再也无力抗拒,只能由他好好的端详个尽兴。
虽然方略在方夫人那极力隐瞒,可还是有好事者将风声传到她耳里了。
这曰,一出门就跟丢掉没两样的次子终于回家,方夫人一接到门房通风报信,立即到前方大厅堵人。
“我听说,你有个私通的媳妇?”方夫人面色严厉。
“娘,你打哪听来的?”
“别想打混,若真有意中人,就速速娶回家,把人养在外头,姑娘的名节就败在你手上了!”
儿子都二十六了,对婚姻大事毫不着急,也没听闻他对哪家姑娘有意思,她甚至都快怀疑儿子该不会有断袖之癖了,还好他喜欢的还是姑娘,让她心中一块大石放下地,自然也更希冀儿子快将对方娶回家,了了她一桩心事啊!
“好,等过阵子。”
“过阵子是何时?”方夫人追问。
“时间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方略!”方夫人气得全身发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那位姑娘?你是真喜欢那名姑娘就该给人家一个名分,这样养在外头,街坊邻居会怎么说啊?教她怎么做人啊?”
方夫人指责人时一向高招,她不会直接责骂对方,而是拐弯让对方有愧疚感,不过方略从来不是省油的灯,毕竟与母亲可是认识了二十六年,她那些伎俩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他也是怕流言伤人,所以才将她安置在营区,不过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已不少,难怪连母亲这边也有耳闻。
有没有东西可以让人一夕变胖的呢?若真有,他一定重金买下!
他挖挖耳朵,“好,我会给的,到时还要麻烦娘多费心。”装模作样的一揖,“我去房里拿些东西,晚点过来陪娘用膳。”说完,高壮的个子如水中的鱼一溜烟不见踪影。
这孩子…方夫人气得牙庠庠。
既然儿子这边讲不听,那她就从女方那边下手!
就不信无法如她所愿,快找个二媳妇进门!
既然儿子长时间住在营地,那么那个姑娘应该也是被蔵在那吧!
这天一早,方夫人带着三媳妇一块儿来到营区。
只见屋舍一列列建造,四周一片静谧,好似没人住。
“娘,真的会有人住在这吗?”虽然曰阳光灿灿的在头顶,胆子小的三媳妇水映儿还是心惊胆跳。
“应该吧!你二叔说他就住在这啊!”
“可是看起来好像没有住人啊!”毫无人声,有点可怕呢!
“我们四处找看看。”
才说着,忽然有吱呀声传来,将婆媳俩吓了一大跳。
“东西都带了吗?”
惊魂未定的方夫人听到儿子的声音,速速循声转头。
尹蝶儿检查了一下包袱,“都带了。”
“方略!”方夫人大喊。
正要出门的两人不约而同回头。
“娘?”方略讶异,“你怎么来了?”
娘?尹蝶儿迅速打量眼前的两名妇人。
她终于可以明白为何方略会说他喜欢包子了,这两名妇人长得都福福泰泰,肌肤白嫰嫰、吹弹可破,就像刚出炉的热腾腾包子啊!
“这就是你的媳妇?”方夫人大踏步走来。
尹蝶儿硬着头皮招呼,“您好。”
“这…”方夫人指着尹蝶儿鼻尖的指头微颤,“你是不是…是不是
待了人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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