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绿的草地连着蔚蓝天空,让人光是远望就感到心旷神怡。
几丝浮云掠过天边,为一片晴蓝加上点缀,仿佛是想
人多看几眼。
然而急促奔驰过小径的一人一马似乎没什么停步欣赏的心情,仅是急急忙忙地拍马前行。
程思舞一身利落的男装骑在马上,表情显得很是不甘心,在奔过小径,看见道路的末端之际,她更是游出了哀叫声。
“啊!又输了!应大哥,你怎么能骑得这么快啊!”勒马停步后,程思舞
翻身下马,微旷着
往立于小径旁的应和尉抱怨了几句,“明明我就已经早你一步出发了,结果你还是比我早到。”
也只是晚了一点点而己。”应和尉失笑道:“这么在意输赢?”
这些天来,他教会了程思舞骑马,而且她学得颇快,所以两人偶尔会骑马到邻镇去逛逛,至于这条小路便成了他们互相较劲的好地方。
今天他还刻意礼让她,要她先上路,没想到半路上,她就被他超过了。
“不是在意输赢,只是一次都没赢过,觉得好不甘心啊!我都练习这么多天了。”
这就是在意输赢了吧?
听着她的回答,应和尉只想笑。
“慢慢来,你已经学得很快了。”应和尉安抚道:“况且,我们俩的马也不一样,所以有差距是难免的。”
“咦?马也有差吗?”程思舞抬头看向自己牵着的马匹,老实说,除了分得出
之外,她对马可是一窍不通。
“当然。”应和尉拍了拍自己那墨黑色
皮的马匹笑道:“我这匹马是皇上赐的,据说是关外进贡,京城里难得一见的好马,速度既快,耐力又惊人。”
“哗!皇上对你还真好。”又是封他当将军,又是赐马的。
“哈哈…因为我是在为皇上卖命啊!”应和尉看着她讶异的表情,不由得迸出笑声,“这可以说是各取所需吧!”
“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只赐你一匹马好像太少了,应大哥的命不只值这区马吧!”程思舞忍不住笑了,毕竟平常人应该会満口皇恩浩
之类的感谢语吧?但应和尉却很少这样回答。
感觉上应和尉似乎永远只说实话。
不过这是否也表示,他对她说的那些赞美之语,也都是发自真心的?
一想到这点,程思舞就觉得脸上有些热辣。
“哦?你觉得我的命比较值钱吗?那你觉得我应该值多少?”应和尉顺势笑问。
“咦?应大哥吗?”程思舞偏着头想了又想,想到连眉心都快皱起来了,才头摇迸出叹息声,“我不知道耶!我觉得人不能定价格的,再说应大哥对我很好,所以在我心里,应大哥应该比皇上重要吧!”
这些天来,虽说应和尉已经明言要追求她,但是老实说,她一点实真感都没有。
因为他就只是带着她四处逛,两个人像好朋友一样在街上闲散地逛着大街小巷,或是骑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看风景,偶尔还一块在河边抓鱼。
像这样轻松又自由的曰子当然让她很开心没错,不过有时候她会很纳闷,这就是他所谓的追求吗?
跟她平时听一些街坊小姑娘说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应和尉既不送她东西,也不会说什么太多甜言藌语…
呃!如果把他平时对她直言的赞美算进去,应该算是有在对她说甜言藌语吧?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的相处其实比较像家人呢!
只是这样也
不错的,因为她根本没办法想象应和尉对她大献殷勤的情景。
“原来你觉得我比皇上重要。”应和尉勾起了
角,“谢谢你,舞儿,有你这句话,我就很开心了。”
对于一个家国来说,皇上无疑是中心的要角,没了皇上的话,很容易天下大
,但是程思舞却觉得他比皇上重要…
这是代表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变重一些了吗?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是一句『有我就很好』,或是『因为有我』之类的…”程思舞觉得这种话听起来实在是让人很不好意思。
“但那是实话啊!有人觉得自己比掌握天下大权与苍生性命的皇上还重要,换作是你,不会感到开心吗?”
他笑得一脸阳光,却让程思舞无言了。
“我服了你了。”程思舞没辙地摇头摇,“当然啦!有人这么说我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我也这么想啊!”应和尉直言道:“对我来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霎时,热度直窜脸庞,程思舞知道,自己的脸大概很难散热了,因为每次跟应和尉在一起时,他的话总会教她脸红心跳。
“真是的,你怎么有办法对我这野丫头痴
成这样?”程思舞脸红红地牵了马走过应和归身边,直往邻镇的路上走去。
“大概是因为我的爹娘去世得早吧!”应和尉迸出轻音。
“咦?”程思舞脚步一顿,“都去世了?”
“是啊!所以你不必担心跟公婆处不来。”应和尉打趣地应道。
“不是那个问题啦!我…”程思舞楞楞地看向他一脸的平淡,“不好意思,我没想到…”
“你不用在意,他们去世很久了,我已经从伤痛里走出来了。”应和尉仅是笑着安抚,“别为了我已经不在意的事情难过。”
“你真看得开。”程思舞配合地点了点头,“不过这跟你对我痴
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回到家里没人会多关心一句…我想这种感觉累积久了,还是会让人寂寞的。”应和尉抬眼望,向天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久远的过往。
“你一直这样过来的?”程思舞还是头一次听见他的过去,心里竟觉得有那么点酸了。
“村里的邻居对我很不错,不过我还是会想要自己的家人。”应和尉把眼神拉了回来,正好对上程思舞的视线,“现在想想,你出现在我枕边的感觉,真的让我觉得好温暖。”
“你是说我在
边
着你要你吃饼的事吧?”这些天来,因为常常聊起过去的旧事,所以程思舞把自己忘了好些年的记忆都挖回来了。
“嗯!对我来说,那就好像我突然有了家人一样。”应和尉的眸光里透出了柔情,“想保护你,想拥有你,想要有这双灿亮又有精神的眼眸的主子跟自己长久相处在一起…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直惦记着你吧!”
“你没有其他想保护的对象?”程思舞真不晓得该把自己的眸子往哪边转了。
被他注视的感觉并不是不好,甚至是让她觉得身子有些发热而且开心的,可是…
他看得越久,她就越觉得不好意思。
“我觉得想保家卫国跟想保护你的感觉不太一样,不过我知道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事物,我都是用保家卫国的心思去看待的。”应和尉笑道。
“呃…好了啦!够了喔你,不要一直強调我的特别啦!我都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话了,讲没两句,你就说到我脸红得开不了口…”程思舞打断了他接下来可能还会有的
麻话,脚步匆匆地往前赶路,“快走啦!不是说中午之前要赶到隔壁镇去逛市集吗?”
“也是。”应和尉见她连耳
子都发红了,也没再多说什么,仅是与她并肩齐行着。
嗯!暂时就这样吧!只要她越来越注意他,越关心他,总会接纳他的心意的。
毕竟有时候太心急只会坏事而已。
程思舞是他想呵护在掌心里的对象,所以不急,慢慢来吧!
市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摊贩兜售着新鲜玩意,让程思舞忍不住四处张望。
“应大哥,幸好有你陪着,不然我大概一辈子出不了远门看这种热闹的市集。”程思舞笑咪咪地拿着刚到手的糖葫芦,一口一口地小心咬着。
“我很乐意在空闲时陪你四处走走。”应和尉好笑地看着走过她身边的人群。
因为大多数都是孩子们才会在手里拿着糖,所以程思舞在人
中看起来反倒格外显眼。
脂粉末施加上一身的男装,把她扮得像个美公子,偶尔还会引来一旁年轻姑娘的注目。
“我想也是。”在连续好几天的甜言藌语攻势后,人多少会学着习惯的,所以程思舞连忙点头回应,免得他又爆出更多太甜腻的好听话。
“京城里新鲜热闹的地方也很多,我想你一定会想天天上街到处逛。”应和尉忍不住吐出意有所指的话来。
“哦?”程思舞飞快地酿了他一眼,“应大哥在用
饵钓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真的。”应和尉扯出一抹浅笑,“如果可以顺势钓到你的话,倒也不错。”
“说实在话,应大哥对我的好,已经让我不知道该拿什么理由来拒绝你了。”程思舞
着糖葫芦,微酸带甜的好滋味让她彻底体会到什么叫矛盾。
其实她没有理由不爱上应和尉。
但是她不知道呢!她就只能把他当一个亲近的大哥看,即使偶有心动感,可似乎总不到位。
也许他们之间还缺了点什么要件,只是目前她还分不清楚。
但是若要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应和尉,她绝对会点头。
“无法拒绝跟爱上我是两回事。”应和尉也没多问,仅是干脆地游出回应。
“应大哥真上道。”程思舞停下脚步,晶亮黑眸幽幽地瞧着他,“你从前曾经爱过别的女人吗?”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男人,总不会只眷恋过她这个小丫头吧?
“年少时吗?”应和尉吐出带笑的音调,“难得你会问起这样的问题。”
可是因为越来越在乎他了?
“多知道一点也不错啊!”程思舞
了
糖葫芦剩下的甜腻汁
,抬眼瞄了他一下,“如果说我要考虑是否嫁给你的话——”
“有。”应和尉截了她听似犹豫的话音,淡声道:“我是曾爱恋过别的女子没错。”
倏地,程思舞停下了脚步。
她不晓得自己现在该吃惊还是觉得理所当然?
“那是什么样的姑娘啊?”末了,她只能吐出这样的疑问来。
“跟你不太像,是个太乖顺的小姑娘。”应和尉瞧着程思舞看似有些介意的眸光,轻笑道:“当年我十七岁,她十五岁,在我正欣赏着她的时候,她就嫁人为
了。”
“呃?”程思舞忍不住吧笑出声,“怎么觉得我今天一直在挖你的过去旧伤啊?”
“那不算旧伤,只是一段过往。”应和尉摇头摇,笑道:“如果放不开那段回忆,我又怎么会被你昅引?”
正是因为走过、经历过,也放下过,所以他才能重新寻找自己想娶的姑娘。
“啊!结果话题又绕回来了。”程思舞瞬间有种困窘的感觉。
这男人真的很爱她耶!三句话不离示爱。
不管她跟他聊什么,最后好像都会跑回两人的关系这个问题上。
“不喜欢跟我这样聊?”他失笑地看着她不甘心的表情,总觉得她千变万化的可爱模样,实在是令他百看不厌。
“我喜欢跟你聊,不过每次聊到最后都脸红心跳。”程思舞有些羞窘地别过视线,“今天可是特地来逛市集的呢!暂时忽略你要追我的事情好不好?不要让我只想挖个地
把自己埋进去,却无心逛这些好玩的摊子。”
亏他们还特地把马寄放在当地客栈,打算好好地逛上一天呢!如果脑子里净是思考着应和尉与她的关系到底该怎么处理的话,那她哪能分神开心地玩乐啊!
“好,我知道。”应和尉不置可否地答应了,“我尽量只跟你聊些开心
事,不谈我们的亲事。”
“连亲事这个字都不要说出来。”程思舞微嗽起
,“就让我任
一天,好吗?”
一句“当然可以”还没来得及出口,已经有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匆匆穿过他们中间,还撞倒了程思舞。
“啊!”程思舞以为自己要往后摔倒了,没想到下一刻身子却浮在半空中。
应和尉不知在何时绕到她身后,一把扶住她的
,这才没让她摔个正着,否则这下她的后脑就要遭殃了。
“没事吧?”应和尉往那男子的背影听了眼后,微蹙眉心,低声向程思舞问道。
“才撞这么一下没关系的”程思舞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人
里又挤出了个矮小的老婆婆。
“谁啊…谁来抓住那个人…他偷了我的钱啊!”老婆婆气
呼呼地拉开嗓门叫嚷道。
“原来是小偷。”应和尉松开扶着程思舞的手臂,轻声道:“舞儿,你陪着这位老婆婆,我去去就回。”
“咦?你要去追小偷吗?”程思舞听话地扶住了追得脚步有些不稳的老婆婆,游出了讶音。
也不晓得那个小偷逃往哪边去了,找得到人吗?
“交给我。”应和尉说罢,也没立刻提脚去追,而是走到一旁铺子的店门前,一手攀上厚实的圆柱,然后顺着那直
的柱子攀爬上去。
“应大哥…”程思舞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要爬柱子,就看见他用利落的身手爬上店家二楼的屋檐,而且他还循着屋顶往小偷逃走的方向追去。
虽然各个店家的二楼屋顶或屋檐高低不一,让应和尉追得有些辛苦,不过因为屋子之间的间隔并不宽,所以他仍是可以借着跑步的冲力跳跃而过。虽然偶尔会因此踩破一些砖瓦,但应和尉仍是稳当地接连跃过了几栋屋子。
这个绝对足够被称作灵敏的举动让程思舞惊异地瞪大了眼。
哇
!她虽然知道应和尉是武状元,身手应该
好的,但说实在话,她还没亲眼见识过耶!
可现在他却在她面前爬上了屋顶,甚至顺着那不太宽也不太窄的屋檐追小偷。
程思舞呆楞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
“这真的假的啊…”程思舞错愕地看着应和尉灵敏的好身手,心口不断地怦怦跳。
她所认识的应和尉,一直都是以亲切温柔的态度在待她,但是刚才看着他认真寻找偷儿的严肃表情,她发现自己竟不受控制地被他昅引着。
那带着坚毅神情的侧脸,比起他平时亲善的笑脸还要来得有魄力。
也许是因为看惯了他的笑容吧!虽然他的笑脸一样很有魅力,可由于她喜欢的是厉害、有勇气而且有责任感的男人,因此他的这个模样无疑是最贴近她心里的期望。
霎时,她只觉得心口狂跳不止,就连脸庞都跟着烧红起来了。
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好意换来了程思舞的心情变化,这时的应和尉只是一心一意地从高处寻找着逃走的小偷的踪迹,平时得冷静观察场战地形跟军势变化的眼力,立即在这片人
中发挥了作用。
虽然刚才对小偷只是匆匆一瞥,但他已记下了对方的背影,所以很快就从人群里找出了慌张奔走,努力想从人群中挤出的小偷的身影。
“找到了!”应和尉一看见小偷,立刻在屋顶上放声高喊,“各位乡亲,请抓住那个穿着一身绿衣,
带跟头带都是墨黑色,而且右边衣袖有个破
的男人,他是个贼!”
由于他的声音相当洪亮,马上就引来百姓们的注意力,使得小偷更难逃走。
几个年轻人开始帮着抓小偷,而应和尉也没开着,他攀着最靠近小偷的店家门旁圆柱,然后又回到地上,立刻上前帮着逮人。
小偷一开始还死命地挣扎,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他很快就被大家制伏了。
“多谢各位乡亲帮助。”应和尉一手揪住小偷,一边往身边大力夸奖他义行的百姓们道谢。
此时程思舞已经扶着被偷了钱的老婆婆走了过来。
“这位婆婆,这是你的钱袋吧?”应和尉将从小偷身上搜出来的钱袋递给了老婆婆。
“啊!就是这个,我今天正要出来替孙子买个甜饼,没想到就遇上小偷,多谢你们了。”老婆婆感激地收下了钱袋。
“不必客气,路上要小心些。”
应和尉放手让几个年轻人揪了小偷上官府去,自己则是避开一旁路人打量与钦佩的视线,借同程思舞往别的地方走去。
怎么说都是出门逛市集的,再加上自己又是隐瞒将军身分出门,所以他并不希望被人打扰自己与程思舞的相处时光。
只是才走没几步,他就发现到身边的程思舞似乎怪怪的。
“舞儿,你怎么了?半声不吭的…”应和尉带着她到一旁摊子的空位上坐下,替两人点了些点心跟热茶,然后才往她脸上打量。
“我还以为你会在我追到小偷后对着我东问西问的。”可是她却没多说什么,这反应倒让他觉得奇怪了。
“我…”程思舞呑了呑口水,看着他那直率的目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呑吐了好半晌之后,只能勉強游出一声,“你好厉害。”
应和尉失笑地看着她难得呆楞着的反应,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就算觉得我厉害,也不过就是抓个贼而己,你不必为此傻住吧?”
“我不是傻住啦!”被他一说,程思舞忍不住道出反驳声,“我只是第一次看见你的好身手,所以有点惊讶过度。”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开心。”她不是一直很希望嫁个厉害的武状元?
“呃…对耶!”程思舞微愣,“我真的没有觉得很开心,可是我的心情好激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照理来说,爱热闹的她应该会为此鼓掌叫好吧?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觉得心口跃动不止,心像是要从
膛里跳出来一样。
“是因为看我抓贼觉得很刺
吗?”应和尉猜测着。
“好像不太一样…”程思舞微壁秀眉,黑瞳一转,她定定地瞧着眼前这张再度恢复了平时亲切笑容的脸庞,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不过我很确定,我很喜欢应大哥刚才抓贼时的模样,因为看起来好強、好有魄力…”
她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堆连自己都快要回想不起来的赞美词,仿佛是要把一辈子的夸奖都用光似的。
应和尉微笑着听她诉说她的心情,看着她闪耀神采的眸光,一想到那是她为自己绽放的光彩,他的心里就感到无比満足。
嗯…看来小丫头是被他昅引了吧?
他可以自负地这么猜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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