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气似乎要转冷了,坐在柜台前上班的曰子却一成不变。
“小铃姐,妳看这双鞋,好漂亮呢。”
做事喜欢偷懒又不积极的后辈,依然还是一点尊敬意思也没有地唤她小铃姐。上班时间竟然在看时尚专刊,蔡铃茗忙伸手过去,将身旁后辈偷摆在腿大的杂志盖上。
“把它收起来。”她低声提醒道。
“咦?反正现在又没访客,看一下又不会怎样。”原本坐在南门,最近两天却说想换位置到北门看看的新来柜台姐小嘀咕抱怨着。“还以为小铃姐和大姐不同…会比较不严格,原来还是一样…”她把杂志从蔡铃茗手底下怞出来。
所以是在南门被资深大姐纠正了,才想要换到北门来跟她一起坐几天吗?蔡玲茗转头对她道:
“试用期已经结束了,妳该不会忘了吧。”大姐私底下是说可以再给一个月观察期,但若是仍没有显著的改进,那只能请人走路了。
“没忘、没忘啊。”新来的柜台姐小没有很认真地回答,只是很快地变更她比较喜欢和有趣兴的话题,道:“小铃姐,我知道一直
着我的那个工程师什么名字了喔…叫什么来着的,什么雅的,有点像是女生的名字。说到这个,我上次好像看到妳和他坐在咖啡厅里耶,因为是坐别人车时不小心瞥到的,所以我也没看清楚。小铃姐…也被他
上了吗?”
蔡铃茗完全不想把私事跟她讲,因为一定会被
传,所以只是道:
“没有啊。妳看错了吧。”她说得自然得一点破绽也没有。
“是吗…”新来的柜台姐小继续低头翻阅自己腿上的杂志。
蔡铃茗见状,正要再讲她一次,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地在大厅响起,有访客忽然急速地靠近柜台。
蔡铃茗飞快探出一手,把后辈在看的杂志盖上,然后迅速抬起脸来,刚好对来访着
出职业
笑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只见一名打扮时髦、穿着美丽的女子,状似没好气地抓着身旁男人的手臂,直到和蔡铃茗四目相对后,才愣了下记得要松手。女子清咳一声,拉了下自己的衣眼,道:
“不好意思,我们要找…”她回过头,对身旁的男人气呼呼地要名片,然后再微笑对蔡铃茗续道:“宋早雅。CMP部门的宋早雅先生。请帮我通知宋先生一下。”
“咦?”蔡铃茗下意识地感到惊讶,在发现自己的反应不对之后,她赶忙恢复专业面孔,道:“请问是哪里找呢?”有人外找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眼前这一对女男的行为有些教人侧目,而找的对象是宋早雅,所以她稍微讶异了。
“是他堂弟。说堂弟就知道了。对吗?”女子最后的冰冷疑问句是对着身后高大男人问的。
“嗯。”男人面貌斯文、慈眉善目,给人一种…非常迟钝的感觉。
“咦…宋早雅。小铃姐,那个
我的好像就叫宋早雅呢。”
蔡铃茗拨打着內线寻人,身旁的后辈还若有所思地和她说话。
宋早雅似乎又不在座位上,在向他的同事传达过后,蔡铃茗遂对柜台前的二人道:
“宋工程师现在正在忙,但是剩十分钟就中午了,你们可以稍后再联络他,或在大厅等候。”
“好,我们等。谢谢。”女子俐落地回答后,再度抓着男人走了。
因为柜台有高度,坐着看不到大厅沙发区,蔡铃茗忍耐半晌,最后还是很难得的在上班时间探出头去,偷瞄了一下。
只见看起来自信又能力強的女子,从公事包里拿出不知什么文件,一直板着脸孔对身旁男人说话,看起来好像是在教训他似的。
“怎么了,小铃姐?”
新来的柜台姐小也想凑热闹,蔡铃茗连忙收回视线坐正,道;
“没事。”
午休时间一到,同事们来约吃饭,蔡铃茗走出大楼时,大厅只剩下警卫和坐在沙发上的女男二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有点在意,在快要入进餐厅前,蔡铃茗对同事道:
“那个…我想起有东西忘了拿,先回去一下。”说完,她就加快脚步,一路没停地回到大厅。
虽然现在是午休时间,但是工程师时常没办法准时或休息这么久,所以她走回大厅时宋早雅还没出现,而那时已经十二点过了快十五分。
只见女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像就要迁怒到身旁男人身上时,宋早推总算来了。
女子本来面对身旁男人的臭脸,在见到宋早雅时立刻转化成业务员般的职业完美笑容。和他握过手、
换名片之后,同时拿出一迭资料和笔,边说着些什么,边把文件放在坐下的宋早雅面前——
“啊!等…等一下!”蔡铃茗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不大妙,所以快速走到宋早雅身旁,出声拦截了正在进行的一切动作。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好像时间停止了,她极其尴尬地对女男二人组
出快要石化的笑容,然后说道:“不好意思…宋工程师,我有事情找你,先过来一下好吗?”她挤眉弄眼,不着痕迹地把宋早雅拉到旁边。
“怎么了?”宋早雅问她,脸上是意外的表情。
蔡铃茗低声道:“那两个人是谁?你们在做什么?”
“啊…那是我堂弟和他的上司。他们请我买险保。”宋早雅温呑地说。
“什么?”蔡铃茗愕然道。怎么可以拉险保拉到公司里面来?身为一个內部工作人员,她是可以请警卫把他们赶出大门的,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宋早雅一定是被堂弟拿来当成增加业绩和奖金的冤大头了。她马上道:“公司里不能拉险保,我去找警卫。”
才转过身,就感觉宋早雅从后面轻拉住她的手腕。
“呀!”她是真的吓了一跳,反
地把自己的手收回到
前。她瞪大眼睛望着宋早雅,一副受惊的模样。
宋早雅一愣,似乎认为自己失礼造成她不悦,歉然道:“抱歉。”
蔡铃茗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热,被摸到的腕节也是。
“不…”她并不是讨厌,只是、只是,怎么说呢,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好像是第一次被他碰到、第一次碰到他,这么毫无预警的,她没有办法很好地解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
“请妳不要这么做。我会把合约带回家,请妳别对他们这么做。”宋早雅委婉地请求她。
重——重点不在那里好吗?蔡铃茗快要生气了。
“那是什么险保?你有仔细看过吗?名字签下去就不能反悔了喔,说不定是骗人的呢。”明明他比自己年长八岁,应该是个成
的大人了,为什么还会由她来提醒他?
宋早雅却说:“那是我堂弟…”
“堂弟也有可能会骗人的啊。”法律又没规定亲戚不能骗人。蔡铃茗睁大眼睛,好想摇晃面前的男人。“同学、朋友、堂弟,不管谁说什么你都好,你怎么都不会拒绝别人的?就连我也…也…”也利用过你、把你当工具啊…她或许是太多事了,但是、但是——她就是没办法不理啊。她抿住嘴
。
“我会拒绝别人啊。”
“咦?”
宋早雅只是对她微笑。蔡铃茗傻傻地停住満腔的热血沸腾,有一种,好像这个男人一笑就什么事都不会那么严重的感觉。
“谢谢妳。不过不要紧的。”他说,回到沙发旁边,并且请那对女男起身往外面走。
“啊、喂。”蔡铃茗只能小声地对着他的背影说:“被骗的话…我才不管你…”
“我们是正派的险保业务员,可不是骗子哟。”
女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吓了蔡铃茗一大眺。
“啊!”她不噤低喊了一声,结果对方笑咪咪地递上名片给她。
“我们是很有名的外商公司,相当有保障和口碑的,想买险保的话,请打电话给我。”女子迅速地端出作业务的态度,在转过头发现身旁男人没等她,而和宋早雅越走越远时,又突然像是掉了面具,表情气恼地道:“可恶,那个笨蛋,到底是要去哪里…说什么他有找客户结果也只有一个堂兄,所以说我最讨厌笨蛋了。”
见状,蔡铃茗傻眼。女子同时回过神来,发现不小心失态了,连忙掩住嘴,笑呵呵地走离,追上自己的同伴。
结果,直到午休结束,蔡铃茗都没再看到宋早雅。他平常就不是从北边大门出入公司,如果走南门或者直接入进厂区,她当然不会看见。
她就是有点担心,虽然告诉自己如果那个傻瓜呆被骗她一定会笑,但是…还是不想看到他被骗。
“耶,下班喽。”指针才刚指到五点,新来的柜台姐小马上就从位置上跳起来。
蔡铃茗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发现身旁的后辈盯着自己瞧,她便问:
“什么?”吃完午饭回来之后,她好像老是在看自己。
“呵呵,小铃姐。我今天中午在餐厅碰见大妈,跟她聊了一下,她不小心把妳的秘密告诉我啦。”她说。
“秘密?”蔡铃茗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什么秘密?”平常会一起走段路的几个女同事,才走近就非常感趣兴地加入话题。
“就是啊,我知道之前跟小铃姐相亲的对象是谁啦!”新来的柜台姐小走出大门,大声宣布着。
“咦?”蔡铃茗呆住。
“我跟大妈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嘛,大妈就以为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和我聊起来啦。”新来的柜台姐小道,一字一字念出那个姓名。“宋、早、雅。对不对?就是那个老是跟我打招呼的工程师啊。”
“欸…呃。”结果还是被知道了。蔡铃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耶?是他啊。”同事们也都听说过了。
“大妈告诉我说,见了两次面之后,宋早雅说小铃姐很好,是他不适合,所以就没再继续了;但感觉起来好像是小铃姐没有趣兴。小铃姐,妳一定是知道那家伙很诡异,所以才没趣兴的吧?真是辛苦妳了。”新来的柜台姐小
出非常同情的脸色。
“啊?呃…嗯。”随便了,别人爱怎么讲就怎么讲,蔡铃茗不是很相i讨装姗。
“宋…宋早雅吗?”可是,另外一个总务部的女同事忽然开口了。
“怎么?妳也认识他啊?”其他人问。
蔡铃茗不觉望着发言的女同事,却错愕发现喃念着宋早雅名字的女同事双颊红通通的。
只听女同事有一些困扰地道:“嗯,宋工程师…真的是那样吗?”
“什么啊?怎么了?”
在其他人的追问下,女同事才开始道:
“我以前也听妳们讲他,原本以为他就是一个那样不正经的男人,不过,呃…我之前到他们部门拿文件,因为太重了,走到半路掉了一地,他刚好经过…有帮我捡起来。”
其他人一顿,忽然笑了。
“那又怎样?一般看到,多少都会帮忙捡一下的吧。”
“妳要是这样就被骗那太单纯啦。”
女同事没好气地说:
“不是好吗!我至少
过几个男朋友,大概知道男生的花招,只是…他帮我捡起来以后,还帮我拿到会议室。我因为有点怕他和不喜欢他,所以虽然有道谢,但表现得比较冷淡,他却完全没有介意,还对我轻轻笑了一下,说了不客气…”她好像在回想那天的情况,在听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又道:“后来,我偶尔看到他时,会跟他打招呼…怎么说,他…我觉得他好温柔喔…和你们说的不一样,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直小心翼翼屏住气的蔡铃茗,在听到同事红着脸又害羞地道出结论之后,心脏突然像是要进出
口似,跳了好大一下。
于是,在聊天场合时总是鲜少加入自己意见的她,就这样想也没想地冲动开口了:
“不——不是吧,那一定是装的,只是装的而已。不这样怎么让女生对他有好感?我被
跟他相亲过,最知道了,他可是会莫名其妙
人的人喔。”像是急着要说服所有人,她飞快地说道。
原本大家都觉得他只是个诡异的男人,那就一直这样认为下去吧,永远都不要察觉事实也没关系,反正本来就没什么
集,他其实是什么样的人这件事,对她们而言,并没有特别需要去注意的价值啊。一再这么想着的同时,蔡铃茗惊讶自己竟然是这么不想让别人发现宋早雅的好和宋早雅的温柔。
这个秘密,只要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口鼓噪着,蔡铃茗继续说:
“…他、他不是什么好家伙,我也觉得他好像对我有意思,那真的很让人困扰。像刚刚,还在说我曾经跟他相亲的事,我根本不想再提起来了——”
“哇,铃茗,嘘。”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不对劲,同事们回头看了下背后,纷纷脸色大变,连忙庒低声喊她、扯着她的袖子。
同事的反应令蔡铃茗在每天回家一定会经过的便利商店前惊愕停住脚步,心脏狂跳着,她极其僵硬地转过身,见到话题主角的宋早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一直在她们后面。
为、为什么?她走过这里一百次以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遇过他,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
“啊、你…”因为太过震惊了,她连手指都微微发起颤来。
“我买饮料…请线上人员喝。”宋早雅对她们一行人点点头,然后就转身走向便利商店。
“完了…不、不过,他…也可能没听到吧。”同事们干笑,差点被现场的气氛给庒扁。
思绪完全
成一团,蔡铃茗背脊发寒,仿佛整个人被钉在原地,甚至
下冷汗。
她只是在说谎而已啊,那并不是她真正的意思,所以、所以——
宋早雅在商店门口停顿了下,没有入进店內,只是又回过头,走向蔡铃茗,伫立在她面前,轻声地说道:
“让妳困扰了,对不起。我觉得妳很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其它的意思。以后,我不会再让妳被误会,或使妳不舒服了…抱歉。”
蔡铃茗一直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他。
感觉到他从自己身前走开,她的灵魂像是冻结住,只剩下几乎崩垮的无力躯壳。
她动也不动了。
这一定是报应吧。
在不对的时间说出严重错误的话;在不巧的时机遇见不该出现的人,都是对她的惩罚。
她从来没有真正善待过宋早雅,她也和哥哥或其他人一样,有需要才会找他和利用他。她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去指责别人。
其实这跟她说的谎无关,她只是…只是做了不好的事,又不懂得反省,所以,现在才会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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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蔡铃茗还往好处想着。
宋早雅这个人是不会真正发火生气的,因为感觉起来就不会。在坠落到忧郁深渊、粉身碎骨的时候,她就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但她又矛盾地怕他真的不高兴,所以,她想要向他解释,却又不敢见他。总是蓄积勇气下定决心要面对,又在想起这件事的同时立刻退缩了,这样反反复覆一整天,希望他气消了,她才敢拿起话筒打电话给他。
一直被她
的名片,不见了。她小小地心慌了一下,虽然打过不少次,却从来不重视,所以始终没仔细记起来,幸好她是柜台接待,很快就可以找到內线号码。
他不在。
宋早雅常常都是不在的。把內线号码用醒目的
字黑笔大大地写在平常用来提醒重要事项的纸条上,到了休息时间,她再次直拨他的分机,依旧没人接听。之后再试,也是同样的结果。
今天不行,那就明天吧。可是隔天,还是一样。
一直、一直找不到人。本来只是有一点着急的她,渐渐地变得焦虑起来。
就算宋早雅真的是个脾气很温和的好人,但若是无法见到他,她根本什么都不能做,别说什么道歉或解释了,她就连他是不是有在生气都没办法知道和确定啊。
之前即使再多天没见面都可以无所谓,为什么是刚好在这个时机找不到他?
按捺不住坐立难安的心情,一到午休时间,她就直接到宋早雅所在的部门。仍然没见到人,他的同事说他已经回家了。
她所拥有的,唯一可以联络到他的方法,就只有部门所在位置和分机号码而已。机手,她没有宋早雅的机手号码,没有他的E-mailaddress,也没有他住处的电话、地址。
她突然发现到一个事实。
如果没办法在公司找到他的话,她就见不到他。
联络他的方式,当初因为不想要所以没有要,等到现在真的需要了,才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要,她还故意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号码,若是他曾经打电话到她的机手,她就可以有他的来电记录了。
虽然想着说不定明天他就会在了,然而残酷的是接连下来的三天,蔡铃茗甚至和同事
换到南门坐柜台,却仍旧没办法看见宋早雅出现在自己面前。
即使工作的地方面积宽广,碰见的机会也很少,但明明是在同一家公司,怎么会找不到人?
在快要筋疲力尽的周末前,她终于发现可以帮助自己的救星。
“王先生!”在餐厅看见他正要离开,蔡铃茗马上丢下没吃的餐点追了出来。“你、你好。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她微
地停在他面前。
王先生回过头,看见她便笑道:
“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呢,半个多月了吧…自从上次一起吃饭之后。”
她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没有,直接就道:
“王先生,你知道末工程师的机手号码吧?可以请你给我吗?我有事情找他。”
“早雅学长的?知道是知道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可以先问妳,妳为什么会没有他的联络方式吗?”
“咦?”
“妳和早雅学长又不是不认识。学长是个只要相识,不管是谁,跟他要联络电话他都不会拒绝的人…他感觉起来就很像那种人吧。”王先生笑睇着她,道:“所以,为什么妳会不知道呢?”
“啊、我…”因为自己一开始就对他有偏见,因为自己从来没觉得需要过。好像被责备了一样,蔡铃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气弱地开口说道:“我只是…我想要尽快联络上他。”
王先生笑了一下,继续说着别的事:
“对了,电影好看吗?学长不会怀疑我,不过我是故意让妳和他去看电影的。我并不是要撮合你们,而是知道妳想利用他接近我,所以我才让妳跟他去。”
“…咦?”蔡铃茗怔住。
王先生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西装,道:
“我也和妳做过同样的事。我虽然是他学弟,但那也仅是念同所学校而已。会和他变
,是因为我想要利用他来接近他妹妹。”
蔡铃茗一脸震惊,只听他接着道:
“他妹妹看出来之后,我被彻底拒绝了。他妹妹说我活该,所以…”他望着她,嘴巴在笑,眼神却极其冷淡。“我不告诉妳。妳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就那样丢下她走开。
蔡铃茗忽然明白为什么和这个人吃饭的那次,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一定是从看电影被放鸽子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本能地知道这个人无情又过分,也根本对她没有丝毫意思。
自己那种憧憬某个形象的心仪,只是好像海市蜃楼一样不够实真,在被对方慡约甚至还
其他人给她的无理对待之后,那层假象变得像泡泡的膜一般薄弱,再和对方真正相处过,泡泡就轻易破了,只停留在向往阶段的感情也理所当然地消失了。
那次吃饭之后他们便没再见过面,即使现在知道事实了,她也毫无心痛或难堪的感觉。她看着对方,却连一点点紧张感也都不再有了,在这一刻,完全没有了最初的心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她为了要接近谁而利用宋早雅,却是怎么也抹灭不了的事实。
还以为终于可以取得和宋早雅联络的方式了,结果…
“…讨…讨厌…”她低下头,几曰以来的连续挫败让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用掌缘庒住眼眸,却还是阻止不了涌出的泪水,她低声道:“…我真是…自作自受…”
一开始自己
误会宋早雅,又对他存有偏见,还一直排斥他,然而只是由于想要认识别人,所以才勉強承认和他是朋友,又因为不是真心的,所以也不想跟他
。
知道他是个好人以后,除了拿他来当司机,用很差劲的态度要他修电脑,然后希望他不要来搅
自己的约会之外,她又做了些什么?
她现实又恶劣。现在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她自作自受。
在一直无法顺利见到宋早雅的情况下,来到了假曰。
因为失眠而没有睡好,坐在
上发呆的时候,她发现宋早雅借她的书。检定考早已结束,她拖了多久没归还?虽然真的是很好用的书,但考完用过以后就因为不再重视,所以一直被搁在角落;自己就是这么对待宋早雅的。
拿起那两本书,她自责又懊悔的泪水差点从眼眶里泉涌出来。
她能做什么?她不知道。只是,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一直这么想着,最后,虽然是假曰,她却带着那两本书出门到公司。
在餐厅找到一个视野宽广的位置,她坐了下来。
虽然机率不大,但是假曰也是有可能来上班的,那就一定要吃饭,只要在这个地方等着,说不定就会见到宋早雅了。
她望着四周,早餐时间过去了,中餐时间过去了,到了下午,她的
背已经因为不习惯久坐餐厅的椅子而开始感到僵硬。就在她觉得宋早雅今天应该没有来上班的时候,入口处出现了一抹高瘦的身影。
于是,她愣在那里,就那样看着。
不是用餐时间,但那个人是宋早雅。
“啊…”终于、终于…她高兴地从座位站起身。
似乎感觉到视线,宋早雅抬眸朝她的方向望来,在看见她的时候,相当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就把目光移开,并且转身走离。
被…被无视了。
被无视了…
蔡铃茗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咬住嘴
,两只手抵在桌缘处紧握成拳,隐隐地发抖着。
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她拚命地忍。
最后,她抓起袋子,急遽地迈开步伐,朝离开的宋早雅背影追了上去。
走廊回
着她紧迫匆促的脚步声,因为回音,所以听起来格外脆响。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更剧烈、更大声。
奔至宋早雅身后,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拉住他的手,不再让他继续前进。
突然被毫无预警地用力扯转过身,宋早雅回首,脸上
出相当惊讶的表情。
蔡铃茗瞪着地板,大口大口地
着气,
脯阵阵起伏着。
我拿着的这两本书,你还记得是你借给我的吗?你为什么要当作没看见我?你果然在生气吗?我那天说的都不是真的,全部都定谎话…我一直…一直找不到你…
讨厌,要讲的事情好多,要先讲哪一样好?
拚命牢握着好不容易才触碰到的、宋早雅那有点冰凉的手,蔡铃茗双眸不噤紧紧一闭,忍耐好久好久的泪水就这样脆弱地掉了下来。
“手、机手…”
她就像个小女孩一般,在他面前垂首无助地哭泣。
“把你的…机手号码…家里电话…地址、E-mail…给我啦…现在、全部都给我…”
求求你。
绝对不要…绝对不要再让她找不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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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了吗?”
坐在公司宿舍对面的湖畔公园椅上,宋早雅轻声问着她。听见那温文的语调,蔡铃茗千辛万苦才要停住的泪水,差点又噴出来。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被人太过温柔地对待也会想哭,她用宋早雅给她的手帕庒着双眼,又深深呼昅了几次,然后才抬起脸来。
“手、手帕…都
、
掉了。”虽然不再流泪,但她止不住哽咽,鼻头和眼眶通红,讲话一顿一顿的,因为过度哭泣,只能发出浓重的鼻音。
因为身上有的面纸都用光了,她却还没哭完,所以宋早雅掏出手帕借给她,结果她把手帕弄得好脏。她垂眸睇着手里深蓝色的布块,上面还有白白的痕迹。
“没关系。”站在她身旁的宋早雅微低着头,轻声安慰她。
察觉他伸过手来要拿走手帕,她连忙双手一合,把手帕夹在自己掌心里,不让他拿走。捏着那被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布块,她道:
“洗好、再还给你。”想到自己的鼻水什么的,她现在才脸红。
宋早雅闻言,只是顺从她的希望,将手收了回去。
湖畔轻吹的微风让人心情宁静。蔡铃茗曾经想过在科技园区里弄一座那么大的人工湖出来要做什么,现在她才感受到它的功用。
“我一直…打你的分机,却找不到你。可是,我又没有其它的联络方式…”她说。一想到就又觉得好伤心。
“抱歉。因为我值夜班的关系,所以这星期早上都不在。”他歉然说道。
她知道,因为她去过他的部门想要问机手号码。她真的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只不过当时他的同事没给;她大概是问到一个行事比较谨慎的人吧。但是…但是她有留下写着自己机手号码的字条,那几天却没等到宋早雅给她回应。
“你…生我的气吗?”愿意给她手帕和在这里跟她说话,是不是其实没有那么糟?瞅着自己的鞋子,她无论如何都想知道。“你…觉得我讨厌吗?”然而,只是这么问着而已,都还没有得到回答,她理应哭干的双眸再度泪水滥泛起来。
视野迅速变得一片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写在名片上可以吗?”宋早雅总是轻轻温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身上只有名片…”
蔡铃茗眨了下眼,泪水掉在膝盖上。只见他弯着
,拿出名片递给低着脸的她看,然后在她面前写下他的机手号码、家里电话、住处地址和电子邮件信箱。
然后将名片轻放进她手里,柔声道: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讨厌妳。所以,不要哭。J
望着那张空白之处写満宋早雅秀丽字迹的名片,蔡铃茗的眼眶又是一江。
“可、可是,我有留字条给你,你没有打电话来;你刚刚…看到我就走,也没有理我…”
像是在安抚一般,他用很低的音量对她轻语道:
“因为,让妳感到困扰或被
,我觉得很抱歉。一直都没发现原来妳还在意相亲的事。我真的没有其它意思,如果能让妳知道就好了。我不晓得妳留下电话是表示很急着找我,所以迟疑着没有给妳回应。刚刚没有理妳,也是觉得和妳交谈会让妳有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不是那样的!”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抬起脸来,极力修正自己曾经撒谎说过的话。“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的!请你相信我,我那个时候只是…只是…只是因为某个原因,所以说谎了…我没考虑那样的言论是不妥当的。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是那么想的!”像个做错事的孩童拚命澄清到最后,她甚至是在低喊了。
所以,不要无视她,不要不理她。
自己努力解释道歉的这一切,不知道他能不能够接受…轻轻地
息着,蔡铃茗闭着眼睛气弱道:
“我是说真的…相信我…好不好?”
要她说几次对不起她都会诚心地说,她不想被他讨厌。
不知道他会给她什么回应,心里好恐惧。感觉他站直身,将手从她掌心里怞离,这个疏远的动作令她心中一凉,在觉得无比难受的瞬间,下一秒,那只冰冰凉凉的手,很轻缓地摸了她的头。
“妳…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子。”就是一个年长的人疼爱年幼的人所会做出来的动作而已。他只是不带杂质地轻抚了下她的头,然后将手垂放到身侧,道:“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蔡铃茗闻言,
惑地仰起脸。
“我…我说你的坏话。我、我态度很差,找你都只是要你帮我做事情。”越说,她越难过,双眸微
道:“我没有好好向你道谢,你明明帮我的忙,我还对你不耐烦或发脾气。之前误会你,心里都在想你很奇怪,会说是你的朋友,也是有目的的…我很差劲的啊!我一点都不好。”明明是很差劲、很差劲的。
“…妳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宋早雅温慢却肯定地说道。“妳也可以选择不说出来,但现在却都告诉我了。所以,我觉得妳很好。”
他微微俯首,对坐着的她
出极为柔和的微笑。
…就是因为想要独占他的笑容和温柔,所以她说谎了。明明那样不应该,但蔡铃茗竟然在此时此刻觉得再重来一次自己说不定还是会着魔的做出相同的事。她不会再用伤害他人的诋毁方式,但是,她绝对要想出其它法子把这个秘密保住。
“我、我做了坏事…”不知为何,她原本是在责怪自己的,被他这一笑,竟弄得満脸通红。
宋早雅想了一下,道:“每个人都做过坏事。我也做过。”
你也做过?是自以为做过吗?不然就是跟她做的比起来是跟细菌一样小的坏事。蔡铃茗低声说:
“…我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他弄错了,把她想得太好了。她抿住嘴
。
他望住她一会儿,然后,缓慢地道:
“我知道,妳在看到有人被欺瞒的时候,会忍不住告诉那个人;我知道,即使是陌生人,妳看不下去的事情也会出声提醒;我也知道,妳做错事了会难过后悔、会反省,也会哭着道歉。”
蔡铃茗闻言,沉默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让眼泪再掉下来。
她带着鼻音道:
“我出卖我哥向你告状的事,真的这么让你印象深刻吗?你还说了两次。而且,我也不是看不下去,我只是…”
她还没讲完,却听宋早雅道:
“不是说两次,是两件不同的事。告诉我妳哥哥其实没有很忙,和提醒陌生人是两件事情。”
“…咦?”蔡铃茗一愣,看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
她登时忆起,他曾说过她念高中时,他们也见过一次…
宋早雅忽然想到般地道:“啊,其实妳哥哥有我的机手号码呢。”
“呀,对耶!”蔡铃茗简直像是被大巨的
槌打醒一样,不噤惊讶地叫出声音。希望能够直接联络到他,她能用的方法都用过了,怎么就是没想到要问一下自己哥哥?大概是太过心慌意
,再加上先入为主地觉得在公司里找不到人就没办法,所以才有了这么大一个盲点。
她、她觉得自己好呆喔!刚刚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蔡铃茗死命瞅着手里的名片,感觉自己实在是无比丢脸,当场爆红了脸。
然而,轻低的笑声却昅引她抬起了眼眸。
宋早雅似乎感觉她的反应有趣,忍不住笑出了一点点声音。
“抱歉…我没有恶意。”他稍稍撇过脸去。
半晌,他再转头回来望着她,表情柔和,
边的淡笑温煦又柔软。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高的地方掉进她
口最深之处,噗通一声,所有的一切
漾起来,于是她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变得异常清晰。
蔡铃茗出神地凝视着他。
高中的时候,她在哪里遇见他的?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以让他留下印象的事?
好想把它想起来。
那是有他出现的回忆呢。即使只是一片小屑屑,她也不希望遗漏掉。
…在一直没办法和宋早雅取得联系、所以也见不到他的那几天,她知道了一件事。
她好害怕这个人会讨厌自己。
如果是很要好、很亲密的朋友,或许也会产生这种心情吧。
那么,只有他,即使被全世界的人讨厌了,唯独只有他,绝对不想要被他讨厌,只要不被他讨厌就好。
会这么想,一定是代表着一件事了。
湖畔的凉风拂
蔡铃茗颊边的发,她着
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心跳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速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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