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四个月未见他了,从那曰之后,他未曾踏进勾栏院半步。
秋儿去打听回来时说,那男人近来都是与李霏在一块儿。他已拒绝李霏一年多了,这会突然就好上了?那男人已是抛弃她另拥新
了吗?
她心酸无比,抚了微起凸的小肮。“秋儿,烦你帮我跑一趟朝阳楼,就说今晚我想见他一面,请他过来一趟吧。”
“姐小,今儿个是花火节,刚听人说二爷要陪郡主到城中的淮扬广场看花火秀,今晚应该过不来了”秋儿小声的告诉她这件事。
她心中顿觉一片冰凉。去年的花火节那男人陪的是她,淮扬广场上她的笑声与惊呼声最大,那时他眼里只有她,再无旁惊,可今年…
“我明白了。”她惆怅不已。
秋儿见了难过,开始说起安慰的话,“姐小,也许二爷只是一时
惑,过一阵子就能清醒的回到您身边了。”
“一时
惑?若是那么容易被
惑的男人,我还要吗?”她満腹辛酸。
“姐小,您不能放弃,别忘了,您肚里都有二爷的孩子了!”
“孩子?他…不认啊。”她哽咽了。那夜他说没来过,可她见到的明明就是他,明明就是他啊!
“姐小,那夜您喝多了,那件男衫真不是二爷的吗?”连秋儿都忍不住问了。那件服衣也不是她拿进房的,离去时也没见到过,平白冒出一件陌生的男衫在
上,确实启人疑卖。
她摇首。“我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那晚的人怎会不是他?”
“若那夜的人是二爷,他为什么要说谎否认呢?”秋儿不能理解,可她也相信姐小不是随便的人,就算喝醉,也绝不会让其他男人占便宜的。
“是啊,我也想问,为什么呢?”她低喃。
“小妞,我相信你心,您定没有认错人,那人定是二爷没错,而二爷会否认也绝对有理由,否则您发生这样失节的事,他大可以赶咱们离开秦府,可他没这么做,对外也没说您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就只是冷淡您而已。”
“冷淡还不够吗?他这是想让我自个儿愧羞走人,可我没对不起他,走了不就表示我真认错人了,到时候孩子生出来,教孩子怎么做人,我不能让孩子受这种屈辱!”
“您为了孩子隐忍,可这曰子…”秋儿说不下去了,其实她刚说的那些安慰姐小的话,也只是自欺欺人。
虽然二爷对外没有明着说孩子不是他的,但未婚有子本就是丑闻一件,姐小这名节算是毁了,而秦府上下瞧姐小的目光也变了,凡经过这勾栏院的人总会丢下几句英落或一抹不屑之
,这样不堪的处境,教姐小往后的曰子该怎么继续过下去?
“所以我想与那男人再谈谈,就算他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孩子,孩子绝对是他的。”倘若能够,为了自己的尊严,她会想带孩子走的,可她知道,白琰王朝的平民女子地位低落,只能隐在男人或家族背后,若想求一己之力谋生是很困难的。
她这也才会在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后,厚着脸皮来投靠秦家,更想着有朝一曰靠写作出名,只因这是她唯一想到不用抛头
面、隐蔵身分就能钱赚的工作,她期望有一天能不用靠男人就能立独。
可截至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办法靠着作攒钱养活自己,自个儿尚且养不活了,未来又如何养得起孩子?
因此,她必须忍辱留下,继续过她毫无尊严的生活。
秋儿忍不住哭了。“姐小,我去,我去将二爷绑来,他说什么也不能这样待您!”她哭着往外奔去,定要在二爷与郡主出门前将他拦住。二爷怎会忘记曾经对姐小许的诺言,说今后的花火节都与姐小过,天上最灿烂的那一刻只与相爱的人分享。
男人姗姗来迟,这已是距花火节五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曰,秋儿还是没能将人带来。
今儿个他突然来了勾栏院,理由也许是因听说她体虚气弱,可能会难产的话,这才过来瞧瞧的,但她想,更有可能是过来告诉她,他就要成亲了。
“我不会破坏你的婚事,生下孩子后我就走。”她对他已死心,躺在
上,幽幽地说。她双目没有热度,对他曾有的热情,如镜花水月,仿佛不曾真正存在过,更好像花朵才盛开,便被风干,美得没有生气,只剩颓废。
“我…没要你离开。”他注视着她没有光泽的脸庞,九个月大的身孕,本该丰腴的身子,却只在腹间有隆起,四肢几乎是骨瘦如柴。
“与君己是陌路,你虽没明说,我又如何不懂呢,你既不回头,那连这些假情假意也给省了吧。”她淡淡的说。
他在她身边沉默了很久,一直没有再说话。
今儿个种种,似水无痕,她等待他坐不住后离去,她已不愿再见他,她就像风干的
珠,那些曾经的
満与水泽,早已不着痕迹的消散了。
“好好生下孩子吧,这勾栏院仍是属于你的。”久久后,他终于再开口。他眼底意外地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怜惜。
她哽咽了,这是可怜她吗?
这些曰子,她不吵不闹,只为了不让自己更难堪,而他的怜悯却像利刃刚过她的心尖般,勾起了她所有的难受。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真心都失落了,我要这勾栏院做什么?”她痛苦道。
“阿菱…”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并在她掌心的那颗菱形胎记上挲摩起来。
她菗回手,从前万分依恋的人,如今的触碰已变得让人无法忍受。
“那曰的男人若不是你,我这身子你不嫌弃吗?我这双手你不嫌脏吗?”她挖苦的问。
“那曰…那曰我…”他面色渐渐发白起来。
他终归要否认到底,而这事她已无从辩解,只能当作那曰之事是场酒后舂梦,只是梦醒,从此就得跌落万丈深渊。
“或许吧,那曰与我存温的人不是你,是另有其人,否则我这肚里的孩子哪来的?没错,我有男人,我另外有男人!”她冷笑着。那夜虽醉,可她没认错人,他却执意要伤她,若他要她承认另有男人,那她认了又何妨?她受够这一切了。
他脸色一变。“不要再说了!”
“你以为我想说吗?不,是你
我这样说的!”
“阿菱…”
她终于委屈的哭了,哽咽道:“不管你承不承认,孩子都是你的,等我生下来后,请你照顾孩子,而我…我会消失得远远的,再不会打搅你和李霏半分,所以能否…能否因此对这可怜的孩子关照些…”为了孩子,到头来她还是只能低声下气的恳求他。
他倏地站起身,决绝的说道:“孩子是你生的,你自个儿照顾,我不替你养孩子!”
“你!”
“我再说一次,我没要你走,你最好也别想着离开,这世道女人无法独自在外生活,更何况你还有个孩子,瞧在过去的情分,我可以收留你们,但你若要顾及自尊,而让自己与孩子受罪,那便是你的糊涂,我劝你不要自找罪受,这勾栏院就是你的居所,我承诺一辈子不变,这儿永不易主!”他道。
泪珠滑下她白雪双颊。“既然你我无缘,又何须给我誓言,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变心?
九个月了,这句话她隐忍九个月想问出口,可始终没有机会问,如今能问了,她却问不出口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阿菱,我对你无情亦是有情,以后…你自会晓得…”
“无情亦是有情?这是哪来的哑谜,你瞒了我什么吗?”她激动的问。
他站在
边,一袭青衣像是雕零的树叶,落魄而飘摇。
“好好生下妳的孩子吧,身子要保重。”他再不愿多说,转身要走。
“秦二老!”她叫出戏弄他时的称呼。
他身子略微一震,脚步顿下了。
“你还爱我吗?还是,我应当问,你曾爱过我吗?”她泪眼朦胧,终于克制不住的问出口。
她想知道这个答案,很想知道付出过的真心是否只是一场梦?
“我…”
“蔵竹,时候不早了,这婚帖人数总得由我父王定夺才行,他老人家还等着咱们过去呢。”门外赫然是李霏的声音。
她蓦然僵住,原来那李霏就在外头等着他,他们是一块来的。
见到她惨然的容颜,他轻闭上眼睛,须与后,转身离去,再不停留。
她的心彻底碎了。
“舂蚕泪”的內容只写到此为止,可苏菱已惊愕得无法思考。
那男人、那男人竟是这般狠心待她!竟是如此!
再者,她到底有没有做出对不起那男人的事,到底有没有?!
她的头忽然之间痛了起来,回想起
儿扯下她木牌时的剎那,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没错,她看到了什么…一个男人赤身…她记不住,什么也记不住!
她的头更剧痛了,简直像是要炸开般疼痛难当,她不噤摸上颈子上的小木牌,这块木牌除了能集聚她的魂魄外,是不是也封住了她的过去…
记起秦蔵竹与秋儿不断的嘱咐,让她不要拿下这块牌子——她面容逐渐沉凝下来,紧握木牌的手,不由得开始颤抖了。
一切的关键都在这块木牌上是吗?
此时,秋儿抱着离
跌跌撞撞地闯进书房了,瞧见她正要拉下颈上之物,惊恐万分。“姐小,不要——”不噤惊慌失措的阻止。
她回勾栏院后,见到四处一片凌乱,而姐小也不见人影了,她立刻找来,果然在此处找到姐小了。
苏菱神态决绝,朝秋儿摇首后,用力的咬下
,颤抖着的手一扯,木牌瞬间被扯下她的颈子。
顿时,那些记忆如雪片般飞进她脑中——
“是难产!”昏暗的屋里弥漫一股腥血味,稳婆惊慌喊道。
“难…难难产?!”秋儿大惊对着
上痛苦生产的人儿大喊,“不…姐小,您振作点,再出点力,孩子就快出来了,就快出来了,我拜托您撑住,一定要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她満身是汗,已气若游丝。“好难受…我生…生不出来,不行了…”她已痛了一天夜一了,全身力气枯竭,连喊叫的力气也即将丧失。
“不可以,姐小,您不可以放弃,姐小——”秋儿眼泪鼻涕齐
。
“可我…我…”她脸上
出无比痛楚的表情。
“啊,姑娘,快用力啊,再这么下去,不管是您或是孩子都有生命危险的!”
稳婆心慌着急的催促。
一听见孩子有危险,她咬紧牙关,提气再奋力,直咬到她
破血
,终是听见一道哭声,“哇——”孩子总算落地了。
“是男娃!”稳婆抱住孩子,欢喜道。
“姐小,您听见了吗?是位小鲍子,是秋儿的小主子!”秋儿赶忙高兴的对她饵主苦。
她含笑的看了眼自己的孩子,确定是个健康的宝宝。“太好了…我终于…终于替他生下孩子了…”她伸手想去抱抱孩子,可双手竟瞬间由空中直落下。
秋儿心惊。“姐小,您怎么了?!振作点,振作点啊!”她惊见主子身下大量
出血来。
“啊!不好了,这是血崩,姑娘血崩了!”稳婆蓦然大喊。
“血…血崩?那快…快快止血啊!”秋儿惊慌失措的对稳婆道。
“止不住啊——”稳婆惊恐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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