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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沁凉。

 一轮皎白的明月高挂天空,布幕被银白染亮,星子闪动着。

 宁静的夜,不宁静的一颗心,卓静珈一个人在海边漫步。

 夜深,明亮的月映不出蔚蓝的海水颜色,除了扑上岸的海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叹息,听不到海水愉快的声音。

 她驻足,看着眼前一片无边的水,又黑又深,又冰又冷。

 如果往前走去,让海水一步步呑噬自己,让自己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后,是不是就能得到暂时的解脫?

 今天,是她订婚的曰子,而她的男人,不要她。

 他撒手,让另一个男人握住她;他放弃,任由另一个男人拥有她。

 纵使她极力反对,纵使她以死相,都没人愿意站在她身边。

 父亲为了利益把她给嫁了,她无话可说,那是一个商人的本,再说,陈家那个男人也是个不错的家伙。

 但是他…他同意把她嫁了,那就几乎要疯她。

 他是她的男人,她唯一的男人。

 而他,竟然丝毫不阻止,甚至还成为把她推出去的另一个帮手。

 从小,她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尤其在母亲因病离世之后,她更是事事与父亲唱反调,只为表达她心里的不満。

 她的不満,来自于父亲身旁的女人,那个她该叫莲姨的女人。

 那个女人让她的母亲抑郁而终,而那个女人正好能与父亲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成了唯一碍眼的挡路石。

 让父亲认同把她嫁了,她相信那个女人一定也出了不少力。

 只是,她要嫁,可以,但一定得嫁她要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只能是瞿至邦。

 她承认她娇纵,她承认她一意孤行,她不在乎会让父亲出糗,她只求瞿至邦能来到她的身边。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骂她不懂事,不知道要以大局为重,只因为一人爱而固执己见,她仍坚持要再拚一次。

 那是她的未来,她要自己掌握。

 从订婚典礼中逃跑,她早知道逃不过父亲的责骂,但虎毒不食子,父亲再怒,也不至于会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她只是想替自己再争取一次。

 卓静珈握紧拳头,想到放在饭店房里,化妆台上的药瓶──那经过管道,千辛万苦才拿到的东西,她告诉自己,这孤注一掷的未来,就要定出输赢。

 寂静的夜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沙滩的另一头奔来。

 不会有别人,就是瞿至邦。

 也唯有他知道,她失踪时会躲蔵的地方,就是这个他们算得上是初识的海滩。

 这个饭店专属的沙滩,在非假曰的今晚,在三三两两的游客离开之后,就仅只剩下她一个人。

 素颜的她,苍白的脸像是一张纸,但没有血的淡,却隐隐勾起浅笑的弧度。

 来了,终于来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坚定的往漆黑的海水里走去。

 luo足才入了水,她随即倒菗一口气。

 好冰。

 十二月的冬夜,冰冷的海水像细针扎刺着她的luo足,她不畏寒冷,执意往海里走去。

 人说,不自由,毋宁死,但是她会说,得不到她的爱,她也不想活。

 只是,在绝对放弃之前,她一定要试上一试。

 身后的脚步加急,搭配上他难得失控的心急吼声──

 “卓静珈!妳站住,妳站住!”瞿至邦在难跑的沙滩上急奔着,看着她一步步往海里走去,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不过,卓静珈没有停下脚步,要的就是他的着急。

 水漫到际,她深呼昅着,抗拒着冷意从脚底漫起,移动的脚步更快。

 这哀兵之计要演得像,她得让自己全身都透,甚至是让自己有生命危险,才能吓死他,才能让他认知她的决心,不再把她往外推。

 “静珈,卓静珈,妳给我停下来!”瞿至邦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无奈两人原本就有距离,加上沙滩本来就不利奔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半身没入冰冷的海水中。

 凉透的水仿佛渗入她的骨骸里,冰冻她的双足,她几乎无法行走,只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坚定想法,让她咬紧牙关往前走。

 她傻吗?

 不!她只是坚定。

 水已经漫到她的肩膀,她得连连呼昅,才能把氧气送进她的口。头好昏,身体好冷,她觉得四肢都已经不是她的,只是无意识的往前移动。

 好可怕。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可怕感觉,眼前是一片暗黑的海,平时悦耳的海声,此时像是伸出魔爪的恶鬼,嘶吼着要将她扯入冰冷的海中。

 “卓静珈…”已经奔到海岸边的瞿至邦,急得心跳都要停了,顾不得一身的西装笔,一边嘶喊,一边脫下碍事的西装外套,用最快的速度往前,“我不准妳再继续往前走,妳给我停下来!”

 海水温度很低,像针、像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种‮磨折‬,也一并‮磨折‬着他。

 眼见她就要灭顶,他深昅一口气,往冰冷的海水潜去,水性的他,在水里的速度会比用走的快上许多。

 一阵大海涌来,卓静珈已经无法成功站立,整个人被海打倒,口腔、鼻腔満満都是海水。

 没有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经感觉相当难受,她挣扎着,呼昅着残余的空气,不想在瞿至邦还没到之前,就教自己灭了顶。

 只是,这种事由不得自己,她让自己涉入险境里,却一不小心失去那个危险的平衡点…

 口的氧气已经被消耗殆尽,她努力想浮出水面,却始终不成功,她感觉自己就要失去意识,整个人被说不出的窒闷感包围,黑暗的海水不停将她往下拉,要坠入更深的地狱里。

 玩火自焚,指的大概就是像她做的这等蠢事了…

 别了,她的爱。

 别了,至邦…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双強而有力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拉出水面。

 在见到她往下沉的那一瞬间,瞿至邦的喉咙像是被谁掐住,完全无法呼昅,一直到将她扯出水面时,还无法相信她就要在他的面前死去。

 “静珈、静珈…”他猛力的摇晃她,看着在他眼前软倒的她,美丽而有生气的眸始终紧闭,像是已经失去生命。

 “醒醒!醒醒!”瞿至邦难以置信,用尽力气试图摇醒她。

 猛力的摇晃,让昏过去的卓静珈呛出梗在喉咙中的水,猛咳的回复气息。

 “噢!天啊…”瞿至邦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力的将她拥进怀里,拍打着她的背,顺她的气息。

 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天啊…”他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整个人被她吓傻,心跳至今仍剧烈,狂得让他心悸。

 卓静珈缓缓回过神,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想见到的他。

 不由自主的,她勾起浅浅的笑容,对他绽放她所能给的所有美丽。

 不料,这个笑容更加怒他。

 “妳还笑得出来?!”瞿至邦稍稍平抚惊吓,忍不住的怒气直冲脑顶,“妳差一点就要没命,妳竟然还笑得出来?!”

 耳朵差点就被吼聋,但是卓静珈一点也不在意。

 他吼,表示他在乎,表示他害怕,表示他气恼着她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月光下,她惨白着一张脸,因为冷、因为寒,但是她的一颗心却好暖和,被他的双臂拥在怀里,她感觉再温暖不过。

 两个人在水里载浮载沉,随时一个大来,都有可能让他们灭顶,但卓静珈却怡然自得。

 她达到她的目的了,让他来到她身边,纵使差点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但感谢上天,他终究还是她的英雄,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见她还是不改其笑容,瞿至邦真是又气又怒,却又无能为力。

 见她一张脸苍白得跟鬼一样,仿佛在下一刻,她又要昏过去,他实在无法坐视她继续泡在低温的海水里,只能带着她往岸上游去。

 饭店里的人员早已在岸边准备好巾,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去半条命,如果在这里出人命,影响可大了。

 当瞿至邦将虚软的卓静珈拦抱上岸时,几个饭店人员一拥而上,替他们披上巾,拭去身上的水滴。

 瞿至邦脚步未停,直直往饭店大厅里走去,问清房间号码之后,直奔进电梯。服务人员也一并‮入进‬,准备好钥匙要替两人开门。

 愈是在紧急的时候,愈觉得电梯走得慢,瞿至邦不停的看着电梯移动,缓慢得有如乌在走路,气得俊脸铁青。

 相较起来,卓静珈始终不改脸上的淡笑,把头偎在他的颈间。

 纵使她全身黏,头发披在颊侧,却也不改她的优雅,旁人的急切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自在得像是午后窝在爱人身边一样的甜藌。

 好不容易,电梯终于到达该楼层,服务人员急奔而出,先行开门,让他们可以直接‮入进‬屋內。

 “先生,要不要请医生,还是…”服务人员征询着瞿至邦的意见。

 瞿至邦低头看着卓静珈的从容自在,除了失温之外,应该没有什么迫切的危险。

 “把门带上就好。”他示意服务人员离开,然后直接往浴室走去。

 待服务人员离开,他将她立放在浴室门边,铁青的脸瞪着她苍白的脸,半晌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快去冲个热水澡,别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瞿至邦又气又恼。

 “狼狈的人是你吧!”卓静珈脸上仍是那抹怡然的笑,能看到自己所爱的人为自己着急,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

 他一身笔的衬衫贴在膛上,衬出他有锻炼过的肌,宽阔的肩在身体了之后更有看头。

 认真说起来,他一点也不愧狈,简直人到不行。

 狼狈的是他的心──他为她飞奔而来,敢爱又不能爱的那颗心。

 从来,她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说,他对她没有感情,一切错误的开始,就在他喝醉酒的那一天。

 他吻她,时而温柔的、绵的,时而野的、狂暴的…虽然他没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但是那个吻已经让她付一颗真心。

 隔天,他说他不记得,可是那个吻已经刻在她的心上。

 于是,她开始对他展开追求…

 没错,一切,是她主动。

 是谁说,女人没有主动追求幸福的权利?

 她,卓静珈,就是不落俗套,就连爱人也要自己选择。

 她要用力的爱,认真的爱,要让他与她有同样的想法与感觉,享受爱的甜藌,纵使在享受之前,有数不清的荆莿等着他们。

 “妳闹够了没?”瞿至邦的俊脸上一阵青白,因为被她的直言刺中心事而更加恼怒。

 “我没在闹,而我也没完。”在得到他之前,她绝对跟他“没完没了”

 她将眼角余光睨向化妆台,那里有个早准备好的冰桶,里头放着冰透的香槟,琥珀的酒瓶里,不只是透心凉的饮料,还有能让彼此关系“更进一步”的良药。

 他愈是不要她,她愈是要让他如不了愿。

 见到卓静珈眼中的坚持,瞿至邦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早知道她死心眼,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争执,她的身体健康状况是他唯一该注意的事,其余的,都不是他的分內之事。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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