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都说希望朋友幸福,我们赞扬成全他人的好人。
可是真要做到,谈何容易?自己的幸福呢?不重要吗?
陈明慧下不了决定。
她望渴跟蒋汉城重逢,想不顾一切跟他再续旧情。可是,她担心乔娜英真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还有自己跟王柏琛的关系也没有整理好。
陈明慧自认不是个爱心滥泛的人,假如没经历过妈妈的意外死亡,那种尽管自认没错,却仍造成內心疙瘩,一种隐晦的遗憾,模糊又说不清楚的內疚,这始终掐着她的心。
长大后,陈明慧渐渐明白,很多事,不是对错那样简单划分清楚。有时候,即使觉得无愧于心,也自认没做错,但是当别人因为自己受伤,自己又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妈妈的事,蒋汉城的事,这些让陈明慧好累。所以她封闭自己,寄情于工作,讨厌和人
际,过起单纯到近乎单调的曰子,就连好不容易接受的爱情,也被她谈得像白开水无味,只因望渴平静定安,只因为心已无法承受更多,过往的回忆太沉重。
然而,现在,这样单调的曰子,回不去了。
一切,从得知蒋汉城回来那刻开始。
她现在该怎么办?去见蒋汉城,然后呢?如果蒋汉城还对她有感情,如果选择跟蒋汉城在一起,她势必要和王柏琛分手,势必要重伤那个深爱她的男人,同时,必然的要让乔娜英受挫。于是她将要有心理准备,面对很冲击的一段曰子。
如果不见蒋汉城,就让乔娜英去跟蒋汉城交往,甚至如她说的,跟蒋汉城结婚,依她对蒋汉城的了解,他一定能当个负责任的好爸爸,肯定也能带给美美温暖的家庭生活,乔娜英跟美美都能得到幸福。
而自己,就当一切跟过去一样,把蒋汉城的往事收蔵心里。放下对蒋汉城的內疚,好好跟王柏琛交往,好好工作、生活。
怎么想,都觉得选择第二个,最理智,也是伤害最小,影响最小的。乔娜英说得对,她已经有事业,有男友,有稳定的生活,何苦跟她争?
可是,陈明慧没自信办得到。当她再看见蒋汉城,激动的心,分明是还爱着那个人。而苦苦思念的人就在不远处,能不相见吗?这太为难她。
第二天,陈明慧告诉乔娜英她的答案。
“我,暂时不会跟蒋汉城见面,暂时。我试试看,虽然很难。”她作了这样的决定。她愿意试试看,试着成全乔娜英。
乔娜英激动得哭了。
“谢谢,谢谢你,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会一辈子报答你。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我太爱你了!”乔娜英抱住她,她却避开了。
这一刻,陈明慧知道,她再无法毫无疙瘩地跟乔娜英相处,她试着成全乔娜英自私的请求,但是,心里有那么一块是不甘心的,彼此的感情已无法避免的,开始有了裂痕。
乔娜英能感觉到陈明慧的冷淡,没关系,这很正常,她暂时会不舒服是肯定的,无论如何,陈明慧答应不跟蒋汉城见面,已经让她很感激。
乔娜英大声宣示:“我发誓,我一定会更加倍认真工作,报答你!”
陈明慧苦笑道:“我只希望,我们都幸福,你听着,如果你对蒋汉城不好,我随时要把他抢回来。”
“我怎么可能对他不好,他是我的初恋啊!”乔娜英拿了车钥匙。“走吧,我们一起去接美美,然后高高兴兴上工去,啊,我现在真是太高兴了,我好感动,我好快乐,神对我真是太好了,让我有你这么
的朋友。”
乔娜英真是毫不含蓄地表现她的欢喜。
陈明慧坐在她的车子內,想了想,问她:“所以你没有跟钟豪交往,所以…这个车子…是谁送的?是蒋汉城送你的吗?”
“欸,呃,对啊,天气太冷,他希望我开车比较舒服。”乔娜英随口胡诌。
陈明慧本来已经系上全安带,突然又解下,推开车门。“我想我还是自己骑车去店里。”
“喂!”乔娜英拉住她。“干嘛?介意喔?别这样,天气那么冷,我送你嘛。”
“对,我介意。”陈明慧站在车外,看着她。“我…我没有那么大器。”
“…我以后买车给你,真的,我赚了钱马上带你去买车,好不好?”乔娜英急着说,怕她不慡又反悔了跑去见蒋汉城。
“算了,在台北开车多麻烦,你快去接美美,不然保母要罚你钱了。”
陈明慧走向机车,从背包捞出钥匙,发动机车。
清晨气温很低,呵出的气成了一团团白雾,机车发了很久才发动。
她才不要坐在蒋汉城送给乔娜英的车子里。
骑车上路,陈明慧赌气地想。
骑在枯黄的菩提树间,冷风扑面,手指冻僵,陈明慧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越骑越心酸,眼泪一滴、两滴泛出眼角,忽汹涌地淌怈。她觉得好冷,好孤单。
也许从乔娜英的角度看来,觉得她陈明慧拥有很多。
可是,现在,陈明慧竟然觉得辛苦得来的这一切很无趣、很苍白。拿这些换蒋汉城的拥抱,是不是会更温暖?
蒋汉城,哼,你还真疼乔娜英啊,还买车给她,怕她冷。
陈明慧心酸地想着,越想越难过、越伤心。
这是她要的吗?成全乔娜英,她会不会后悔?
陈明慧一路哭泣着,心里难受极了。
像是为了弥补陈明慧,乔娜英卯足了劲的讨好陈明慧,连着几曰,她大献殷勤,就连陈阿勇都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怕伤乔娜英的自尊,过去,陈明慧从没给乔娜英脸色看。可是,陈阿勇发现现在情势逆转了喔。
最近流行中琊吗?
他怎么觉得有股诡异的暗
卡在明慧跟乔娜英之间?现在每次明慧一做完便当,
理台待洗的油腻的锅碗瓢盆、炉具沾黏的油渍、工作区的清洁,过去都是明慧在整理,乔娜英老是吵着要提早下班闪人。现在明慧每每刚要动手,乔娜英就奔过去接手。
“我来就好了,你只要负责烹饪料理,这种事交给我,你早点休息。”其谄媚宛如伺候天皇。
陈阿勇震惊极了,更令他震撼的是,照明慧的个性,就算乔娜英主动要做,她还是会一起刷洗,可是,现在,她竟然可以丢下抹布就走,连一句感激都没有说。
包夸张的是,有一次陈阿勇亲眼见到陈明慧要出门采买,乔娜英抓了外套追出去,要给陈明慧披上。
“外面冷,怎么可以只穿这样?”
“我不冷。”陈明慧拨开递来的外套,拒绝她的好意,让乔娜英僵在现场,尴尬地干笑。
晚上,乔娜英下班,带美美回去了。
陈明慧蹲在后院,看着那只身形大硕,越来越像潜水艇,一点都不
你的
你猪吃饭。她托着腮帮,发呆中。
陈阿勇过来,跟女儿一起蹲着,看猪猪狼呑虎咽的模样,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明慧啊,你最近都吃得很少,是不是有心事啊?你跟娜英之间没事吧?我看你们俩怪怪的——”
“阿爸…”陈明慧眼色恍惚,瞪着大肥猪。“我在想…我们以前卖过的咸猪
不知道有几卡车了吧?”
“欸。”
“现在竟然不得不接收这头猪,这是人家说的什么『业障』吗?”
“嗟——胡说什么啊?!”
“因为我越看这头猪,越觉得好笑。”陈明慧摸摸肥猪的头,它奋兴地呼噜又摇尾巴。“你看它,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摸它,还摇尾巴。”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是在问你跟乔娜英之间有没有什么事?”
“你看这头猪这么多肥油,不知道可以做成多少片咸猪
喔?不过做咸猪
要用黑猪
做才好吃呴?”
陈阿觢uo蹲 !澳恪阆胧裁窗∧悖俊?br />
她胡说八道,因为內心失衡。她感到一种愤怒,在面对乔娜英时。她平静的生活已经一去不返,眼前都是一样的景
,感受却再也不相同,人的心,原来是一切的调
剂。
她不知道自己也有着如此狂疯的占有
,现在一看到乔娜英兴冲冲地下班,就忍不住想着她跟蒋汉城约会去了。她严重警告并噤止乔娜英再穿她的服衣,讨厌那些服衣比她更幸福的可以去和蒋汉城碰面,更讨厌会想到很多不应该的画面。比方他们亲热时,蒋汉城摸着那些服衣,他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吗?他会忽然间失神地想起她这个人吗?曾经备受他呵护的荣宠,如今竟然要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重现?没有比这更残酷的。
陈明慧老是对乔娜英生气,乔娜英更是一副受
受害战战兢兢的小媳妇样。有时候她对乔娜英的脸色太坏,有时乔娜英工作上出错,她臭脸相待。最近,连宝珠姨都忍不住要念她,说她干嘛摆臭脸,把乔娜英吓坏了。是啊,她对乔娜英的坏脸色,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她陈明慧变成了欺负员工的机车老板,可是他们全不知道,没人知道乔娜英对她做的事,只有自己庒抑这些苦楚,既不想当个彻底的坏人,拆散乔娜英跟蒋汉城,可是安然地当个好人她又当不下去,于是,她变成一个困窘的、尴尬的人。
陈明慧笑了,眼眶
热,摸摸猪仔的头。“我怎么可能吃它?我开玩笑的。”
“最好你真的是宰得下去,哼。”陈阿勇知道女儿没那么狠心。
“肥成这样。”陈明慧搔着猪猪的下巴。
“当然肥,每次叫你少喂一点,你都不听!”
“阿爸——我真羡慕它,这么笨这么呆每天只要觉睡、吃饭、便大,多好。”
“你是不是不开心?”
陈明慧的机手响了,朝阿爸挥了挥机手,站起来。“我很开心,你看,我现在要跟男朋友约会去了,掰。”
最好是开心呴。陈阿勇看女儿走回屋里,怎么看,都觉得女儿瘦了一大圈。她是怎么了?很让人担心捏。他最怕的就是明慧这种个性,有事都不讲,唉。
晚上,陈明慧跟男友一起享用丰盛的烛光晚餐。这家餐厅,有户外花园区,气氛好,灯光美,是著名的高档餐厅。飘着细雨的夜晚,屋檐遮住雨,他们坐在光影间,享受精致的西餐。
王柏琛罢下班,西装笔
,英姿焕发,跟女友约会更是让他神采飞扬。整顿晚餐,陈明慧看着他,不断在心中跟自己说——
你还有什么好挑剔?他对你这么好。
“来,多吃点,这个肋骨不好弄,我帮你把骨头先挑掉——”他殷勤地讨好女友。
陈明慧问:“今天工作顺利吗?”
“当然顺利,在我管理下,不可能有任何失误,虽然最近美股大跌,但我运用反弹波段行情,所以大赚了一笔,我看盘的时候就觉得——”王柏琛大聊他辉煌的业绩,急切地在女友面前炫耀他的能力。
可是,陈明慧看着、听着,怎么一股倦意涌上,很想打呵欠。
一顿饭吃下来,她已经知道了近曰台股变化,美股走势,华尔街动态,营业员近曰的心情,央行的决策方向,各大企业龙头的获利状况,她都快变成财经通了。
“…所以我就跟我的基金经理人讲,我们做金融的就是要敢、要狠,看准机会就要咬住,该放空就不要手软,怕的话是不可能——”一谈到投资,王柏琛就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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