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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气得甩头就走,他七云可不是需要摇尾乞怜的人,朋友合则来不合则散,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两人又碰在一块儿,他才晓得戚冬少的恶劣态度并非针对他,是这人天就是如此。

 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确定两人是不是朋友,不过他也不在意,独居久了就是这样,怪气,各有各的毛病。

 室內轻烟袅袅,弥漫着一股甜香气味,戚冬少斜靠在栏边,无聊地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侍女递来的香雪酒,脑中一直绕着“小白”二字打转。

 明明就是不相干的名字,怎么心头老惦念着?

 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想起什么,宛如身在浓雾中分不清方向,听见了脚步声,看到了模糊的身影,却还是不知站在面前的是何人何物。

 “想什么?”刑夫人换了衣裳走出,上身只穿了件鹅黄肚兜,双肩披着薄纱,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没什么。”他懒懒地回了句。

 “心情不好?”她靠在他怀里。

 “嗯…”他啜口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刚刚在黄府瞧见什么了?”她‮开解‬他的巾。

 “没什么,野猫罢了。”

 她知道他没说实话,不过识趣地没再追问,免得把他惹了。她使了个眼色,原本在一旁服侍的两名婢女走了出去,刑夫人正要脫下他的外衣,突然外头传来“汪汪”两声,一只白色小狈跑了进来,冲到刑夫人脚边。

 刑夫人笑了笑,轻轻推开它。“这畜生。”

 一名婢女急忙跑进来,把小狈抱起来。

 “怎么回事?”戚冬少挑了下眉。

 见他感‮趣兴‬,刑夫人招招手,婢女立刻将小狈放到她怀中。

 “前些天田家‮姐小‬邀我到她家作客,还请了朝廷上几个贵夫人,摆明要给我难堪,说我一个下货配不上她爹。”刑夫人摸摸小狈的头。“我本来对田侍郎没‮趣兴‬,经她这一骂就来劲了,非要做上后妈气死她不可。这狗崽子就是她养的,我让田侍郎送来给我,那丫头还不知道。”说到这儿,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的话戚冬少左耳进右耳出,没注意听,就是盯着动来动去的小狈看,脑海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想抓却抓不住…

 “怎么,你喜欢这狗?”见他盯着直看,刑夫人讶异地问。

 戚冬少随口问道:“这狗叫什么名字?”

 “听田侍郎说叫小白公子,蠢吧,这名字。”她笑了起来。

 小白,你来追我啊…小白…

 这句话一下子闪过戚冬少的脑袋,他皱下眉头,脑中浮现一个小姑娘在树林里跑着,她有张小小的脸蛋、圆圆的双眼,约莫十一、二岁,穿着満是补钉的‮服衣‬,身后还跟着——

 “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刑夫人放下狗,关心地抚过他的脸。

 “没事。”他拉下她的手,脑子里还印着小姑娘的脸…怎么觉得跟那鬼差有点像,尤其是带点傻气的模样,奇怪…

 “把它带出去。”刑夫人朝婢女看了一眼。

 “是。”奴婢赶忙抱起小狈,走出寝房,小狈大声吠叫,吵得不得安宁。

 “再吵就把你宰了。”刑夫人不悦地说。“养这东西还真麻烦,蠢狗。”

 戚冬少突然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

 “怎么?”她问道。

 他蹙着眉头没说话。刚刚他忽然想起那丫头是谁了,可是不对,怎么会呢…应该是自己弄错人了。

 “戚少。”她喊了一声,正要问他想什么,一名奴婢在门外说道:“夫人,田大人在外头,说要见您。”

 “说我睡了。”刑夫人不悦地蹙下眉心。

 “门房已经说了,但他喝了酒在门外嚷嚷着要见您,说夫人才从黄府出来,哪那么快就睡了…”

 “好了。”刑夫人冷下脸。“我养你们都白养了是不是,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戚冬少收回思绪,意态阑珊地说:“你见他吧。”今晚让那丫头还有小白弄得心神不宁,他也没了兴致。

 “戚少。”她拉住他。“我让人打发他去。”

 “不是想嫁他当继室吗?”他扬起嘴角。“加把劲吧。”

 “等等…”她话未说完,戚冬少挥了下手,人已不见。

 刑夫人气得把桌上的酒扫到地上。

 门外的婢女吓得不敢出声,刑夫人气得想出去赏那田侍郎几耳光,可转念一想,又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婢女赶紧出去通报。

 刑夫人起身,冷冷地朝地上挥了下手,原本散落的酒壶与杯子一下飞回桌面,洒在地上的酒也回到酒壶內。

 明知道他是这种性格,却还是让她气得牙庠庠的。

 算了,她坐回铜镜前,优雅地梳着头发。就拿田大人解解闷吧…

 “这回你们都做得很好。”方洁赞许地点头。

 小鱼笑得灿烂,刚刚她已经把老人家带到幽冥府里的掌案司报到,任务圆満完成,常欣也是,顺利完成了‮魂勾‬的任务。

 “接下来第二个任务呢?”常欣问道。

 要成为正式的鬼差,得先过了三个月的试用,那时她与小鱼才算真正取得当鬼差的资格,现在她们不过是预备生,还不算真正的‮魂勾‬使者,而方洁就是她与小鱼的指导监督。

 表差又称差,也就是‮魂勾‬使者,不过最为人知的称呼是黑白无常,说起来是鬼差里最出名的前辈。

 她与小鱼只负责‮魂勾‬,不负责缉捕逃脫的鬼魂或是孤魂野鬼,是最基本也最前线的工作。

 兴安城里香火鼎盛的阎君庙就是他们的大本营,老百姓称阎君庙,他们自己人喜欢叫幽冥府,算是地府的前哨,里头有许多部门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所有的魂魄拘提后,都要先送到阎君庙的掌案司报到,作恶多端的送到地府服刑,其他的就排队等投胎。

 “不用急,先去休息吧。”方洁说道。

 “吊人胃口。”常欣咕哝一声。

 “没关系,不急嘛。”小鱼听话地走进內室,乖乖脫鞋躺到上。

 常欣也跟着在她身边躺下。其实她们已经不是人了,根本不用‮觉睡‬,不过小鱼说‮觉睡‬很舒服,所以还是乖乖遵守人类的作息。

 小鱼几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寺庙,开心地吃着糖葫芦,住持对她很好,喜欢摸她的头,偶尔跟她说些经文,她很笨,总是听不懂,住持也不生气,每天都很有耐心地跟她说话。

 打扫完寺庙后,她会在附近玩耍,抓蟋蟀看小虫,偶尔捡些受伤的小猫小鸟给住持医治,住持会带她去采草药,帮受伤的小动物敷药包扎。

 一年一年过去,住持越来越老,还生了大病,她好难过,每天都去采草药,希望住持好起来。有一天,她走进山谷采药,却发现一只大狗,大狗好漂亮,全身都是漂亮的白…她叫它小白…

 梦到这儿,她忽然睁眼醒了过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寺庙中,双眼,发觉天已微亮,明明好像才睡下,怎么已经清晨了?

 身边的常欣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也在作梦,小鱼帮她盖好薄被后才下。另一张上,方姊不像她们躺着入睡,而是盘坐在上修行。

 小鱼轻手轻脚地走出房,先到街上吃碗菜粥后,才慢慢步至百花园。

 自从来到兴安城后,总是梦见普云寺。普云寺如今已更名为大度寺,但她还是习惯称它为普云寺。那是她生前待的寺庙,距今已五百年了,当时是间小庙,如今却是城內最大的庙宇。

 前几天她去普云寺时,只在门外徘徊没进去,那儿与她过去的记忆相差太远,人事已非,她找不到勇气进去。

 不过这次的梦比前几天都要清晰,住持的脸好清楚,想到他对自己的慈爱,令她泫然泣,忍不住就想去看看。

 一步步迈上石阶,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以前的小山坡。

 因天色才破晓,行人非常稀少,小鱼走得极慢,半晌才踏上最后一阶,几位小沙弥在门前的石板路清扫。

 小鱼往旁边的小路走去,高耸的竹林环绕,显得幽远清净,现在的大度寺比以前还大十倍,大门的位置也不一样,大度寺的侧门才是以前的正门。她走没几步就瞧见两个姑娘轻笑着走来。

 “瞧,一大早来是对的,不会人挤人,又能表明诚心,大仙一定会实现我们的愿望的。”

 “但愿如此。”

 “一定的,大仙可灵了。”

 大仙?小鱼猛地想起前天几个姑娘也提过大仙,这里哪儿有大仙庙?

 正要上前询问,忽见一男子自前头疾步而来,唤道:“两位姑娘请留步。”

 男子白净的脸相貌堂堂,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青衣,头戴方巾,一看就是儒雅书生。

 穿着一黄一紫的姑娘回过头,男子上前道:“这帕子可是两位姑娘的?”

 两位姑娘看着他手上的红色丝帕,黄衣姑娘脸红道:“是…是我的。”何时掉的,她一点印象也没。

 “多谢公子。”她伸手接过。

 男子微笑。“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黄衣姑娘瞧着他的笑脸,脸儿更红了。

 小鱼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书生,而后不自觉地移动脚步,越走越近。

 书生原想与黄衣女子再攀谈几句,谁想旁边杀出一个程咬金,还一直靠过来,他只好转头问道:“姑娘可有事?”

 小鱼停住步伐,摇‮头摇‬,又点点头。

 “请问姑娘何事?”他依旧彬彬有礼。

 “你…”小鱼言又止,表情困惑。“你…为什么…”

 “什么?”书生耐着子,心里却不耐烦地想把她赶走。

 还在原地的两位姑娘也不明所以,直直盯着小鱼。

 “你…你不是女的吗?”小鱼仍旧一脸怀疑。

 这话一出,把在场的三人都惊吓住,书生红脸。“姑娘莫要胡说,在下乃堂堂男子——”

 两位姑娘窃窃私语,怀疑眼前这位莫名其妙的女子是否瞎了眼,怎么会把男子看成女子?

 “可是昨天在百花园…你是女的啊!”小鱼想起什么似地捂住嘴。“啊…对不起…这种事不能说的。”她没再言语,匆匆忙忙地往前走。

 两位姑娘不以为意,只想着她大概是疯子或痴儿,把男的看成女的,却没注意到眼前的书生变了脸色。他没再言语,对两位姑娘点个头后,便往回走。

 “真可惜,让个疯子给破坏了。”紫衣姑娘叹道。

 “破坏什么?”

 “你没瞧见那书生对你有意思。”

 黄衣女子羞红脸,急急往前而去。“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

 两位姑娘的话语声渐行渐远,书生一脸惋惜,刚刚那样好的机会,却被那傻姑娘给破坏了,想到这儿,不由得来气,他几个快步赶上刚刚的程咬金。

 “姑娘是何意?”他一把揪住小鱼的肩膀。

 小鱼让他吓了一跳。“什么?”

 “咱们各办各的事,你为什么故意破坏我的好事?”他不悦道。

 “我不明白…”

 他冷哼一声。“不错嘛,眼力倒好,怎么瞧出我是昨天的姑娘?”

 “你真的是昨天撞到我的姑娘?”小鱼眨眨眼。“你…你是易容,还是变的?是人是鬼,还是怪、妖、仙?”

 听见这话,原本生气的七云出笑。“怎么,瞧不出来?”还以为她法力高強,没想到却是个半吊子。

 她‮头摇‬。

 “那怎么知道我是昨天的姑娘?”他追问。

 她迟疑了下,才说:“气是一样的。”

 “什么气?”他不明所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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