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张彩
遗照高挂在布満白菊的灵堂上,相片里的老人家穿着夏威夷花衬衫,眼尾和嘴角的笑纹明显,
出没有几颗牙的大大笑容,看得出来是个很爱笑的老爷爷。
十几名年纪大大小小的家属,分散在二十坪大小的灵堂內,其中最小的只有四岁左右。
四岁的小女孩无法理解死亡和悲伤,不懂他们为什么都在哭?
因为大伯公上天堂了。爸爸这么对她说。
她没看过大伯公,也不知道天堂在哪里,所以还是不懂为什么大人们要哭?
她静不下来,无聊地拉拉爸爸的
管想跟他说话,但爸爸叫她等一下,她等了好久好久,爸爸还在跟别人说话,她只好跑到一大盆花前面自己玩,小手轻轻碰触瓣花,数着花盆里有几朵花。
“一、二、三、五、六…”
“小妹妹,妳漏数﹃四﹄了喔。”小女孩的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跟她一样蹲着。
她抬头看他,接着,纳闷地转头看着墙上的大相片,又转回头看他,小脑袋就这么来回转着。
“欸~~你的服衣跟他的一样耶!”手分别指着相片里的花衬衫,跟她眼前这个人的花衬衫。“真的一样喔!”
“对呀,这是我最喜欢的服衣!”老人家骄傲地拉拉身上的花衬衫。“是我跟我老婆十年前去夏威夷的时候买的喔!”
“夏威夷在哪里?”小女孩好奇地问。“有台北那么远吗?”从小住在台中,对她来说,台北是世界上最远的地方。
“哈哈…远得多哩!”
“什么是藌月?”
“就是——”老人家才开口要解释,却不期然被一个満脸纳闷的欧巴桑打断话。
“小妹妹,妳在跟谁说话?”
“跟他啊!”小女孩指着蹲坐在面前的老人。
“这里没人啊!”除了小女孩,欧巴桑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有人在小女孩手指的位置,直觉小女孩在说谎。“小孩子不能说谎喔!”
“明明就有!他在这里啊!”被指控说谎,小女孩很生气、很生气,指着面前的老爷爷问道:“你明明就在这里,她为什么说我说谎?我不是说谎的小孩,我没有说谎!”
“我知道妳没有说谎,但她看不到我,所以不相信我在这里。”老爷爷心平气和地说,脸上还是挂着和蔼的笑容。
“你明明就在这里,她为什么看不到你?”小女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带开,没发现欧巴桑的脸突然间因惊恐而变形,眼睛跟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因为…”老人家
出跟墙上那张相片一模一样的笑容。“我已经死了啊!”
“死了…”小女孩満是不解地问:“什么是死?”
“死就是躺在那里,不能说话。”老爷爷手指着棺材。
“蛤?”小女孩脸上的疑惑更深。“可是…你不是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妳…妳到底是咧尬向说话?”欧巴桑颤抖的手,惊惶地指着小女孩。
“跟他啊!”小女孩天真地指着相片。“他长得跟相片一样,服衣也穿一样的喔!”
“啊——”欧巴桑放声尖叫。“看到鬼、看到鬼啦——”
“妳是在大小声叫啥啦?”欧巴桑的丈夫不悦地赶到老婆旁边,低声斥道:“这是阿爸的丧礼耶!”
其它来吊唁的亲友也纷纷往这里看,小女孩的父亲发现不对劲,也立即走了过来。
“她、她…看A丢阿爸…”欧巴桑手指着小女孩,吓到口齿不清。
小女孩的父亲没有太多惊讶,只担心女儿的老实话会引来一堆大惊小敝的批评和异样眼光。
当女儿更小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经常跟一些看不到的“人”说话,所以他早已习以为常,但对其他人来说,她的“特异功能”太匪夷所思,他们难以接受。
“蛤?卖黑白
讲!”欧吉桑才不信这种鬼话。
“我呒黑白
讲啦!呒…你自己问。”
“妹妹,妳…真的有看到我阿爸?”
“有啊!”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围过来了?她赶紧跑到父亲身边,抱住案亲的脚。“阿爸…”
“呒代志,免惊免惊!”父亲拍拍小女孩的头顶安抚。
他曾跟女儿说过,不要再跟那些“东西”说话,但她还太小,分不清人和鬼的差别。
看来,今天又要惹来一堆指指点点了。
“那…”欧巴桑半信半疑,还想继续问。
老爷爷见状,飘到小女孩面前,将她的注意力昅引过去。
“小妹妹,妳尬他们说,我要来去找阮水某啊,叫他们麦哭,拢给我哭尬衰衰去啊!”老爷爷要她转达心声。
“喔。”小女孩点点头,听话地将老人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达出来。“他说,他要去找水某,叫你们麦哭,拢给他哭尬衰衰去啊!”
“嗄?!”原本半信半疑的欧吉桑闻言,脸色蓦地大变,这确实是阿爸说话的语气!
“妳再跟他说,叫他们麦搁找啊,我拢无蔵私房钱,财产早就被他们开了了啊啦!”老爷爷无奈地头摇。“我要来去找我水某了,小妹妹,掰掰…”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掰掰…”小女孩挥手道别。
“妹妹,阮阿爸…甘有讲到钱?”欧吉桑惊吓之余,不忘期期艾艾地问。
“他说叫你们麦搁找啊,他拢无蔵私房钱,财产早就被你们开了了啊啦!”小女孩说出老人的临别遗言。
“蛤?啊——”欧吉桑和欧巴桑放声哀号,哭得比刚得知老父的死讯时还凄厉。“去了了啊、拢总去了了啊啦…”
他们以为老父有暗崁钱,所以四处去借钱签赌,没想到…这下完了!
“阿爸,他们干么一直看我?”看着周遭众人惊吓的神情,小妹妹満是不解。
“我不是有跟妳说过,不要跟鬼说话吗?”父亲乘机教育她。
“蛤?!他们是鬼喔!”小女孩立刻一闪,离号啕大哭的夫
俩远远的。
“不是啦…”女孩的父亲忍不住笑出来。“刚刚跟妳说话的那个阿公才是啦!”
“蛤?那个阿公才是鬼?”可是…她觉得这对夫
还比较可怕耶!
“人”跟“鬼”要怎么区分啊?
厚~~好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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