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方少行婉拒了她向前走来要为他撑伞的动作。
许二姐小微感羞怒,因为他接二连三的拒绝她。
“先生可知在三千阁內开窗接引那狂妄贼人的人,究竟是哪位金钗呢?”她略略昂首,骄傲的睨视他,“正是月映!她喜爱金银财宝,搜集许多珍稀,无数富人为她前仆后继的送来钱财,她一旦得手就立刻将人甩开,名声坏极了。”
“你说的那少年侠士,是亲眼见到月姑娘开窗的?”
她一愣。“当、当然!虽然相隔甚远,但会为鬼面盗贼接引的,除了贪财爱金的月映以外,还会有何人?”
方少行不置可否,只是在心里记上此事。他忽然问了一句:“那投井的琴师,还在这口井里?”
许二姐小以袖掩口,轻声道:“投了人在里面,谁还敢喝那口井的水?”
他略有沉默。“死者当入土。”
许二姐小望着他,“先生对那青楼女,仍未死心吗?”她眼里浮起楚楚泪光。“先生当真如此狠心,将置奴家一片真心于何处?奴家对先生之心——先生真的铁石心肠?”
“二姐小必定另有良缘,实在不必苦候在下。”
“奴家对先生一片痴心,先生何必一再拒绝?”
“在下说过了,在下另有心系之人——”
“那己无白清的狐媚子有什么好呢?”她细细柔柔的嗓子讽出一句恶毒,“先生就不怕她怀下的骨
不是先生所出?”
方少行立时沉下脸色。
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敛著冬曰的大雪,有著冰冷的狂气。
许二姐小心中畏惧,不由得退后几步,躲避开他的视线。
“先生如此执
不悟,莫不是那狐媚子
惑了先生?”她犹要嘴硬。
方少行一步踏前,那被他忽然动作起来而受到惊吓的许二姐小,俏脸刷地苍白,却还不解气,兀自要开口刺
他。
“姐小言语如此难听,想来是在下教导不力吧。在下从此刻起便辞了许府內教习一职。另外——”他一步一步踱到许二姐小面前,温和平淡的举止却満溢寒气,镇住了那骄傲的富家千金。“二姐小确实不投在下所好,请不要再苦苦纠
。”
“告辞。”他漠然一句,跨出偏院。
被狠狠拒绝的许二姐小当下颜面尽失,她不由自主的跌坐在雪地里,恨得浑身发抖,泪
満面。
“你竟敢拒绝?竟敢、竟敢如此羞辱我——方少行!我必不让你和那小
人得偿所愿!”
她低低的嘶吼诅咒,在
森偏寂的院子里响开,刮拂的风势震落一树薄雪,沙沙的声响在雪中被掩埋。
从许府里离开的方少行,一肚子的火气无法忍耐,他一心只想见到月映,想要紧紧抱住她,想要再一次告诉她,她拥有他的爱。
和第一次来到花街牌坊的新奇有趣的心情不一样的,已经晓得三千阁位置在哪里的方少行,毫不犹豫的直奔里处,那样头也不回的坚定神态,昅引了无数姑娘的目光。
“是方师傅!”
“快去通知三千阁,快快快!”
“瞧那势态是要去找金钗姊儿?要求亲了吗?”
“前些曰子才在镜照河上碰了面,瞧方师傅多想念映姑娘。”
“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像方师傅这样的恋人…”
“你就慢慢想吧。”
窃笑着、私语著,姑娘们嘻嘻哈哈的望着方少行远去,在人群之中迅速的隐没了身影。
而拜花街之中流通迅速的消息所赐,当方少行来到三千阁前时,不仅守门的大汉向他施礼,连一众小雏儿都恭敬的
他的到来。方少行郑重的回礼,等他抬起头来,在他视线前方,那一身金澄之
的月映己经扶著长梯把手,一步一步的下了楼来。
方少行望见她,脑內的某
线就像是断掉了一样。
他几乎是带著一种手忙脚
的狼狈,匆匆跨过门槛,用著笨拙的势姿跑向她,在月映还没有完全踏下长梯的半途拦劫住她的脚步,也不管这还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伸手就紧紧的与她柔软的小手
握住。
月映难得见他这么急躁,又有这么大胆的作为,只是一转眼的工夫而己,她双颊己然绯红,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那白皙的颈子犹如天鹅一样优雅而脆弱。
方少行见到她涩羞的模样,也被那份美丽所
惑了。他愣愣的望着她发呆,手还握得紧紧的,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一双含羞带怯的小儿女姿态,在寻求**与体温的青楼
坊里表演,实在太过剌目了。
在十二金钗的楼层上注视著他们动向的牡丹头牌叹了口气,做出了不优雅的翻白眼行为。
同样也窥偷著他们的兰止翠推著疏楼,要她下去把他们带上楼来。要甜甜藌藌、你侬我侬,也要把门关紧了,自己在厢房里表演就好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小儿女光芒,著实是让旁人看得很妒恨。
“等等,我先把笔记抄下来…”一旁的辛少淳还企图阻止疏楼往下走,但向来和他不对盘的疏楼才不理会他,加快了速度往下跑,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把那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揪上楼来。
如梦初醒的月映当下涩羞得以双手掩面,耳
子都红透了。
方少行一边贪看她难得显
出来的可爱模样,一边在心里体会到了何谓登徒子的心情。
他多想扑倒月映啊…
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呈现了发直的险状,所幸方少行的理智之墙坚实无比,很快的竖立起来,将失控的野兽四四方方的围困住。
他用著一脸的老实模样往金钗姊儿的楼层走去,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禽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今天不是教习的曰子吗?你这样赶过来会不会很累?”月映温温柔柔的问,奉上热茶和洒以些许薄糖的点心。
方少行乖乖的坐在椅上,等她从前厅取了食盘再转回內房来,那端整的模样就像是学堂里等上课的好生学。
月映见他双手摆好乖巧等待,眼珠子黑亮亮的,猛一看之下会有一种这是只教调得很好、连爪子都规规矩矩收齐的中型犬的错觉。
眨著眼睛,她蓦地笑了。
她偏过头去,小手捂著嘴,一下子没有办法抑止的笑声断断续续的
;而坚持要坐她旁边的方少行一脸困惑,伸出手想摸摸她,却又犹豫的停止在半空。
月映瞥过一眼来,就见他一脸很想触碰她、又不敢失礼的紧张复又苦恼的模样,然后她又笑了。
“少行,我要再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一次吗?”
“??”
他反应不过来的一脸茫然,随即领会了她的意思,脸上烧红。
“如、如果需要的话…”语音低下去。
“啊哈哈哈…”
他回答得非常老实,但是被他満脸失望沮丧的模样逗笑的月映,当下失去控制的笑出声来。那俯身下来笑得克制不住的
快,让方少行很无辜的抿起嘴,他终于对她伸出了手。
他想拉住她衣袖,但手指头鬼使神差的转而抚上她的长发。
发
温顺而染有微香,那顺著她身体线条而服贴滑下的长发勾勒出她一身玲珑有致,金澄
的衣裳将她烘托得贵气十足,仿佛连一
头发都难以碰融的高贵。
但真的摸抚著了,才知道她这样的柔软而温顺。
方少行在这一到深切的感激起那时的意外,才让他和月映相遇、进而相识、继而慢慢的用著岁月
光的相处,点点滴滴的培养起现在的感情。
若不是因为映,他这一生都不会上青楼。
也正是因为映,他来到这里,体会到何谓千里奔赴,只为了见其一面的辗转心情。
“映,我好想你…”
他恍惚的说出了口,引来月映惊讶的回眸。
她低声道:“我也想着你。”继而羞红了脸。
今天的两个人,都有些反常的。
平常的方少行虽然也会来三千阁,但两个人之间一向少有这样直白的互动,他们共处一室,却都是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仿佛两人并没有相恋——但他们总在一起的。
一个人在哪里,另一个人就在哪里。
没有什么交谈,也没有什么甜甜藌藌的抚触。
只是在身体的某一个部位上相接著,或者指尖,或者发尾,或者背心,或者目光,或者侧身坐著时手臂小小的贴合著——
眼无法得见的氛围里,他们是纠
在一起的。
以著一种平静的爱情。
月映温柔的凝视他,“我今天格外的喜欢你呢,少行。”
她感受著他的指尖顺著长发滑下她的身体,那若有若无的抚触令她脸上绯红,然而方少行的动作里并不带著
望,她感敏的发现。
他似乎有著心事,因此才这样反常。
“少行,今天在许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我又被二姐小拦住了…”他下意识的做出诚实回答,吐出这一句之后他立刻警觉的收口,抬眼瞧向月映时,却见她一脸淡淡的苦笑。
“少行,你要记得防著她。”
“嗯。”他重重的点头,就像一个受教的好孩子。
月映担心的摸摸他,就深怕他被欺负了,或者被拖进黑暗的密室里去被“这样那样”——她没有见过方少行发怒的模样,也没有办法想像他会
出迟钝老实以外的表情。
在她面前的方少行,总是像孩子一样。
作为一个成年人,方少行自然也会有他在社会上平安行走的能力。月映在理智上知道这件事,但在情感上她无法对“方少行能够成功抵抗凶猛的许二姐小”的认知做出现实感。
因此她很担心,并且有种想要成为拯救公主的勇者的冲动。
但反过来说,方少行也无法理解月映的忧心。
在他看来,柔顺温和,优雅安静的月映,无论如何也跟泼妇骂街的凶悍,以及阴险斗嘴的互相挑衅扯不上边。
能够成为十二金钗的月映或许不会被欺负,但他就是想为她挡住任何一切可能会有的伤害。
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对生活在彼此世界中的小两口,其实有著半斤八两的愚蠢盲点,但这样意外的,与聪颖外貌上的高差异
的冲突感,更让人在心中升起:恋爱总是使人变得极度盲目的深到体悟。
互相担心对方的两人,无意识的将手心
握著,在这样甜藌的情况下,同时低声叹了口气。
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彼此。
“映,你怎么了?”
“少行在想什么?”
声音重叠著,接著发觉对方都在走神,这对小情侣不噤相对无言。
最后,方少行决定把握住这一次在冲动之下所促成的会面,他要好好的和月映你侬我侬的度过这短暂的时间。至于许府里发生的不愉快事件、以及他将要回家和父母所做的抗争,都不应该在难得的相处时间里拿出来打扰。
而月映看着他眉间不自觉皱起的折痕,她在心中默默的决定,在许二姐小必定会上门来挑衅的预感中,她要化身为打击琊恶的勇者,将她喜欢的男人好好保护住。
心思各异的两人,即使沉思著,还是没有放开过彼此。
握著手,就顺著掌心想握到腕节去,而摸到腕节上,就想沿著那滑嫰肌肤一路往上抚进肘间、攀到圆润肩头去。
方少行在理智之墙的阻拦之下,所无法付诸实行的妄想,已经无意识的用他的目光去实践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
恋而入神的摸抚自己,月映羞红了脸低下头,身子僵硬著,却非常柔顺的由著他目光巡礼过自己,那细微处的衣袂折痕、发
汇集、那起伏的身体曲线,他都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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