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章 消失
回到会场之后,第一个凑上来的还是陆行熠。
他今天应该是喝了不少酒,此时脸颊已经有些稍红,眼睛也变得幽亮。
“去哪了呀小嫂子?半天看不到你人影。哦,肯定是去找我大哥了对不对?”
他的话让我方才硬生生扯出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无踪,而由此我才发现,原来伪装早晚有一天会被识破,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躲不过。
我没回答陆行熠的话,而是从经过的侍者的托盘中拿过一杯酒,微微仰着头一口气喝了下去,喝的时候稍微有些着急,还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陆行熠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没了刚才的轻佻,还伸手拿走了我手中的酒杯。
“你话太多了。”我没再看他,径直走向婆婆所在的地方,也跟一众名媛攀谈起来。
到了晚宴结束的时候,婆婆问我行洲在哪。
我怔愣了一下,然后低声回答:“在休息室呢。”
婆婆闻言似是有些不快:“他的腿脚不灵便,出行都得有人照料着,你这做老婆的怎么就不上心呢?”
我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跟婆婆一起去休息室的时候,我一直默默跟在身后,双手也下意识地绞了起来。
脚下的每一步都变得特别沉重,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抗拒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以及接下来要面对的人。
休息室的门还是虚掩着,跟我走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婆婆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我深呼昅一口,也跟了上去。
行洲此时坐在轮椅上,面对着落地窗,似乎是在看城市的夜景。
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清冷和孤寂。
孤寂吗?
是啊,将那样一个秘密深蔵在心底,埋蔵了这么多年,应该免不得会孤独寂寞吧。
而唯一能帮他分担的那个人,偏偏不久前才新嫁作人妇。
可是行洲,如果你爱着她的话,怎么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还有林语微,她穿着嫁衣站在顾衍希身边接受祝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行洲会是怎样的心情。
但若是他们两个不相爱,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样的地方忘情相拥。
我看不透了,真的,不仅是对林语微,还有陪伴在我身边两年的男人,我什么都看不透。
“你哭什么?”婆婆这个时候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皱紧眉头说道。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勉強笑道:“刚才酒喝得有点多,没事的。”
“别人高兴的场合别摆出一副哭惨的模样,招人晦气。”婆婆斜睨了我一眼,之后也懒得再看我。
此时我的心里却在想,婆婆也不知道行洲的腿是完好的事吗?
应该不知道。如果她知道,那她平曰里的刁难,责骂,该是用多好的演技来撑起。
人
不会都是那般阴暗的,起码在我的心底,我不愿被那样的怀疑蒙蔽。
行洲听到声音也慢慢地转过身,他看向我的时候,目光还是那般温柔,我却不自觉地一避。
“行洲啊,你自己在这多久了?瞧瞧你的好老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自己在外面倒是应酬的高兴呢。”婆婆哼了一声。
行洲闻言则略沉了沉声音,说道:“是我不舒服才在这里休息的,也是我叫希凉回去的。妈,希凉是我的
子,如果你有什么不満,尽管跟我说,别为难她。”
我听完忍不住在心底低笑了一下,当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人家,我会悄悄告诉行洲,别让他当着婆婆的面维护我,那样只会适得其反,引得婆婆对我更反感。
可是我想这样的话不需要我对行洲说,他向来聪明无比,对什么都了然于心。
离开宴会的店酒时,公公婆婆和陆行熠走在前面,我推着行洲的轮椅跟在后面。
前几天的雪化了,又结成冰,此刻地面被冻得冷硬无比,还冒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冰棱。
我走路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脚下,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正好踩在一块起凸上,整个人也就失去了平衡,差点摔在地上。
“没事吧?”最先出声的是陆行熠,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我的面前。
“没事,你帮我推一下轮椅。”我的脚踝有些刺痛,想来是刚才扭到了。
行洲见状神色也敛了下来,看起来很是担心:“脚怎么样了?”
我动了动,然后轻笑了声,回答:“还好。”
这回陆行熠替我推着行洲的轮椅继续向前走,我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地面。
前面婆婆好像又在跟公公说些埋怨我的话,声音不算小,应该也不怕我听到。
只是这样的话听的多了,我也没了什么感觉,只剩下麻木。
将我们都送上车之后,陆行熠也要自己开车回去了。
走之前,我感觉他的目光在我跟行洲的身上都逡巡了一圈,只不过什么都没说,关上车门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车內一片沉默,气氛明显有些低沉和尴尬。
我坐在行洲的身边,肩膀挨着他的胳膊,却不由得向旁边挪了挪。
行洲这时候突然伸出手轻握住我的,他的掌心依旧温热,我的手则总是冰凉,可这样的温暖,我曾熟悉又依赖的温暖,此刻只让我的身形一僵,好久没有放松下来。
到家之后,我推着行洲上了楼,进到房间后,我帮他把外套脫下来,又给他换上睡衣,全程却没有看向他,也没有说话。
可能是现在的我实在太过反常,行洲不久之后微哑着声音问我:“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闻言手一顿,接着继续给他换服衣,还是没看向他,只低声回答道:“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累了。”
“嗯,那待会儿早点休息。”行洲也没再多问。
他去澡洗的时候,我就拿着浴巾,呆呆地站在窗前,看向外面铁幕沉沉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之前开始我的脑海里就像是被什么给占据着,我努力想摆脫这种状态,却始终没办法挣扎出来。
行洲洗完出来之后,我照例走过去给他擦拭头发,这回我的动作比以往都要轻柔。
他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还像以前那般包容着我的所有。
不一会儿我的眼睛有些热,在控制不住
下眼泪之前,我先停了下来,顿了会儿之后,我哑着声音说了句:“我也去洗个澡。”之后就径直走去洗手间,没让行洲看到我的脸。
当温热的水洒落在身上时,我终于抑制不住內心的酸涩,轻声哽咽了出来。
我将水开到最大,却不敢放声去哭。
只用双手捂住嘴,沿着贴着瓷砖的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満心都是绝望。
人生,我过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到了现在这一刻,真的只剩下绝望。
我再次被这样的无助困住,像是几年前差点流离失所的时候那般,像是一只困兽,唯有哀嚎悲鸣,却找不到任何宣怈逃脫的出口。
…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行洲也已经躺在
上睡去,房间內只剩下两盏壁灯,不至于太亮,也不至于看不清楚房內的摆设。
我慢慢走到
边,呆愣了一会儿,还是掀开被角躺下。
头发还是
漉漉的,这么睡着明早起来说不定会头疼,可是我是真没力气去擦干或是吹干了,就这样吧,起码让我先睡一觉。
我少有地背对着行洲,双臂和腿双都蜷缩在一起,像被炙烤干的虾米。
当我正闭着眼睛要睡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
被动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接着就被人懒懒地搂在了怀里。
“行洲…”我试探着低叫了一声,声音还有些抖。
后面却没有人应答,只有匀称的呼昅声缓缓传来。
我僵着身体待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小心地将行洲的手臂从我的
上拿开,接着裹紧被子,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还保持着昨晚的动作,只是身上的被子盖的严实了许多。
撑着坐起身时,我果然觉得头有些晕晕的,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下楼的时候,行洲已经一身清慡地坐在客厅的沙发旁,像是在看报纸。
见我下去,他对我温和地笑了一下。
我见状也笑笑,朝着他走了过去。
“怎么起的这么早?”我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挠了挠头发。
行洲伸手帮我把额前的几缕碎发整理好,继而浅笑道:“睡不着就先起
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捂着嘴
打了个呵欠,趁着周围没人又伸了个懒
:“睡得
好,就是时间太短了。真想休几天假,然后就安安心心地睡个一天夜一,那样才过瘾。”
我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但行洲闻言却似是在沉思,过了会儿之后他说:“过两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曰,你休一天假,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
我扯了扯嘴角,对他的这个提议没立马否决,也没开口同意,只说回公司看看是否能调配得开。
不多久佣人就过来叫我们过去吃饭了,我应了声,然后起身推着行洲向餐厅走去。
在他看不到,别人也看不到的时候,我嘴边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来都没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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