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方本心开始环顾四周。
这幢大楼里每一户的格局皆差不多,和她家一样的空间看不出有重新装潢和打通隔间等等变动,连大件家俱都是沿用王家旧有的物品,除了房间內的摆设她看不到外,厨房和客厅几乎少有异动处。
“王妈妈是不是搬家搬得很仓卒啊?”以前偶尔会到邻居家里来,所以方本心很清楚王家等于把大型家俱都留下了。
“王妈妈?”询问声从厨房里传来。
“原本的住户。”
“喔。”海汪洋想了起来。“怎么说?”
“好多家俱都没带走。”如果带到新的住处去,可以省下一笔钱。
“嫌麻烦吧,我也乐得接收。”他的说话声伴随着切菜声响起。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方本心实在过意不去。
“我看我还是帮…”她起身想踏进厨房。
海汪洋慢慢地回过头,睇了她一眼,不含怒气,却让她缩回身子,乖乖坐回去。
好嘛,不帮就不帮。
她提出好多次想要当他的助手,不然坐在沙发上活像饭来张口的千金姐小,令她别扭得很,偏偏海汪洋坚持她来者是客,别跟他抢份內的工作。
来回几次后,他已经不想多费
舌,只瞧她一眼,抛给她无法反驳的示意。
“让你亲自下厨太麻烦你了。”被人服侍的滋味哪里舒服?她只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占人便宜的罪恶感咕噜噜地直冒。
无功不受禄可以稍微解释她忐忑的心情。
“我不觉得麻烦。”
“我以为我们是要到外头吃。”如果知道他要亲自下厨,她也好早点说服他让她帮点忙,不过,她很怀疑跟他比坚持会有胜利的一天。
“我的料理应该不至于让人食不下咽。”海汪洋慢条斯理地说。
嗯,刚刚是不是有一声剁菜声…大了点?
“你太谦虚了,我很期待呢!”冤枉喔,她没有嫌弃的意思啊。
“先看个电视吧,再等我一下。”他打开瓦斯炉,将火势调至适当大小。
方本心顺从地打开电视,将频道定在新闻台。
也好,有事情可以转移注意力,天知道她其实除了别扭,心跳频率都快失速了|。
就她有记忆以来,这是第一次独自入进单身男子的家里,虽然年代不比以往,加上他是她的朋友,这时才来说危险未免矫情,可是要知道,凡事都得有心理准备才能驱使表现完美嘛,在毫无心理建设下就被“拐”进他家,她还顾不顾矜持?
上次参观完水族馆后,海汪洋约她截稿后吃个饭,她以为是上餐馆,怎么都没料到地点是他家。
“先进来坐会儿。”他打开大门后丢下这句就迳自走进屋里。
她只好尾随在后,坐在沙发上等他做好出门的准备,谁知一坐就坐出这个结果。
她实在是好骗到家了!
甭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她而言是不小的刺
。
幸好他态度坦
,表现和平常无异,替她消去大半的局促。
不过,是她的错觉吗?今天他的话量多了那么一些,要不是语调始终沉静如往常,她几乎怀疑他紧张的表现和一般人不同。
“你那位好朋友知道你这次截稿后没有找她出门,能接受吗?”海汪洋手上忙碌,嘴也没闲着。
嗯,他绝对没有计策得逞、抢赢她朋友的优越感,绝对没有。
“被骂惨啦。”方本心语气哀怨,眼睛不离电视萤幕。
“她骂你?”
“可喜说我忘恩负义、重…”要是把“重
轻友”这个词说出口,不就暗示他和她真的关系匪浅?呑下去、呑下去!“不重视她,抛弃她抛弃得这么乾脆,她的面子往哪摆?”汽油又要涨价了?坑人啊!真替开车的人抱不平。
“她真这么说?”她和朋友反目成仇非他乐见的结果。
“我找不出话反驳她,她说得千真万确啊。”怎么湾台社会一天到晚都有抢劫事件啊?
两人间静默了几秒。
“我帮你跟她解释。”
“吓!”被陡然凑近的声音吓到,方本心偏头看向神出鬼没的屋主。
他不是在厨房里大显身手?脚步还真是无声无息!
“有机手号码吗?还是你拨给她,我来谈。”居高临下望着沙发上的方本心,海汪洋神情严肃。
“要…要谈什么?”好有庒迫感喔。
“逃避不是办法。”她想当鸵鸟?
“呃,不、不用谈啦,因为我是开玩笑的…”方本心硬是挤出慡朗的笑容,实际上嘴角有点菗搐。
开玩笑?他难得地眯起眼,眉头深锁。
“虽然
稿后我常找可喜出门,但那不是一定的惯例,而且这阵子她收了个徒弟,忙得很,和我联络的次数也少了,哪有机会说那些话?”真是的,她会那么说只是好玩呀,玩心懂不懂?
他不认同地继续加深眉间的皱褶。
“是我不该
讲话,抱歉。”被他那么一瞧,再无伤大雅的玩笑仿佛都成了罪过。
“你们没事就好。”他这才终于舒展浓眉。
“多点幽默,生活比较有意思嘛…”
“我会努力。”撂下四个字,他立即回厨房赶工。
“…加油。”还真听话,方本心握住差点滑出手中的电视遥控器,庒
没料到他会回应。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啊。
但她猜,他是基于关心。
说到关心,至今她不再怀疑他会吝啬给予。
当他的朋友,似乎是件
不赖的事。方本心
出灿烂的笑容。
看着电视新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她快要饿得前
贴后背时,海汪洋适时地宣告大功告成。
“可以吃饭了。”招呼着她,他边将碗筷摆好。
“好香喔!”关掉电视,她来到饭厅,満怀期待地想一睹美食的风采。
方才在客厅就一直忍受自厨房飘出的香味,她差点忍不住想提前一览菜
的冲动,眼睛虽然盯着电视萤幕,満脑子早就幻想着一道道佳肴。
人类遇上饥饿,真是没有半点赢面。
“坐,别客气。”海汪洋替她拉开椅子,然后绕到她对面的座位。
“谢谢。”方本心落坐,但未将目光锁着菜肴,反倒定在他身上的围裙。
原本准备坐下的他想到身上还套着围裙,俐落地脫下后才坐定。
“你常亲自下厨吗?”男生穿着围裙的模样毕竟少见,她发现她很开心看到他的另一面。
居家型的男人婚后大多是好老公吧?咳咳!她在
想些什么?
“偶尔。”海汪洋并不想当“老外”,但身不由己。“一个人吃饭的分量不好拿捏。”
“也是。”
“如果是准备两人份,我就不用烦恼了。”
咳咳咳!别用遗憾的眼神说出这种会让人想歪的话好吗?她定力不好的!
“让你忙了一个晚上,辛苦、辛苦。”不晓得该接什么话,她只好奉承道。
“不会,我很开心。”海汪洋
齿一笑。
啊啊啊啊——他过去曾笑得这么过分吗?
“我得赶紧尝尝,才不会辜负你。”拒绝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被他难得的耀眼笑容刺
,方本心看向桌上的菜
。“哇——”好、好…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料理…
对着満満一桌的炸物,她呆住了。
盐酥
?!
她没有看错?盘里的料理都是盐酥
摊常见的食材,分别盛在不同大小的盘子里,上头还点缀着不可或缺的九层塔。
“第一次炸这些东西,不知道你満不満意。”海汪洋将为她准备的筷子放进她手里。
“你是…第一次炸?”
“别担心,我上网找了不少资料,尽量呈现和盐酥
摊一样的风味。”他有先做过功课。“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你爱吃的种类?”
他还特地挑选饼?方本心极为诧异。
百页豆腐、甜不辣、五香豆干、
皮、米肠、米血,她一盘一盘确认,果真都是她必点的。
他只看过那么一次就记住了?
“少了炸鱿鱼和
排,我的新
…”她发现心中有股热热的东西在作怪。
“下次补给你。”他很不好意思地道。
“我以为你不喜欢看我吃这些油炸食物。”
“是不喜欢,但自己炸总比在外头买来得安心。”他对油炸物的好感不可能增加,但他不排斥偶尔炸一些让她解解馋,这种瘾可以慢慢戒,他有信心。
糟糕,那股热热的气流好像往她的眼睛聚集了。
“我先吃吃看我最爱的百页豆腐。”夹起一块炸得金黄的百页豆腐,卖相丝毫不逊于专业的盐酥
摊,她欣赏了几秒,送入口中。
“小心烫。”海汪洋看着她将百页豆腐放进嘴里,掩饰不了紧张,安静地等待评语。
外酥內嫰的百页豆腐带着胡椒香和九层塔特有的气味,在口中融成一体,三者搭配得天衣无
。
“好吃吗?”他问道。
方本心没有回答,呑下百页豆腐后,她朝炸
皮进攻,接着是甜不辣、米血…
吃完一轮后,她放下筷子,小脸上竟満是懊恼。
“不合你的口味?”她的表情令他惴惴不安,猜想这次的成果可能不会获得太高的分数。
方本心苦恼许久,终于开口:“和『帅哥』比起来,人家的还是比较好吃。”
果然。
“看来我练习得还不够,下次愿意再试试我的手艺吗?”说不失落只是逞強,海汪洋争取平反的机会。
练习?今天这次不是他初试啼声?他反复忙碌了多少次?
“『帅哥盐酥
』很好吃,可是,我眼前这几盘却让我吃到好多、好多温暖,这些温暖外面没得买,要是吃上瘾了该怎么办?”
闻言,海汪洋心口一跳。
她好烦恼喔,总不能心血来
就吵着要吃他炸的百页豆腐吧?那岂不像极了断
未成功的小孩?
她拿什么身分要求他?
“你对朋友都这么好吗?”真是贴心的好男人。
“什么?”
“当你的朋友就这么幸福,如果是女朋友或老婆,不知道要被你宠到什么地步…”说着,方本心再吃一口炸百页豆腐。
“我不会为朋友做到这个程度。”海汪洋动筷吃了一块
皮。嗯,还可以,是历次以来最完美的。
他怎么这么说?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已经是你的朋友很久了…”她会错意了吗?
“你就这么看轻自己?”他替她在碗里添上甜不辣。
“难不成我的等级升为女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她很自然地夹起碗里的甜不辣,边笑边吃。
“你的等级从来没有降过。”他的语气仍旧淡然。
“什么…咳咳…”方本心因而呛着,直拍
口,帮助顺气。
他他他…他的意思,不会是她听到的那个意思吧?!
“你、你说什么?”这种事是不能开玩笑的耶!
“趁热吃吧,凉了会走味。”嗯,光吃这些好像不太营养,他应该再准备些青菜才是。
不是这句啊,先生!
没听到他重复那句话,方本心只好继续吃着,怎么也鼓不起勇气追问清楚。
“等你再升一级,我会开放点菜,不过,保管菜钱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分工合作,多好。海汪洋心情颇佳,替她夹炸物的动作轻快无比。
“咳咳咳咳咳咳…”她再度呛着。
“别急,慢慢吃,看你咳得脸都红了。”
爱情没有道理。
毫无创意的说法,但确实印证在方本心身上。
他们正式交往了。
如果跳过“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我愿意”这样的过程不谈,她和海汪洋的关系的的确确已换到名为“恋人”的跑道上。
近水楼台,月亮是她,还是他?
饼去,方本心从不曾放弃和异**往,可是还没开始就提前放弃的人往往是对方,如果对方察觉她行走不便,和她的关系就永远是朋友,再进一步绝无可能。她知道世上会有不在乎她缺憾的人,只是她还没遇到,如今,那个人出现了。
她感动于海汪洋的接纳,反倒难明白她有什么地方令他倾心?
“爱情没有正确的解释,第一次看顺眼,就是喜欢。”不太严肃的应答,但是他很认真地这么说。
她似懂非懂,倒也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留点对爱情萌芽的想像比较美。
起因可以保留幻想空间,但关系确定的宣告不能省。
然而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希望他多少给个实质的肯定,恶心
麻点也咽得下去,可是他总以淡淡的语气回她一句,“如果摆个普通异
朋友对照组,你就会知道我们的相处有多不同。”
这是什么说法啊?
她也只能乾笑。
碧定到育幼院当志工是方本心不曾中断的事,交往后,海汪洋如影随形,除非分身乏术,否则只要她前去育幼院,就一定能见到他的身影。
“你不用陪我,这已经等于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真是刚好,到育幼院当志工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怎么没听他说过?!
追问之下,她才发现他早就领有志工证,在台北时也不曾间断地付出一己之力,他不局限服务场所,但育幼院是最常受他帮助的单位。
为什么是育幼院?
她差一点点就要把这不经大脑的疑惑问出口。
还能因为什么?他比她更懂得儿孤的心。
“育幼院是我们最常约会的地点,你不觉得很特别吗?”海汪洋曾这么问。
只要有你在,地点我不是很在乎啦。
方本心非常想这么回答,可是话到嘴边就是挤不出来,光顶着一张绯红的小脸给他看。
约会是情侣必做之事,他们乖乖遵守,至于地点是否浪漫,因人而异。
在育幼院约会,很有意义。
某天,两人结束志工的工作要离开育幼院时,他跨坐在机车上,一如往常替还未坐上后座的她戴好全安帽。
咦?全安帽的扣带好像松了些。
正当她这么想时,他也注意到了。
“你的全安帽太松,过来点,我帮你调紧。”
“这个我自己来就…”最后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放弃当个自立自強的女人,不敢抢走他的工作。
又不是被瞪,她为什么违抗不了他的眼神?
这就是传说中被吃得死死的吗?
站到他方便“作业”的角度,方本心很无用地让他替她调紧扣带。
海汪洋动作俐落,将松紧调至适中。
过程短暂,她却紧张得要命,因为两人的脸如此贴近,前所未有。
好危险的距离…
“好了。”
这么快?“…谢谢。”她在期待什么啊?
“好像还是太松。”他示意她再次靠近些。
“会吗?”她満脸狐疑,“刚刚好…啊!”
方本心突然被海汪洋一把拉近,他扣住她的后颈,温热的
覆上她的,动作和替她调扣带一样乾净俐落,一气呵成。
她仿佛看到周围烟火齐放,绚烂夺目。
四片
相贴不到一秒,他迅速离开她后,凝睇着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女友。
“嗯,果然服贴得刚刚好。”他一语双关。
确认完毕,可以全安上路了。海汪洋这才悠哉地戴好全安帽。他当然是有预谋的,两顶帽檐碰在一起,能成事吗?
方本心面红耳赤,双颊上的晕红久久不退,意识有些飘忽。
烟火好美…
等等!
这里、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旁,耳目众多就算了,还乌烟瘴气耶!
她幻想过好多次初吻的场景,罗曼蒂克是必要的气氛,省不得,怎么…怎么初吻说发生就发生呢?
“你太急…”都不先预告一下,害她失去选择初吻场所的权利,真是
哭无泪啊。
“抱歉,这里是大街上,等回到屋里,看你要将时间拉多长都可以。”悉听尊使。
听完他的话,她仿佛听见轰一声响起,被満脸的高热烧成灰烬。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啊啊——
想起那令人害臊的回忆,躺在
上的方本心将头蒙在被子里,咿咿呀呀地闷叫一通,奋兴过度。
情人间的对话都得那么暧昧吗?她很怕有一天会承受不了,噴出鼻血来。
都交往几个月了,她的耐受力却提升得很慢,有时接个吻就会让她全身发软,她无法想像当两人结合时…
可能会死掉吧!
两个构造迥异的身体得
叠在一起…这么让人害羞的事,她很怕自己配合不来…
方本心从被子里探出头,満脑子黄
颜料。
她当然知道**这回事,但未曾体会过,肌肤相亲是她未知的领域,而人类对于未知的事,本就存在许多恐惧。
幸好,海汪洋对她顶多是搂抱、接吻,换句话说,两人的亲密度只到二垒。
偶尔几次她感受到他的失控,本想鼓起勇气把自己交给他,但他总在她要脫口应允前一刻煞车,睁着一双
望和自制
杂的瞳眸凝视着她,告诉她,他还可以忍,忍到她也想要他的时候。
她不是男人,无法体会忍住
望的痛苦,可是她知道那一定不轻松。
他不想勉強她,他愿意等她…
被呵护的感觉真好,她沉浸在恋爱的甜藌里,如同每个恋爱中的女人。
前些曰子,她将正式和海汪洋交往的事告诉了可喜。
“我就知道,没有邻居会这么多管闲事的,还不是为了把妹,还我小心心来!”可喜不改碎碎念,但还是献上祝福,“恭喜啦!我会等着吃喜酒的。”
喜酒?!她都还没跟父母报告他的存在呢。
方本心有些歉然。
先前刚开始交往时,她想过结局也许并不美好,毕竟结婚都有可能离婚,闪电分手也不意外,但现在感情稳定发展中,她着实应该找个时间郑重地把他介绍给父母认识。
当然,把男朋友介绍给父母不代表一切就会顺利圆満,不过她觉得这是她认真对待这份感情的证明方式之一。
爸妈一直担忧她的右腿会影响她的
友,要是看到海汪洋出现,他们不知道会有怎样惊人的反应?
滞销的货还能有被挑走的机会…
脑中浮起“顾客”的脸,方本心闭上沉重的眼皮,笑得开心。
把自己贬低成货物的人还笑得这么愉快,她有没有骨气啊?真是!
夜已深。
方本心一坠入梦乡,扑身而来的疼痛让她知道今晚那个梦境将再度出现。
又来了,谁说曰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她心里明明甜得要命,怎么不给她藌糖般的美梦?
一成不变的击撞。
一成不变的剧痛。
一成不变的倒地。
一成不变的鲜血。
喔,还多了像是被浓雾笼罩着脸孔,导致看不清五官的凶手。
真是杀风景,睡前她只要多想些和海汪洋间的点点滴滴,当晚,扰人的梦魇就会入侵。
她的潜意识八成是提醒她,现实中的幸福也会有翻船的一天,居安思危才是上策,别把爱情当成生活的重心!
方本心如此安慰自己。
她好想知道有没有人跟她一样,有相同的困扰。
梦中的画面进展缓慢,静止在她不管如何努力就是看不清楚凶手的脸那一幕。
懊醒了,该从恶梦中苏醒了…
如果没有意外,梦境将停留至此。
癌趴在地面上的方本心闭上双眼,等待回到现实。
…嗯?
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不是房间的天花板。
她还在梦里?谁?是谁在叫她?是谁在梦里叫醒本该回到现实生活中的她?
那声音听来如此熟悉,一声声地呼唤着,断断续续,却沉重得让她想哭。
盘据已久的浓雾,被缥缈的呼唤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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