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哥,你真的请调到高雄来了?”徐忻弘边把哥哥的行李搬进小鲍寓,边喜不自胜地问。
“怎么,行李都摆在面前了,你还在怀疑?”徐忻弘挥着満头大汗进屋来,向四周浏览了一下。“好地方。”
徐忻弘忍不住一声赞叹,一间两房一厅的公寓。光线充足、家具齐全,连冰箱、厨具都一应俱全。“你同学租给你这么好的房子?五千?还附家具?哟,还有女美照片?”他看到了一张电视机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美健康、美丽,尤其是那巧笑倩兮的神情,光是照片,就足以令人心动。“拍摄技巧不错。”
徐忻弘一手抢过照片。“不准你亵渎她。”
“她是谁?同学?学姊?学妹?”从来没见弟弟这么认真过,引起了他相当程度的好奇。
徐忻弘把照片像宝贝似地放到自己的房间,并且用力锁上门,不让哥哥有机会窥伺这张相片,和他心里的秘密。
“这房子是
和他父亲在湾台的不动产中最小的一间,他们将这间屋子租给我,一方面可以照顾我,一方面也可以照顾
爷爷。”徐忻弘赶快扯开话题,谈这间屋子的来历。“所以他们才放心的移民新加坡。有房租可以给
爷爷当生活费,又有我和
爷爷作伴,他们就能了却一桩心事,这是不是一举数得!?”
既然弟弟不想说,徐忻弘只好作罢,随着他的话题转入另一个问题。“
爷爷?在这里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东张西望。
“
爷爷住在隔壁三楼。”徐忻弘把哥哥的行李和书,搬进另一个房间。
“其实
爷爷对我们很不错的,知道你要来,特地去弄了张书桌、台灯,连书柜都有现成的。”徐忻弘吃味地瞄了他一眼。“他还说,如果哪一天,我当上了老师,要打造一个纯金的书柜给我。他明知道我不可能当老师。”想起来真是气馁,
爷爷总要拿些话
他,顺便取笑他。
“那有什么关系?行行出状元,说不定你以后是个什么专家、顾问的,搞不好得个诺贝尔奖也不一定。”徐忻弘对这个小他八岁的弟弟,不乏鼓励与支持。“届时,我们就
犬升天喽!”
“我连白天都不敢作梦,诺贝尔奖还是让你抱到梦里去吧!”徐忻弘发挥孔融让梨的精神。“别忘了致感谢词的时候,提提我的名字。”
“把自己说得好像前途无‘亮’的样子。”徐忻弘把行李杂物放置妥当,随着弟弟踱到客厅来。“真方便,连电话都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不是有个婶婶住在高雄吗?怎么不住她们家?怕寄人篱下?”徐忻这会弘儿总算想起那位住在高雄的远亲该如何称呼,或许这两天去拜访一下,走动走动也不枉亲戚一场。
“可不是?这门亲戚太远了,没理由去叨扰人家,再说,彼此少有往来,年龄又悬殊,我也不习惯。”徐忻弘扭开电视。
“你在台中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调就调?”
“是上面的意思。也许是我的表现太杰出了,校长特别引荐我来高雄教私立高职。”徐忻弘迳自到冰箱拿了瓶易开罐果汁。
“从公立学校调到私立学校,这算不算降级?”
“无所谓降不降级,是校长看我这么优秀,却窝在那里领那穿不暖、饿不死的薪水,良心发现,让我到私立学校,多多少少存点钱,做做成家的打算。”徐忻弘半开玩笑的,若真的存了钱,他第一个愿望是房子,第二个愿望是车子,等衣食无虞了,才轮到
子。
依现在的房价来看、他即使十年不吃不喝也买不到一面墙。
子,还在很后面很后面,搞不好是在他老态龙钟之际。
“倒是说说你那张照片里的娉婷美人呀,那么漂亮还怕人知道。”徐忻弘有机会仍不忘问问,他对那女孩的印象,好奇而深刻。
徐忻弘呆望了哥哥半晌,才想到要用什么话题转移哥哥的注意力。“过两天,有空去找婶婶,请她帮你安排相亲,她是那一带有名的媒婆,说不定相到喜欢的,今年年底就可以喝喜酒了。”
这个傻小子,真是!徐忻弘暗暗笑了笑,他不是没看到弟弟眼中那抹近乎有苦难言、甘苦在心头的幽怨,也不难猜出这小子不是正在暗恋,便是陷于苦恋之中,问题是,他该不该帮?该怎么帮?
“要不要我再去深造一番,考个教授资格,到你们学校去帮你追那个女孩子?”徐忻弘才不理会他的话题。“哪一系的?几年级?什么名字?”
“少来了!你要是去我们学校任职,只怕所有的男同学都要失恋了——以你这副比郭富城酷、比刘德华有魅力、比张学友够劲、比黎明还帅的尊容。”徐忻弘实在难以想像当他这个
倒众生的哥哥,由和尚学校调到女男合校所将造成的轰动。
“你是说你吗?吉田荣作?”徐忻弘也不忘全力反击,难道长得帅也是罪过?那他弟弟的那张娃娃脸,罪过可就更大了。
“说实在的,你确实是该找个对象结婚了。坐二望三的人了,你不急,爸妈和二哥都急。”徐忻弘大方地切开了冰箱里那颗又大又红的西瓜招待哥哥。“二哥和他女朋友拍拖两、三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在你之前结婚的。”
“这么说来,在家里我是
招人嫌怨的喽?”徐忻弘大口吃下西瓜。“哇!又冰又凉又好吃。”他才不管那些束缚。当老大的确该有传宗接代、承先启后的责任没错,可是人各有志,姻缘天定呀,还是等有了房子、车子后再说,反正忻哲耗不下去时,自然会结婚。
“你也真是的,放暑假也不回去,有爱情就不要亲情啦?谁把你教得这么见
忘义?”徐忻弘挖苦着。“什么时候带来大哥瞧瞧——人肯定比照片标致多了,小弟你真有眼光。”
“别想套出什么,我一句也不会说。”徐忻弘哪里不懂哥哥的把戏,他这个狡猾的哥哥,八成忘了他正是一家五口中,最不吃那一套的人。
更何况,相片中的那女孩,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相片是他在社团活动中,对相机焦距时,“不小心”拍下来的。那一天,他的镜头拉得极远,远到他没来得及上前去问她的名字、科系,她就不见踪迹了。那惊
的一瞥,连同这张相片,因而成了他生活中值得细细品味的甜美印象。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看来你陷得很深,也许已经不能自拔了。”徐忻弘望向窗外,远近驰名的爱河就在脚下,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像一座座山,此起彼落。“九楼,视野很好。”他觉得他会爱上这个他即将长住的城市。“我迫不及待想融入这个新环境。”
“你会喜欢这儿的,只要你有车的话。”徐忻弘关了电视。“对了,你的车呢?寄来了吗?”
“托货运,最慢明天就会到。”
“来吧!我帮你整理东西,缺什么,等一下我们就去买,顺便到处逛逛,或者买一份地图。明天我与胖胖约了去澄清湖烤
,不能陪你了。”徐忻弘说着便动起手来。
“小子,要放你大哥鸽子呀?”徐忻弘佯装生气。
“是你来得不是时候。”徐忻弘双手一摊,把可能有的责任与义务推得一干二净。反正二十七岁的人,既然有办法自己找到这地方来,自然就不怕他迷路了。
“真是,连一句客套话也不会讲,你就不会问一问我要不要去之类的吗?”徐忻或倒是指责起弟弟来了。
“我才不会上当,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当然是一口答应,当个跟庇虫啦!”
徐忻弘得意地说。当然,未了还是得解释一番:“胖胖是邀了踏青社的社员联谊,算了人数的,你一个人去,要是落单了,多尴尬。”
“跟你闹着玩的,你大哥也不是这么没气度。迷路了我自己会去找察警局。”
徐忻弘笑笑。明天,他得到学校去理办交接手续,运气好的话早早办好了,说不
定就结
了新朋友,带他认识环境去了。“你好好去玩吧!”
“我看,你还是记下这里的电话号码,若真是迷路了,我接到电话,也能去接你。”
“放心,早记在电脑里了。”徐忻弘指指自诩为神通广大的大脑。身分证九个号码他都能倒背如
,这小小的七个数字当然难不倒他。
“电脑?是记在硬体上,还是软体上?”徐忻弘故意跟大哥抬杠。
徐忻弘将两只手指放在太阳
处。“档案太多了,我得查一查。”
徐忻弘看大哥那副德
,真觉好笑。“需不需要密码?”
“查到了,查到了,”徐忻弘眉峰一聚。“是在保全系统上。”
“得了,还在警铃上哩!”
“答对了,就在警铃的波长上。”
徐忻弘这下可高兴,有个“频率一致”的大哥在,不怕没人陪他抬杠了。
“哇!这么晚了,我的闹钟呢?谁把我的闹钟拿走了!”丁曼雯扯着刚睡醒
的嗓子,又慌又
地大叫。“姊,你怎么没叫我?妈,我那件红色休闲服呢?姊,我的牛仔
呢?”
丁曼雯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把全家弄得
犬不宁,把房间掀得有如台风过境却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的记
不太好——闹钟明明是上个星期六,被她从楼上砸下去,伤重身亡了;红色休闲服,她为了减少皱纹,昨晚费了一番手脚,摺得平平整整,庒在枕头下了;至于牛仔
,她不是前天送洗,还没有拿回来吗?
等一下八成又要找袜子、球鞋了。丁巧莉未雨绸缪地朝着楼上喊:“袜子在你橱柜的第二个菗屉,球鞋在书桌底下。”
“姊,你的牛仔
借我。”末等丁巧莉应允,丁曼雯已经穿了丁巧莉最钟爱的牛仔
下楼来。“彤彤还没有来找我吗?”丁曼雯从冰箱里倒了鲜
。“那只猪八成还没起来。”
说着便打开大门,朝外吼叫了起来:“汪晓彤,太阳晒**了。”
对面二楼的窗户应声而开,汪晓彤捂着嘴打呵欠,睡眼惺忪地对她吼:“等我一下,五分钟。”
“干么,今天佳人有约呀?昨天也没听你说。”林素芸正用着拖把拖地,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脚抬起来。”拖把拖过丁曼雯的脚下,留滞一层水光。“叫你别把鞋子穿进来,又说不听!”
“是,妈,明天听。”丁曼雯吃完了早点,站起来,才刚移动脚步,就听见妈妈的叫嚷。
“看你踩得到处都是鞋印,去拿破布来擦干净。”
果然,低头一看,她所到之处,无不尘土斑斑。
“妈,好心的妈妈,可爱的妈妈,慈祥的妈妈,拜托您帮我拖一下吧!彤彤在等我,公车要过站了,您就大发慈悲吧!”丁曼雯卖弄着她的好演技,逗得母亲哭笑不得。
“妈,我和同学去烤
,中午不在家吃饭。”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汪晓彤的时间果然控制得刚好,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不多也不少。
只见她叼着面包、背着包包,在对面朝丁曼雯招手。
“快走,公车要来了。”这一站的公车十分钟一班,班次很多,丁曼雯却是一分钟也耽误不得,因为这班车没坐上,她们就要迟到十分钟了,那铁被小胡骂死。
“小胡怎么突然想办联谊?她不是崇尚大自然?我以为她现在应该在玉山上或阿里山上。”搭上公车,啃完了面包,汪晓彤不解地问,好像小胡会出现在澄清湖是一个奇异的现象。
“拜托!澄清湖就不是大自然?她昨天才从万寿山下来,今天叫她去阿里山?你要她的命不成?”丁曼雯消息灵通。
“你怎么知道?她打电话给你?”
“废话!她没打电话给我,我怎么知道要找你出来?”丁曼雯一副这女人好傻的表情。“只可惜敏敏补习去了,不然,她一定会又叫又跳,高兴得不得了。”
“是啊!她真辛苦,还要再补习、再重考。”汪晓彤惋惜着,如果敏敏也跟她们一样,
有个轻轻松松的暑假,不知有多好。“我们班还有谁打电话给你?”
“小安啦,阿芳啦,”丁曼雯伸出手指头,点了起来。“那天,我半夜还接到阿霞的电话。那个大三八,打电话来叫我起
。”
“不是吧!?她真的敢打?”汪晓彤可笑歪了。“你有没有痛骂她一顿?”
“有!我那一晚从半夜两点开始骂,骂到天亮。”真够高竿,也不知是好本事还是坏习惯,丁曼雯就是能找到一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拉着人扯上几个小时。据说丁明崇有不少相亲对象,就是这样被她吓跑的。
“天呀,电话费多贵。”这要是汪晓彤,早就被骂惨了。
“反正又不是我付。”丁曼雯装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聊着聊着,公车已经到了澄清站。“下车了。”
“丁姐小、汪汪姐小,你们终于到了。”小胡一见公车上下来的丁曼雯与汪晓彤,便感激涕零地上前
接,可见她真的已经等很久了。
“拜托,才迟到三分钟而已。”丁曼雯看看腕表,十点零三分,她可是破了自己的守时纪录。
“什么才三分钟?我是约你们九点半NB123#你们整整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小胡激动得直想将她们的皮一层一层剥下来烤着吃。
“嗄!?不是十点吗?你在电话上说十点的。”她明明记得,昨晚她打电话来的时候说十点钟见面。
“我昨晚是十点钟打电话给你,跟你约九点半。”小胡真是拿这个“少年痴呆症”的丁丁没辄。“算了算了,我清楚得很,现在你跟汪汪能站在这里,实在是我的运气太好,不然,你要是记错地方,跑到万寿山公园或垦丁去,我岂不等到‘头
嘴须白’?”要不是丁曼雯的坏记
在班上早已是众所皆知的事,恐怕她早就跟她绝
一百零一次了。
班上许多调皮的男同学,给一向好动的丁曼雯取了“丁丁”的外号,一方面是她姓丁,一方面是隐喻她的聒噪。他们总是在丁曼雯发表高论的时候,在背后说:她又在叮叮咚咚个没完没了了。
至于汪晓彤,除了她姓汪外,她的座号刚好是三十三(学美发的就知道,他们的术语中,三号就是汪号,汪汪刚好是三十三号),再者,她偏爱狗,也是重要原因。所以,虽然汪晓彤总是文文静静的,班上同学仍以为“汪汪”比较好记,比较亲切,也比较容易叫。
汪晓彤也不以为忤,反正绰号叫来叫去,同学们觉得好玩,她也省得为介绍自己的名字写法去大伤脑筋。
“嘎,才短短一个月,你就去攀万寿山、又去花东海岸健行回来了?”丁曼雯瞪大眼睛,这人是闲得发慌了,还是精力过剩?这么热的天,去爬山、健行,早该被太阳烤干了。
光是从澄清湖的大门口走到烤
区,她就大叫受不了,更遑论健行了。“你爸爸这么放心让你去?”
“放心啊,是他们公司办的活动。还有那些救国团的领队、社长,他都认识,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小胡常因此而戏称自己父亲的那些朋友是她的全安保障。
“我看是你长得太全安了。”汪晓彤调侃她。
“是长得太工整了,谁见了她都不敢想歪。”丁曼雯转身面对她们,边倒着走,边说。
澄清湖的林荫大道又宽又平又没有车辆,爱横着走、竖着走、倒着走,只要你高兴,真的没什么不可以。
“喂!你们知道吗?级任要换了NB123#毙『突然说。“你们一定不知道,因为你们一次返校都没去。”
“庄老夫子要调走?”丁曼雯睁大了眼。“我们对他还不够好?”
他们班的男同学既没有对他恶作剧,女同学也没有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平常不但准时
作业,还得了几次整洁、秩序第一名,让他出尽了风头,他对他们班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会不会他们太宠他了?他恃“老”而骄?或许应该像对待任课老师般对待他,上女老师的课传传纸条、打打呵欠,或者干脆下趴来小憩一番;上男老师的课抛抛媚眼、品头论足,再窃笑一番,那体育老师要是哪一天失常,给他们脸色看,那他那一堂课可惨了…
“不知道,可能有什么原因吧!?还是他要退休了?他那么老。”老胡抿抿嘴,“不知道新的级任凶不凶,要是来个像秦始皇那般专横跋扈的,曰子可就不好过了。”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没听过虎落平
被犬欺、龙上浅滩遭虾戏?谁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就要他好看。”丁曼雯揷着
龇牙咧嘴地
出母夜叉般凶恶的表情。“反正庄老夫子要走了,他总不会因我没返校而记我一支警告作为纪念吧!所以,我决定不去返校。”
“哇!勇气可嘉,真教人嫉妒。难道你就不会想念我们吗?阿媚在肯德基打工,你知道吗?还有阿烨上次返校拎了一大包水果来养我们,小珍的歌唱比赛入进复选了NB123#你一点都不知道。返校多热闹哇,每个人都有趣事说。”小胡
惑着。
“少来了,一想到班上那几个猢狲,我就宁愿在家里窝棉被。”称班上那些男生为猢狲,是她认识了他们一年后,认为最贴切的名词。
边走边聊,总也让她们走到了烤
区。
“胖胖,我们还没有到,你们就自己吃起来了。”小胡远远地闻到香味就尖叫起来。
“哪有,你没吃,我可不敢吃。”那个叫胖胖的男生卖乖地说。
称之为胖胖,果真是名副其实。瞧那十八、九岁的脸孔,四、五十岁的体格,如果一不小心
出啤酒肚,大家可能都会改口叫伯父了。话虽如此,胖胖可是个相当风趣的人,因而不噤使人猜测他这种体格是不是心宽所以体胖?
“有,你看佐料还沾在嘴巴上。”一旁的蚊子赶忙落井下石。
“啥!蚊子也来啦?不是说要去环岛旅行吗?”丁曼雯夸张地尖着嗓子,好像见到了一位陆大来的,几十年没见的亲人似的。
“不够年龄考驾照呀,只好应邀来一趟环湖旅行,过过干瘾啊!”蚊子有一副“没鱼虾也好”的个性,不管是否如当初所愿,她都有本事过得很快乐。“哇!汪汪也来啦!”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又是“叙旧”又是寒暄,气氛一下子热络了起来。
“虾子好喽,要吃的快来。”胖胖端出了一盘刚烤好的、热气犹存的大红虾。
“小胡跟蚊子也真是的,也不介绍大家认识一下,那边还有两位漂亮的姐小,没认识认识,真是太生疏了。我们班也来了几个帅哥,难道你们不想认识一下?”
“帅哥?有吗?我怎么没看到?”丁曼雯撑大眼皮,夸张地四处张望。在她的眼中,帅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已经作古了,一个还没出生。四处张望,只是想借机看看这几个人是长得工整、全安还是好笑而已。
可是,她看到他了,他的脸上仿佛刻了四个熠熠生辉的大字——明眸皓齿。她的全身似乎有一秒钟的痉孪,她非常害怕,却又舍不得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
“拜托,我们小徐不够帅吗?是我们的‘校草’NB123#迸峙掷出了徐忻弘,他不相信以徐忻弘的外貌,不能使这些小妹妹动心。
“别马不知脸长。丁丁是我们的校花,我们是学校的校,你们是好笑的笑。”堪称全班最毒的秀秀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一毒惊人”
“我是徐忻弘,你们好。”徐忻弘大方地自我介绍,他认为在这种轻松的场合,没必要去争辩他到底是“校草”还是“笑草”
“我是小胡、胡佩芬。”
“我是秀秀、陈秀竹。”
“蚊子、黄惠雯。”
“我是小珍、吴月珍。”
“丁丁、丁曼雯。”丁曼雯朗朗一笑。那股触动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也许又是一个过两天想起后,好笑的记忆,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做个朋友?搞不好明天以后,全都忘了谁是谁了。“她们都说我是朵最爱说话的花。”
等男生也做完了自我介绍,一群人便吃将起来。
“烤个面包来夹
吧!草莓酱呢?”
“喂,这虾子没
,谁技术这么烂?”
“有没有煮汤?”
“喝饮料吧!”
“胖胖,你会不会烤
啊!?火这么大,
都焦了。”小胡说着倒了一大堆水在木炭上,火立刻熄去了大半。“没听说吃烤焦的
会致癌吗?”
“你以为你是救火队的?火被你浇熄了,我们还烤什么?”
“用太阳能烤吧!太阳这么大,又具有杀菌功能。”小珍说她“阿妈”都是这样把龙眼烤成干的。
“去!这也能试。”胖胖一挥手,换了话题。“等一下烤完
要去哪里?”
“这么热的天,还能去哪里?”秀秀看到那个毒辣的太阳就没辄。“不如回去吹冷气吧!”
“多无聊,难得有机会出来一次。”精力充沛的小胡侧头思考。“这样吧!我们去骑马、去划船、去九曲桥…澄清湖有三桥、六胜、八景,还怕没地方玩?等一下我们就去兰花大道赏兰花。”
“好好好!”丁曼雯拍手叫好。“先消化掉肚子里的东西。”
“我倒是想到一个既刺
消暑,又能轻微运动的好地方。”那个叫癞痢头的男孩开口道。“在我家附近,离这里抄小路的话,大概有四十分钟的车程。”
“哇!跑到林园去?大热天NB123#迸峙纸锌嗔天。“我倒不知道林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有一个胜地叫清水岩你知不知道?里面有个远近驰名的蟠龙
,有没有听过?林园还靠海,有个中门村,你们不知道了吧!?我们可以去蟠龙
探险,然后,傍晚去中门弄
,回家刚好吃晚餐。”癞痢头把整个行程计划都安排好了。
“这个计划好像不错,至少听起来比在这里与大太阳干耗好。你们几个女生有没有意见?”胖胖代表了全部男生通过这项提议,接下来就看这些女生的意见了。
“远不远?四十分钟车程,要转几班车?”小珍顾虑地说。如果真要转车,除非每班车都刚好接上,否则光等车就可能等上四十分钟。
“专车接送好不好?我们都有驾照有车了,还担心这个。”胖胖说:“为了表示我们的度量,除了专车接送外,还送你们回家吃晚餐,好不好?”
“好啦,好啦,就这样了。不过你们说话要算话哦,不准黄牛!”汪晓彤一再要他们确定,直到他们每个人都点头了才放心。
“那好,我们的车钥匙都吊在那棵树上,你们拿到谁的钥匙就给谁载。”好像是事先预谋,他们竟然把钥匙集中在一个地方。
“真无聊,这招早就过时了。”丁曼雯嗤之以鼻。这招她们国小时就玩得不想玩了。“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们去选车,选中哪一辆就坐哪一辆。”
丁曼雯可真是
打细算,这样一来,她们连收拾都不用了。
“好,不过,要先把这些饮料喝光。”胖胖指着还剩半瓶的汽水。
于是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小纸杯,把那瓶汽水瓜分了。
喝完了之后,男生们各自去收拾,女生们则到树荫下商讨大计。
“你们仔细挑吧!”小胡事不关己地靠在一部车上。
“你就挑那一辆?是胖胖的?”秀秀问,他们两人住得近,常常参加什么联谊,她想来是对胖胖有几分熟悉的。
“你知不知道哪一辆是小徐的?”她转向丁丁。
“你想钓他?”丁曼雯戏谑着。“长得不错,小白脸一个。”那干净洁白的模样,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汪汪呢?喜欢哪一个?”
“我是无所谓,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満老实的。”汪晓彤说着,也选定了一辆,她才不想去当个细神经的人,万一是自己一厢情愿呢?那多失望。
那些男生任劳任怨地把场地都收拾干净后,便拿了车钥,往停车处来。
“小徐,你福气大了,是她们的校花。”胖胖捶着徐忻弘的手臂,琊琊地说。
徐忻弘微微一笑,在有了那张令人惊
的照片之后,校花、县花、市花,甚至亚洲女美,在他的心目中,恐怕也无足轻重了。“玩得开心最重要,校花搞不好最难
。”
“认起来当妹妹呀,有个可爱的妹妹也不错。”至少想出来玩时有个伴。像小胡,他就认起来当干妹妹,胡伯伯也很放心让他们出来玩。
“决定好了?不换了?”胖胖再一次要她们确定自己的选择。
那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以同样坚定的眼神回答他的问话。
“那就走喽!”
丁曼雯看着徐忻弘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而来,心里面又慌又紧张,她希望他走过她的面前,到秀秀或任何一位同学的身旁,但,她更希望他停在她的身边说:这是他的车…
他的动作竟然能牵引她的神经。
“校花,你的运气好,选中了这部老爷车。”徐忻弘站在她面前慡朗一笑,公开了爱车的风光纪录:“它一星期破胎三次,没油两次、半路熄火五次、抛锚四次;这个星期还差破胎一次,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另外,它还有个坏习惯:一载上女生,它就跑得特别快,希望你已经填了官器捐赠卡。”
丁曼雯原本紧张得不得了,听他这么一说,胆子都吓破了。“不要啊!我才十七岁,不想这么早就——”
“小徐,别吓坏人家了。”胖胖
出阳光般的灿烂笑容,表示他这个同学就是这样。“你别听他臭盖,他那部车,几十年进厂维修一次都没关系。”
这下子丁曼雯可放心了,放心之余还不忘消遣一下:“今天该不会刚好是十周年吧?”
“宾果,被你料中了。”徐忻弘嘻皮笑脸地,觉得与丁曼雯的距离不再那么遥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丁曼雯从某一些角度看,很像嵌在他心底的相片女美;如果她的头发再长一点,肤皮再白一点,或者五官再稍微调整一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个从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的习惯?
“小徐,出发了!癞痢头招呼一声,从车尾呼啸而过。“走凤林路。”徐忻弘走过他家几次,知道凤林路怎么走,由他殿后,要是有人脫队,也知道怎么追回来。
在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徐忻弘也加了油门,跟在车队之后。
车子走过了凤山外围,经过大寮,路过昭明,驶上了一条宽润、平坦、两旁一片青绿的大道。
大道两旁的田地,略低于道路,以致那些甘蔗、香蕉,甚至椰子,都显得特别矮。
远处的山,蓊蓊郁郁,在烈
下倒有几分慵懒之态。反而全安岛上的黄榕,精神抖擞地反
出剌眼的光芒。
太阳这么大,丁曼雯竟然没有
下一滴汗,因为车子行驶时扰动的气流,自然成为一波波袭人的強风。
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味地跟着车队走。丁曼雯坐得极不舒服,因为在徐忻弘的跑车上,他必须倾斜着身子,才能握住把手,而她必须坐得
直,才能拉住后座的扶手,否则,她就必须贴着他的背。
她当然是不愿贴着他的背,他们认识才不过半天的时间,而且太阳还这么大。可是,坐得这么高,行车时所有的风
夹着飞沙走石,全毫不留情地向她脆弱的脸部进攻,攻得她又庠又痛。
车速终于慢了下来,转入羊肠小道。
两旁是两个人高的榕树,一棵接着一棵,仿佛是手牵着手,搭起了一个天然的遮
屏障,车子行过处吹送来一阵阵挡不住的清凉,令人心旷神怡。
车队终于在一座阶梯旁停下来,男生们去停放车辆,女生们则爬上了阶梯,在茂密的大榕树下
起秋千来。
这是个类似户外活动中心的地方,上面有凉亭,凉亭里有石桌、石椅,石桌上刻了象棋格子,想必是棋君子对阵的最佳地点。凉亭外有秋千、摇椅,还有供孩子攀爬的铁架…整个看起来,真像个老少咸宜的游乐场所。
今天的游客不少,光看停车场的车和由寺庙里飘出来的袅绕香火就知道。当然,还有凉亭里对阵厮杀的老人、阶梯上休憩的情侣、全家福、路旁的小贩等等。
“那座庙叫清水寺。”小珍看清了扁额上的大字。“香火鼎盛。”
“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秀秀颇觉无趣,她心里正为错失了接近徐忻弘的机会而感到不顺意、委屈。
“我觉得这地方不错,空气好又充満乡村气息。”汪晓彤指着阶梯下三两个戴着斗笠、包着头巾,村妇打扮的人。“反正都已经来了,不好好玩一趟才是真的损失呢!”
“也许真正好玩的还在后头。”丁曼雯说着跑下阶梯。“既然没来过,我们何不借机见识见识?”
男生们停妥了车,女生们也从阶梯上下来,一行十二个人,鱼贯走上寺庙后面的台阶。
拾级而上没多久,就有一阵阵凉风吹来,树叶浓密得让阳光透不进来,行走其间,仿若是置身深海。
台阶宽得足以让两个人并肩而行。秀秀与癞痢头走在丁曼雯与徐忻弘的前面,后面是小胡与胖胖,再后面有小珍、宗宗,汪汪、鸭子,蚊子、阿明。
后面一直传来许多细细碎碎的谈话声和轻笑声。一定是小胡与胖胖在说笑话、猜谜,和脑筋急转弯。
“一只狗,碰到四个红灯都右转,可是第五个红灯后左转,等六个又右转,为什么?”
“一架在空中飞的机飞,没油后,什么先掉下来?”小胡出的题。
“三只小鸟停在电线上,有一个猎人,打中一只掉下来,另一只飞走,还有一只停在电线上,为什么?”这是汪汪的拿手绝活。
“喂,你们有没有听过大猪头摇、小猪点头的故事?”丁曼雯出其不意地问。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随即纷纷头摇,在他们弄懂她说的是什么之前,丁曼雯已经笑得肚皮发痛了。
“原来你在耍我们!”
接着是一阵追逐,丁曼雯差点被吊起来毒打。
接下来又有题目出来了。“超人跟蝙蝠侠有什么不同?”小珍鬼灵
怪地问。
“亚当跟夏娃有什么不同?”胖胖用暧昧的口吻问,存心误导这些人。
果不其然,现场引起了一阵嘘声,和许多女生的白眼。
“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嘛,想到哪里去了!”胖胖名正言顺地怪起他们的心术不正来了。
“好,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徐忻弘一拍手掌,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強盛的家国,里面的统治者是一个很富有的国王。有一天,国王的好友——宰相——说,”徐忻弘装出另一个令人绝倒的尖嗓子说:“国王陛下,现在天下太平,民人富裕,实在是太好了。但是,童子军曰行一善,古人也有说,人不可一曰不行善,建议国王陛下,行些善事。”然后,他又恢复原来的声音,继续国王的故事:“国王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是,在他的家国里,既没有贫穷也没有饥荒,更没有瘟疫,纵使他有再多的金银珠宝,有再多的爱心,也无处行善。没有行善,死后就进不了天国,那可怎么办?然后宰相就说话了。”徐忻弘又尖着嗓子,发出像火
般的声音,大家都已经笑歪了。
“国王陛下,民间现在
传一个行善的方法,那就是买一些乌
来放生。乌
长寿,民间传言这样能增添自己的寿命。”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声音:“国王一听有善事可做,当然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派宰相去买了一百只乌
来。国王在每一只乌
的
壳上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到海边去,把乌
一只一只的放在沙滩上,让它们自己爬回去。可是,竟然有十一只乌
不肯走,你们说神不神奇?”故事到此算是结束了,每个人都觉得奇怪,那十一只乌
为什么不肯走?
“因为它们笨,不知道要求生存。”
“它们知恩图报。”
“那十一只是猜拳猜输了,留下来监视国王会不会再把它们全部捉回去。”
“那十一只忘了伸出脚来。”
“是死的。”
“
壳上没有刻名字。”
“你说呢?”徐忻弘让他们一个人猜一次。
“那十一只乌
太小了,爬不到海里。”丁曼雯想了想说。
等他们全都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徐忻弘才公布答案:“它们呢,有一只笨,有一只知恩图报,有一只猜输了,有一只忘了伸出脚,有一只是死的,有一只
壳上没有刻名字…”
徐忻弘差点没被
石打死。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里面乌漆抹黑的。”秀秀望着徐忻弘的眼神问,脸上是征求保护的神色。在她处心积虑地与他说话,故意走慢与他并行之下,她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徐忻弘的注意。
“我们又不是空前绝后第一批进去的人,怕什么?”徐忻弘点起了手上的腊烛,交给癞痢头带路。
这会儿他们已经在蟠龙
的
口。从
口望进去,里面幽暗而诡异,还不时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尖叫声和小孩子的嘻笑声,而
口外,正有许多人面带探险的神色,手拿手电筒、腊烛跃跃
试。
丁曼雯也好奇地想看看这个
里面到底有什么刺
、好玩的。
“大家准备好,我们跟在这一队后面进去。”癞痢头招呼着,还不时照顾女生们。“你们要是怕的话,就拉住身旁的人,跟紧点,别脫队了。”
在前面全家福的那一队进去不到一分钟,他们一行十二人,就浩浩
地进去了。
所有的人全屏气凝神,因为这个
不仅暗,还相当恐怖。倏地,
面吹来一阵冷风,吹得人
骨悚然,耳边还不时回
着忽远忽近的滴水声和几声惊心动魄的尖叫。
“小心,这里有一个阶,还有水。”癞痢头对秀秀伸出手来,帮她度过一次小小的难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阵风吹来,冷不防吹熄了癞痢头手上的腊烛。
“啊——”秀秀在下一秒发出了吓死人的尖叫声,连带引起众人的一阵
动。
幸好在后面,胖胖的手上还有一支腊烛。
“平常最毒的人,最没有胆子。”丁曼雯取笑着。“各位,我说个鬼故事给你们听…”
“小心大家把你扔出去。”徐忻弘一伸手,轻易地拉着她下了那个満高的阶,跨过了那滩水。
“哎哟,好痛!”头一抬,丁曼雯撞到了石壁。“干么石壁这么低也不通知人家?”
“谁教你长这么高,技术又这么烂!”徐忻弘取笑着。“痛不痛?”他帮忙
她的头。
“痛不痛?你撞撞看啊!”
大伙儿正准备好好大笑一阵,后面却传来一阵惨叫。
原来是胖胖得意忘形,踩上了水,滑了一跤。“哇!**都跌成两半了。”这唯一的光亮也熄了。
“哇!怎么办?这么暗。”所有的人都开始浮躁不安起来。
尤其是女生们,更是死命捉住握在手上的手——不管是谁的——因为她们不但看不见对方,就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
“哇!怎么有一只又冰又冷的手?哇!小徐,你怎么有三只手?”丁曼雯趁机惨叫,然后紧跟着发出一声足以吓破胆的尖叫。
果然,
內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此起彼落,久久不散。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坏。”徐忻弘庒低声音,对这个堪称怪胎的小女生,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谢谢你的恭维,大家都这么说。”丁曼雯做了一个足以气死人的鬼脸,只可惜徐忻弘看不到。然后,她再也憋不住笑意,开怀大笑了起来。“各位,检查看看你们的胆还在不在?”
“混蛋丁丁!”
“看我出去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在一阵疏疏落落的恐吓兼咒骂后,他们终于又开始前进。
“天哪,好暗,我们是不是到地心了?我们好像一直在下坡NB123#闭馐切≌涞纳音。“出口在哪里?”
“你们谁有打火机,快拿出来照路啊,伸手不见五指的,怎么走?”这是汪晓彤。当班长果然不同凡响,不但冷静,而且还有魄力。
“前面那个白影是谁?”丁曼雯话声刚落,就惹来更多的尖叫与
动。
“上帝啊,主啊,佛祖啊,请你容我许个愿:我希望丁丁马上从我们面前消失。”秀秀如此虔诚地祈祷着。
在宗宗擦亮了打火机后,大家知道又被丁曼雯戏弄了。
“我要是真如此消失,恐怕你们早吓破胆子了。”丁曼雯扮出一个她自认最丑陋的鬼脸,巴不得他们今晚全部作噩梦。
“喂,有岔路NB123#迸峙植恢哪里弄来了手电筒,往前面左左右右地照着。
“喂,有手电筒也不早点拿出来,害我们被丁丁愚弄。”鸭子一埋怨,所有的人全把炮口对准他,投以抱怨的炸弹。
“我也才刚想到而已。”说着把手电筒递给癞痢头,要他带路。
“不知道哪一条路通往出口?”癞痢头研究着,刚才他们在下阶时停了太久,与那一队全家福拉远了距离,后面的又还没有跟上来,实在很难下决定。
“不如这样,”丁曼雯又有个提议:“我们分头走。”
“你以为在找人呀!”小胡终于挨到她身边来,不知是想报仇还是另有目的。“可以,你一个人走那边,我们走这边。”看来小胡是想与她保持距离,而且愈远愈好。
“这样不好玩,”丁曼雯不以为忤。“我有个更好的点子:来玩说故事接力,而且是说鬼故事,说完后哪一条有动静,就走哪一条。”
“你该不会想挨揍吧?”徐忻弘一用力,将她拉开人群,以免她有什么意外。
这一拉,才让他猛然想起: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感到一阵怅惘,为什么他没有丝毫感觉到自己的冒失?为什么他那么自然、理所当然地
去触碰她、对她轻言细语?难道是因为她有几分像相片中的那个女孩?或者在黑暗中,他把她当作是她?
丁曼雯才没想那么多,黑暗中,每个人都怕得要死,哪里顾得了身边的人是谁?况且,她光是吓他们就忙得不亦乐乎,哪里管得了冒失不冒失。
“这样好了,我们掷铜板决定,人头走这一条,梅花走那一条。”丁曼雯又饶富兴味地提议,故意考考这些人的智商。
“依我看是把丁曼雯抬起来丢上去,落下来后,正面朝上走这条,反面朝上走那一条。”秀秀有样学样的。“丢铜板去哪里接?再多也不够丢。”秀秀不免有几分赌气的意味,看见丁曼雯与徐忻弘那么接近,她心里就不舒服。
“唉呀!小珍怎么不见了?”丁曼雯又故意吓人。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上当。
“走这一条好了,看起来平稳、宽坦些。”癞痢头各往两个
照了照后,还是自己做了决定。
于是一群人又向另一条岔路出发。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愈走愈冷?”秀秀边哆嗉边问,还边找温暖的人靠。
她走在丁曼雯的后面,当然是想办法跟上丁曼雯,往她身边靠。
丁曼雯自然就牵住了她冰冷的手,还边说:“你可能是个早产儿,月份不足血气较虚,也许你是需要点母爱。”她煞有其事地占秀秀的便宜。“叫声妈吧!”
“乖女儿!”秀秀机伶地应了话,反占丁曼雯的便宜,边又不动声
地伸手去拉徐忻弘,示意他跟上。于是她名正言顺地靠近了徐忻弘,达成她的目的。
徐忻弘坦
磊落的一手被秀秀拉着,另一手牵着宗宗,继续这一趟新奇诡异的山
之旅,说不定他们会走到地心,或碰到化石。
“前面有一副…骷髅头…”又是丁曼雯的声音。
走出山
已经是太阳西沉的傍晚时分。每个人鞋上、
子上,都沾染了泥巴,正鱼贯从一条杂草密布的小径走出来。
“我们一共走了几个钟头啊?太阳都快下山了。”一向注重时间观念的小珍抬手望表,指针指着四点三十分。“哇,我们至少进去了四个小时。”
“怎么样?过瘾吧!”癞痢头得意地问。
“下次我再也不来了。”秀秀赶忙声明。“里面又黑又冷,还不时有人尖叫,又找不到出路,我还差一点跌倒呢!幸好小徐拉住了我。”若是每次都有他拉她,再约个一百次她都来。好玩不好玩是其次,有小徐在,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是那么近的接触。
“来也没关系,以后丁丁就在出口等。”小胡“大义灭亲”地说。“哪有人会在这么恐怖的地方讲鬼故事?还一连讲三个,你看我的脚,到现在还在抖。”她趁机狠狠瞪了丁丁一眼。
“喂!我是在做好人好事NB123#倍÷雯可有一大套理由。“我是免费替你们
训练胆量,又怕你们旅途无聊,才浪费口水讲故事给你们听。一面担心故事不够精彩、没有临场靶,还附加了音效,一面又怕没有达到训练胆量的目的,肠枯思竭地想出三个最恐怖的故事,哪知道你们这些人,狗咬吕
宾,不识好人心!”丁曼雯伸手向他们指了指,然后飞快地奔下小山坡,遁入冷饮店。
在他们全部下山坡之前,丁曼雯已经拎了一大袋饮料出来。“喝饮料吧!我渴死了。”
“嘿!最近赚了不少?这么凯。”秀秀边嘲讽着,边拉开拉环,冰水下肚,真是舒畅。
“是我哥跟我姊热情赞助的。”丁曼雯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便又专注于她的饮料中。
倒是秀秀与汪晓彤丢给男生们一人一罐,其间,秀秀还帮徐忻弘拉开拉环,真是既体贴又周到,令在场的男生欣羡不已。而女生则对她大方而
骨的表现不敢恭维,毕竟高雄不是开放的城市,十七岁也不是该太主动的年龄。
徐忻弘真是受宠若惊。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动作,但他知道其中包含了莫大的用意。若不是不想标新立异和被冠上不合群、自命清高的罪名,他实在不想动那罐饮料。结果,他在秀秀的注视下,喝完了那一罐,还把空罐捏扁,投入路旁的垃圾桶。
“走喽,去海边看夕阳。”癞痢头吆喝一声,便与男生们往停车场走去。
“小徐,你真是走屎狗运了,右边一个美丽的丁丁,左边一个可人的秀秀,看来这下子你要三贴了。可怜的老爷车!”胖胖在经过他的车尾时,拍了一下座垫,同情地说,同时引起了防盗器热烈的回响。
“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宝贝车吃那种苦的。”他也不会让自己陷于两难的境地,他想。
事实上,丁丁才是他今天一整天的责任,从一大早她站在他的车旁时,就已经开始了。
徐忻弘刻意把机车停在丁曼雯的面前。“上车!”他当然不会让那个“不属于他的责任”的秀秀有机可乘。
丁曼雯看到了秀秀不甘心又愠怒的眼神,但她并不把它当一回事,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车队行经许多标示着村镇名字的绿色指示牌,除了癞痢头外,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仿佛是钻遍了所有林园的大街小巷,他们在晕头转向之后,终于在一个挤満人
的海堤上停了下来。
“哇!好漂亮。”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由海堤上往下看去,那实在是一幅绝无仅有的撼动人心的画作:天边的彩霞夺目、堤上的人们,不管是身上的泳装或赤膊的古铜色肌肤,都毫不逊
地与彩霞争相辉映,就连翻滚的海
,也给染上了灿烂嫣红的彩妆。
丁曼雯简直被这壮阔的自然景观感动得不知置身何处了。
“走,丁丁,”小胡拉着她就往沙滩跑。“你看那些可爱的小朋友!”小胡指着那些套着游泳圈在海
之间跳上跳下的小朋友,那灿烂无琊的笑容,又使彩霞逊
几分。
然后,或远或近处间歇传来大人的吆喝声,还有许多小伙子在讨论游泳的新势姿,或者关于他们今年夏天的游泳课程进度。但更多时候,他们会毫无预警地往海里钻。
“你的小人黑要是也在,一定会乐歪了。”丁曼雯小声地对汪晓彤说。汪晓彤暗恋小人黑已久,只可惜还没有爆出火花。
“对呀!看到海就想起他,过了这个夏天,他的肤皮又要晒脫一层了。”汪晓彤说着,嘴角漾起微笑,即使只是暗恋,也让她有甜滋滋的感觉。
“真是的,叫你跟他讲嘛!以后出游也有个伴,省得你每天都抱憾过曰子。”
小胡又是鼓舞又是嘲讽的,完全是她一贯的作风。“要嘛去跟他表白,要嘛,死心。总比这样优柔寡断、牵肠挂肚好。”
“拜托,这种事谈何容易…”丁曼雯正要为好友、好同学、好邻居申辩,却冷不防被泼了一身海水。三个人当场变成落汤
。
“混蛋胖胖!”小胡拔腿就追,并对他还以颜色。
丁曼雯与汪晓彤自然也不落人后,汪晓彤更是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在胖胖身上,丁曼雯则是见到人就泼,一路下去,已经有不少人跟在她身后追杀她了。
“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么?当防风林啊?”丁曼雯赏了尚未沾水的秀秀与徐忻弘一大桶海水,心里发出一声惊叹:这秀秀什么时候变成小家碧玉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真像一对金童玉女。
金童玉女?她心里竟然有一股醋意。
“再不下来,你们两个要被围殴了。”说着,便一手拉一个,往海
上跑。
但是跑没两步,丁曼雯脚下一滑,跌了个四脚朝天,连徐忻弘与秀秀都跟着她一起跌下去,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巨
盖过了他们的头顶。
“哗!多痛快的海水浴!”丁曼雯一副全身舒泰的模样,还边甩头,浑身水珠噴得两人満脸都是。
“亏你有雅致享受,全身
答答的,难受死了!”秀秀说着便爬起来往岸上走。“都是你害的!”
徐忻弘也站起来,不过他是笑得沙哑的。
丁曼雯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只是一脸不解地盯着他。
然后,她发现他映着夕阳余晖的脸,像个发光体般,那么亮,就连发梢滴落的水珠,也仿佛沾了发光粉,闪闪发光…她一刻也不愿把眼光从他发亮的脸庞移开,甚至连眨一下也舍不得。
徐忻弘似乎发现了她发怔的脸,转过头来,満溢着笑意问:“我的脸上有沙子吗?怎么还坐在那边?”然后他伸手拉她起来。
刹那间,她的全身似乎有一阵触电般的悸动,但下一秒她就恢复了笑容。
“你的脸上没有沙。我只是好奇,你到底在笑什么?”他身上的确有股
人的魅力。她想着,难怪秀秀会喜欢赖在他身边,但这又怎样?一个高一暑假的回忆罢了。
丁曼雯不是不婚主义者,也不是排斥爱情的人,她只是不滥情罢了。要是相处一天就能萌发爱苗,那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世界上再也没有晚婚、不婚的人。一种是天下从此战争不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伤亡。糟糕的是,依照种种迹象显示,后者较有可能。
所以,为了顾全大局,保持世界和平的现况,丁曼雯常常身着一套牧师的服装,到亲朋好友、同学同窗的面前,阐述她伟大的情
,发挥她的善心。也就在那一刻,她会觉得自己的头上有一个光圈。而最近,她发现哥哥的头上也有一个环状的光晕,因为他已经把她常挂在嘴边的伟大宗旨全背
了,每当她要开始训诫他的时候,他都会自己背一遍,省去她不少口水。
她对追求者自然也订立了一套标准,那就是——认真和诚坦。她这辈子,最痛恨背叛和欺骗。
徐忻弘对丁曼雯的好感,淡淡地以沉默代替回答。他怎么告诉她,她刚好帮他度过一个难关?又怎么告诉她,秀秀正单刀直入地问一个令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又怎能告诉她,他刚学游泳的时候,曾为那样一个小小的
,大喊救命,又喝了几口海水,掉了几加仑的眼泪?这些不是很糗,便是很难启齿,还是保持缄默好了。
“这个人真是有够吝啬了,好笑的自己留起来笑,一点也不与人分享。”丁曼雯噘着嘴议抗,他该不会在暗地里取笑自己吧!
徐忻弘原本止住的笑意,这会儿又爆发出来,她那个俏模样,真是又可爱又好笑。
“小徐,你们不要再待在那里了,上来这里挖小螃蟹好不好?”秀秀在沙滩上挥着手。
“在叫你哪!”丁曼雯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他愈是笑,她愈觉得自己不对劲。
“我们过去那边吧!”沙滩的另一边,胖胖与宗宗,正与两个看似本地的人在打排球。“我告诉你,我在笑什么。”这个话题似乎比过去与汪汪、小胡她们在一起,更具有昅引力,丁曼雯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
“还不说?”丁曼雯催促着。以她陪哥哥、姊姊到处相亲、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徐忻弘是个又皮又诈、注意力又不够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他骗走。
“说,”徐忻弘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一会儿才开口:“刚刚
打下来的时候,海龙王叫使者来问我:有没有看见一只嘴巴长长的,嘴
往外翻,很有身材的海马?我忘了跟他说有。”
“有?在哪里?”丁曼雯忍不住要往四周看看。他说他看见海马了,自己怎么没发现?
“就是你啊,你刚刚那模样真像。”徐忻弘又笑弯了
。
“哼!”他终究没有把真正的答案说出来。“海龙王为什么不问你,有没有见到他美丽的美人鱼公主?”她赌气地嘟起嘴。这可恶的男生,竟然说她是海马!
“丁丁——”胖胖的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正当她要抬头,徐忻弘已经将她推开了去,身手敏捷地将那个威力十足的杀球击了回去。
“哗!英雄救美。”宗宗赏了他几个掌声,便又全神贯注地打球去了。
丁曼雯一**坐在海水里,索
就不起来了,反正服衣早就
透了,倒不如玩个痛快,心念及此,干脆就下海游泳了。
“喂!丁丁。”徐忻弘从后面追上来。
丁曼雯全身放松,借着水的浮力,浮在水面上。喧哗声盖过了徐忻弘的呼唤。
这水真是太
了,她不知多久没有到海水浴场来游真正的海水了。
彩霞这么漂亮,海水又这么瑰丽清澈,她实在很想知道在海里,是不是也有这么美的色彩透进去。她开始慎重地考虑,要不要去学浮潜了。
海
一波一波打来,丁曼雯也跟着
忽上忽下,以致没发现她已经离开浅滩一段距离了。
直到她想到该回去同伴身边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海
卷离了人群。
以她的体力与溺不死的游泳技术而言,她毫无疑问可以全安地回到陆地上,可是,当她知道自己被海
卷离人群时,她感到万分恐慌与紧张。恐惧使她的大脑不知该如何指挥她的神经,就连视线也愈来愈模糊…她觉得自己就要往下沉了。
“救命——救命——”她开始挣扎。双手不断挥着,双脚也不停地踢动,但是踢空的腿双,使她更加害怕。“救命——救命——”
一直跟在她身后,想看看她玩什么把戏的徐忻弘,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救溺水的人,不能从正面去营救,因为人在极度的惊慌中,抓到什么就会死命捉住,技术再好的人,也会被一起拖下海。徐忻弘明白这个严重
,所以,他不动声
地游到丁曼雯的身侧,稳住了她的身体。
丁曼雯的神智还算清醒,除了苍白的脸色和逸去的笑容外,她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她偏过头来,看了徐忻弘一眼,惊魂甫定。
“现在,照着我的话做。”徐忻弘说着,他认为她该自己试着游回岸上。“深呼昅。”
丁曼雯照着他的话,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昅,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有没有别的选择。
“很好。然后,手,开始拨水,像这样。”徐忻弘示范了一次。
丁曼雯模仿着他的动作,而且,当她的手开始拨水的时候,她的脚也习惯性地开始打水,并且慢慢地游回岸边。
“很好,就是这样,对。”徐忻弘赞许着,她的反应很快,虽然曾经有致命的慌乱,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给人的感觉很…干净俐落,而且立独。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要念念她:“不可以这么粗心大意,要随时注意自己的所在位置。还有,你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到海边去,要是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丁曼雯恍如到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一颗心正跳得狂烈,恐惧还没有被驱走半分,徐忻弘苦口婆心的叮咛又在她身边缭绕不已,句句都像是指责。
“是,你高明,你伟大,你救人一命,
犬升天,你功德无量。”丁曼雯丝毫没有去思考他话中真正的用意,只是一味地反讽他。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徐忻弘不明白她何以变得不可理喻,一时间嗫嚅得说不出话来。
“没那个意思,那你念什么念?莫非你希望我像电影里的剧情一样,以身相许?或者为你卖命?告诉你,想都别想!”丁曼雯出了一口莫须有的气后,恐惧不见了,心跳也恢复正常,双脚也不再发软,虽然是一个相当恐怖的经验,这下子也已全过去了。
“我不认为我该跟你吵,况且,我从来不跟女生吵。”徐忻弘平静地说完后,迳自走上沙滩。
丁曼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而且从他的背影中,她看出了他的愤怒——一个男人被曲解时,強自庒抑下来的愤怒。
天啊,她做了什么?是他救了她呀!她该去跟他赔罪,然后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不对,她该先去向他道谢,再向他为自己神智不清的脑袋和口不择言道歉…不对…她到底是该先道歉呢?还是先道谢?
不管啦,先向他解释清楚再说。
“小徐,你等等我!”丁曼雯赶紧加大步伐跟上他。“你听我说。”
“我说过,我不跟女生吵架的。”徐忻弘不理会她,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去理一个晴时多云偶阵雨的女生。
“我不是故意的,你要原谅我…”丁曼雯这才知道自己一时的情绪失控,是多么的惹人生气。
“小徐,我们去那边玩堆沙堡。”秀秀不由分说地拉起徐忻弘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去,全然忽略了丁曼雯。
丁曼雯这会儿只好气馁地垂下眼睫,独自坐到海堤上去。没有跟他解释清楚,他不原谅她,那她就再也没有心情去玩了。
太阳一寸一寸地接近海平面,海堤旁一点一点漫
出的海鲜香和沙滩上不知不觉中遽增的人
,在在提醒他们时候已经不早了。
这时,她的身旁来了一个穿着红色泳
的男生,短短的三分头,被太阳晒得发亮的肤皮和亲切的笑容。他正用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向她打招呼。“嗨!”
那一口牙,简直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丁曼雯在心里赞叹着。
“你是外地来的?你的朋友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他问,说的是流利、亲切、温和的闽南语。
不想不生气,被他这一提,丁曼雯倒喧宾夺主地生起气来:那个混蛋小徐!真该用所有秀秀、小胡的骂人话来骂他。生什么气嘛,都已经跟他说不是故意的了,他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害得自己也没心情玩,看这笔帐,算不算得完!
“我上来欣赏夕阳的,我的朋友都在那边,有一票。”丁曼雯被他那浑然天成的亲和力所昅引,不知不觉用轻快的语调回答,还不忘自我保护地告诉他:她的朋友有一大票,要是他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别怪她没警告他。
“这里的夕阳的确很美,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也看了它二十年,夸张一点说,这里简直是我家的厨房。”他说着,笑了起来。
“才不是咧,是他家的大厅。”他的身旁钻上一个十多岁的小
头,一脸调皮捣蛋地说:“这个海滩上,你所看到的人中,每五个就有一个是他的亲戚。”
丁曼雯真是瞠目结舌。“哇噻!好庞大的势力。”
“你别胡说啦!小
头!”那三分头的大男生轻斥小
头,一副大哥追打小弟的模样。
“你别吓坏了,实情是:我们这里大部分都是三合院,亲戚和亲戚都住在同一处,所以,看起来好像家族势力很大,其实是有人情味。”他国语、台语全掺在一起讲,令人佩服的是:讲得还真溜。“我们很小就被教成见人就要叫,认识的叫辈分,不认识的也要叫叔叔、阿姨,所以,全村子里,随便讲一个名字,任何人都知道是哪一家的。”
“那不就不能有任何过失了?到处都是眼线。”丁曼雯不自觉地接下去说,那种情况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是啊!最常被告状的就是他。”小
头指着那个大男生的脑袋。“偷偷跑去钓鱼,偷偷跑去摘芒果,打陀螺还会打破人家的玻璃…”
“小
头,你是怕我放假回来太无聊,想挨一顿揍是不是!”大男生当真握起拳头了。
“是阿妈说的嘛!”小
头捂着头说。
“哼!”他挥挥拳头,又转身对丁曼雯说:“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长大的。”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周黄泰泉,就住在这栋大房子的后面。现在是现役军人。你可以叫我阿泉,大家都这么叫我的,你呢?”
“我是丁曼雯,他们都叫我丁丁,住在高雄市內。”丁曼雯看他満有诚意的,也大方地作了自我介绍。关于他的姓氏,她有相当程度的好奇。“姓周黄的好像不多,一般复姓都不容易遇到呢!”
“那是在你们的圈子,在我们这里,多得是呢!扁是你所看到的这些人,有
百分之八十都姓周黄。”他笑着,洁白的牙齿像一颗颗珍贵的贝石,在夕阳余晖中闪闪发光。“我们中门村的,大部分都姓周黄,再上去有个龚厝村,是姓龚的聚集地,再过去是林家村,那里的人都姓林,找不到几个别种姓氏的人。这是人类群居的一种较文明的形态,不过现在差不多都快变成奇谭了。”
“真是好玩,听起来很团结,跟现在的什么同乡会,有异曲同工之妙。”丁曼雯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地方,而且还是亲身经历。“我该去找一些姓丁的来,组一个什么丁厝村,丁家村,里面全是自己人。”
“你还可以占领一座山,成立一个丁家寨,自己当总寨主。”周黄泰泉边头摇边说,心想真是个天真的小妹妹。
徐忻弘有意无意地就把眼光投到穿着红色休闲服、坐在海堤边的丁曼雯身上。
她曾有一段时间的沮丧和无所事事。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出她的忏悔与自责——至少他认为她会如此——那曾引起他些许內疚。
但是,自从那个男生出现之后,她便不再忏悔,也不再自责。她又开始
出
人的笑容,她又开始用她美好的声音、活泼逗人的话题与人交谈。
他开始觉得嫉妒,嫉妒那个得到她甜美笑靥的男生,嫉妒他所有接获来自她的每一个讯息。
要命!他简直一刻也不能容忍他与她这么近在咫尺,和自己却是这般遥远的距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才认识她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从哪里去孳生出这么可怕的情愫?
他挖空心思,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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