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小时之后,他们一行三人已驾着跑车驶离市区,置身于郊外一处远离尘嚣的绝俗幽境了。
一望无际的原野,连绵不绝的延伸至青山的尽头,芳草碧翠的像一匹刚纺绣出来的绢布,铺设大地形成一片天然的绿色绒毡,风一吹拂,就随着本身的韵致,有节奏的款摆似海
般绻缱的波
。乍见这番欣欣向荣的景象,水柔
腾的像一只离笼的小鸟,拉着妈妈和雷叔叔,不断朗笑的奔来跑去,抖落満身欢乐,水蓝也陪着她,尽情徜徉天地怀抱。只是,她终究是个大人,没有孩子般的无穷精力,玩了一会儿,便自动放弃的倒坐绿油油的草地,笑望他俩。
在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年龄的差距,也没有辈分的隔阂,相处的…就像是一对真正的父女。雷远带着她玩耍各类游戏,带着她伸张双臂,似滑翔翼的四方
跑纵情高飞,还不时搔庠她胳肢窝,逗弄得她上气不接下气,滚倒在丛生的草堆里,笑得
不过气来。
她眼望着水柔,女儿正手捧一簇野生的兰花,回眸一笑凝视妈妈。那爱笑的嘴角,随头轻摆的发辫,半弯的黑眸眯得如一弯如钩的新月,纯洁的姿态,天真的模样,深深牢印水蓝心间,成为一个定格的画面永存脑海。不经意地,她的视线滑到一边的雷远,
向骄
的他,仿佛独揽荣宠的天恩,全身浴沐在太阳绚丽耀眼的光芒里,补托远处的青山、天际飘浮的行云,一刹那,他面庞的光彩看来相当柔和,也相当昅引人注目。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笑起来也能那样好看,一时之间,她忘了要转移视线,忘了刻意保持冷漠,竟忘形的屈起腿,把手肘搁在膝上,双手托腮的呆呆遥望雷远,回应他灿烂的笑容,挂起甜甜的媚柔笑意,以致当他眸光对上她,遂不及逃的让他逮个正着,绯红満脸。
水柔拉下他手,低低的和他讲了几句话,雷远点点头,迈开大步披着満身阳光走近她,豪放的坐了下来,眼睛驻留她眼中。
“水蓝,我是不是有些昅引你了?”他专情的问,专情的凝视她,眸子如一杯浓郁醉人的醇酒,散发无尽的温柔。她凝望着,也感染上那份缱绻的藌意,目光轻柔了。
“你胡说!”她虚弱的,直觉她的心正在背叛她,狂跳的好厉害。她赶紧别开了头。
“那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现在,又害羞的逃避我的注视?”
“那是因为…因为…”叫她怎么说呢?少女情怀总是诗呵!
“别找借口!”他制止的,语调低柔细腻,像秋风,似耳语。“我不会相信。”
“你以为,你的信赖对我很重要吗?”她鼓起勇气的一回首,明眸清亮有神,一瞬间的涩羞已消褪。
“一个人若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不能取得他人的信任,不也是一种失败?”他的语气怪怪的,莫非,指的是她先前的言不由衷?
“相同的,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不足为他人取得信任,这是否也算一种失败?做人的失败?”她灵敏的反问,和他逞口舌,斗机锋。
“我做人——哪点不值得你信赖?”
“我又没指名道姓,召告天下是谁,你何必急着把罪往身上揽…”
“那你能解释你的手指为何会比向我吗?”他闷闷的斜睨她。
“哦?有吗?”她惊奇的掩住嘴巴,眼一瞄,果然见到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比向了他,连忙蔵到身后。“对不起,可能它太具灵
了,知晓…”她尴尬的笑笑,含混的
打发过去。“刚才水柔叫你,跟你讲了什么?”她自动转换话题,看他懊恨的呑气磨牙,却又莫可奈何。
“她要我来陪她妈妈,怕你无人作伴会寂寞孤独。她去编花环给你戴了。”
“这孩子,真是贴心。”水蓝慨叹的感怀。
“那…”他眼珠一转,牙一咬
,讨好的凑近她身边,巧笑的问:“若是我呢?我提议到这陪你?”
“我只会说两个字。”她简单地。
“谢谢?”他猜测。
“多事!”她一字一字说,不睬他了。
他无言,凝睇着她。
“提供一下你这样望我的解答。”
“我发觉,你有和人相反的习惯,故意与众不同吗?”他口气怪异,神情高深莫测。
“你在胡扯什么!”她薄有怨言。
“人家是对事不对人,你是对人不对事,全凭自己喜好。你这种任
的个性不好,要改!”他庄严的提出规劝,面色严谨。
她只干笑三声,没作任何反应。
“水蓝,”他轻轻的呼唤她名字。“那天回家,我告诉父母,我找到结婚对象了。”他柔柔诉说,移目看她。
“恭喜你!”她淡淡的,听不出有何诚意。
“也恭喜你!”
“是啊!恭喜我终于能摆脫你的纠
。”她同意。
“你不失望?”他诧讶。
“我为什么要失望?”
“我要结婚了!”他宣布,希望她有所表示。
“那是喜事呀!你当我有毛病,这事也生气!”她翘起嘴。
“你不关心我要娶的人是谁吗?”
“我当然关心——”她黯然神伤的伪装了下,垂落眼睑,停顿一拍。“哪个倒楣鬼、可怜虫会这样倒楣的成为你的新嫁娘!”
真顽皮呵!这丫头!雷远宠溺的瞧她脸上
出慧黠的巧笑,古怪机伶。
“我倒觉得,她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极富福气的幸运儿!”观点不同,各持的理论也相左,很正常的。“你好像很同情我的未婚
。”
“陷入险境的人总是特别值得同情,这没什么不对呀!”
他苦笑了一下。
“你还没问,我想娶的幸运儿是谁。”他提醒。
“我该问吗?”
“象征一下嘛!”
“好吧!你想娶的倒楣鬼是谁?”
“我要娶的人是水柔…”
“水柔!?你疯了!”她截口的打断他,大惊失
。
“别着急,听我把话讲完嘛!”三分得意跃现他眼底,浓不可掩。“我要娶水柔的母亲!”
她愕愣了一会儿,好久,才口齿不清喃喃的失神说:
“你…你在开玩笑,你一定不是认真的!”水柔的母亲,他怎知…
“等我有实际行动时,你就会知道我有多认真了!”他灼人的眼瞳蕴蔵炙热的力量,深切
视着她。
那目光像是一串摇
风中的铜铃,无端的打
她本已平静的心,她顿时心慌意
了起来。怎会这样呢?事情怎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但为何,心扉又沁过一丝甜甜的喜悦与満足感?难道——这是她希冀的,盼望有的一天吗?她眩惑了,眼中只看到他深情的浓爱全不保留的倾献了出来。她的手,紧紧的被他握在掌心,大巨的力道,显示他潜伏的挚情也如斯真诚,耳边轻传如昨夜低回的歌声,飘
的萦绕心间历久不散:
把你的手牢牢握紧,
倾听你心的回音,
想问你因何烦闷?
总将双眉颦。
谁在你心臆存?
谁令你伤了神?
能否对我云。
只要你答允,
让我与你靠近,
共听风竹舞秋韵。
哪怕只是一瞬,
请——给我你的心!
“就是你表示认真的实际行动?”她不确信。
“是的。我不懂得说些甜言藌语哄女孩
心,也不懂得如何表现自己一颗最真诚的心!我想,我只能以我的歌声,凭它来打动你!希望——你不是一座凝冰聚寒的雪山,我融化不了你!”他音调诚恳,面容虔挚,专注坚决的说。
她有股被感动的温暖冲击在
口,歙她想开口说些…不同以往的话,慰藉他一片深情告白,但水菱的景象闪掠她脑海,在这么绝美的一刻记起她惨痛的教训。于是,他的多情不再能令她动容,他的软语也不再能暖和她心扉,她瞪眼他,不为他一番作为蛊惑,冷冷的说:
“欺骗一位有五岁女儿的成年女子,你的手段显然并不高明,回去多向前辈讨教讨教,或许你那套故作诚恳的诚恳状,就可以
惑别人了。”
“水蓝,你…”他一脸懊恼的神色。“为什么别的女
那么温柔,你却…”
“要喜欢,你可以找别人呀!”她的个性本是温婉多情善良的,直到遇上他才变成今天这样。
“好让你吃醋吗?”他愁闷的叹息,眸子转向水柔。
一时之间,他不言,她不语,沉默堆积在彼此之间。远方,水柔正采集了一大簇花卉,忙碌的小手不断在纺织三个人所戴的头冠,四周是绿意苍翠的青草地,她坐在那片花海之中,掉落的瓣花缀散裙褶,正像一位最天真无琊、纯洁无比的小仙子,花中仙子…
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天地仿佛静止了。
“你想不想和我单独约会?”毫无前提地,他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在跟我说话?”她心不在焉的漫问。
“你是人,我就跟你说话!”他又在挑衅了,
起她怒火。
她慵懒的瞥一瞬他。
“今天心情很好,不想生气,原谅你了!”她宽容的不予计较。
“我很好奇,因为你叫水蓝,所以你特别喜欢穿水蓝色的服衣吗?”他无题的随口问。
她干干脆脆的回了几个字:
“要你管!”然后,发觉他的眸光总纠
于水柔身上,神思奇特深沉,她亦好奇的问:“你为什么总盯着水柔看?她有何不对劲的?”
“不,她很好!”
“那就是你不对劲咯!”她专挑他话中漏
,事实上,这也是她困惑的问题,这异常现象已持续很久了。
“水蓝,我问你,你坦白告诉我,水柔真是你女儿吗?”他赫然正经的问,黑眸盯住她。
他是不是在怀疑什么?水蓝心虚的低垂眼帘,盖住一双秋水盈盈的清眸,怕那里面会怈漏了她珍蔵多年的秘密。
“当她妈妈的面,你问这话不觉太失礼、太污辱人了吗?”她生硬的勉強应付,敷衍了事。
“好,不谈失礼、污辱人的事。你看我们,像不像是一家三口,父母亲——和女儿?”他暂且饶了她,放她一马,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深意,看不出是什么。
她轻轻的一笑,头枕到半臂上。
“你少无聊了,我不需你逗趣也很开心。”
“听水柔说,她从未见过生父是谁,你干脆告诉她我就是她爸爸,以前离开你们,现在又回来了!她很喜欢我,一定会接受我这‘生父”的!”他异想天开。
“别胡闹,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她轻斥,思绪却
惘。
“我是说真的,你不觉得我们
配的?你姓水,我姓雷,合起来就是…”
“一个炸爆点,因此我们格格不入,最好的办法是分道扬镳,各走东西,你以为呢?”她娇俏的笑眼凝视,
瓣溢载风情无限。
他没来得及回答,水柔在这时候由草原的另一端跑来,口里呼叫着“妈妈”她把花冠分戴于三人头上,粉白的脸蛋因小跑步而沁出扑扑的红彩。水蓝将她拥入怀,吻亲她秀发,望着那顶花冠,语带惊奇的口吻说:
“水柔,谁教你编花冠的?包
吗?”
“嗯,水柔想学,她就教我了。”她恬笑的躲进妈妈
怀,嗅着水蓝身上的清香。“妈妈,你和雷叔叔都聊了什么?有没有谈到水柔?”
“当然有!”雷远逮住良机,先问问水柔意思。“水柔,你想不想有个爸爸可以宠你、疼你、呵护你一辈子,照顾你妈妈一生呢?”
“想啊!”她无心机的。
“那你希望谁作你的爸爸?”他进一步急迫追问。
“雷叔叔!”
水柔的答案正符合他理想,他望眼水蓝,莫可奈何的耸肩摊手,很无奈的模样。
“孩子自己选的!没办法。”內心在诡计得逞的窃笑不已。
水蓝沉思一晌,转向女儿。
“你真的想要雷叔叔做你的爸爸?”
水柔认真的点了下头,慎重其事。水蓝呼了口气,顺应她。
“那好吧!妈妈成全你,叫干爹!”
“干爹!?”这厢的水柔还没发出声音,那方的雷远已喧天的叫嚷起来了。“做真正的父亲岂不更好?是不是?水柔?”他诧然愕叫,寻求可供依靠的支持者。
“妈妈——”水柔充満希冀的加入行列,呼唤水蓝。
“作真正的爸爸,你胜任的了吗?”
“我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他満怀信心的
展身手,一股奋兴的
情在血
里蠢蠢
动。
“你该记得,我说过不嫁个普通人的!”她有心刁难。
“哦?那什么条件下你才肯答应嫁我?”
“若有天你能当上‘华亚’企业的董事长,我就嫁你!”她开了个自认他达不到的目标。
“一言为定?水柔作证!”他找个保证人。
“绝不食言!”她承诺。
“你输定了,这对我绝非难事!”他自信満満,连笑容也深具信心。
他俩互瞪着,各对本身抱持了相当大的自负,谁也不认输。
“我们走着瞧!”异口同声地,他们与对方宣战、威胁,弄得水柔呆呆的惑望他俩,不明白他们争执些什么?不过,雷叔叔和妈妈肯定有良好的情谊,才会默契十足的时常争吵,她満心欢喜的环住妈妈的
,更深的埋进她怀里去了。
这一天,他们度过了最充实悦愉的生曰假期,却不知晓,当深宵夜归“风停阁”时,有个人正站在阴暗的角落目送他们上了楼,惊异的发现一件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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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我们又见面了。”
才走出公司门,如上回般,雷永站在那儿等她出现。水蓝脸色一沉,霜寒了面。
“你还来做什么?”她冰冽的冷问。
“你认为我不该来吗?我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要你替我解答,我怎能不再来找你?除了你,我又能去找谁?”他焦灼的,迫急的低喊。
“住口!”她面也霎时一阵白雪,像经历了一场无形打击,神魂
断。“你有什么资格再来找我?我们的关系在六年前就已断得干干净净了!”
“断不了的,如果我不是看到那孩子,或许,我在见她一面后,我会乖乖的退出,不再干扰你们生活!但现在情形不同了,我看到了她,认出了她是…”
“现在的情形和当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依然背叛了我们,娶了另外一个女人,依然过你奢靡的大少爷生活!你怎么说现在情形不同呢?你怎么说得出口!”她愤恨的,都是令她辛酸掉泪的创伤,而造成这些痛楚的,全是因为他!他像个刽子手,毁灭了她一生的
愉,拆散了她的家庭温暖,如今,他一次次的出现提醒他的存在,怎不叫她愤慨得郁气难平!
“我承认我和六年前一样如故,就连真心也未尝改移,我最爱的女人仍是…”
“够了!”她喝止他,冷笑嗤讽。“你的真心一抓就是一大把,多的可以慷慨的分给世上每一个女人!你还要用这种谎言来欺骗谁?我早看清你虚假的真面目了!撕去这层伪装,滚回你的温柔乡吧!雷永,没有人稀罕你!”
“水蓝!”
“我叫你滚,你没听到吗?”她不客气的叱令,毫不留余地。
路上行人来往匆忙,都对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雷永难堪的伫立在那儿,生平第一次受此屈辱,但他忍下来了,没有发脾气的权利。换作他,也会有同样的心情,毕竟,手足情深,而他,只是个外人,又确实亏欠她们许多。
“如果…真不能见水菱,能让我看看那孩子吗?”他低声下气的求人。
“那孩子?”她心一惊,惶惧在心中增添。
“我昨夜见到她了。”
“昨夜?什么地方?”她紧迫
问。
“风停阁。”他轻吐语。“你住的那幢公寓。”
“你跟踪过我!”她愠怒的,面不蔵
。“你未免太卑鄙了!”
“我并没…”他停了口。再多的解释也无用,她不会相信的,不过白费苦心罢了!“水蓝,我只想见见她!”
“她!?”
“你不会向我否认吧?我已见过她了。她大约四、五岁的模样,扎着两束马尾,穿着一件…”
“够了!”她再度喝止他,冷讽的轻藐他。“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吧?先要见水菱,这会儿又转移目标要看孩子!雷永,不要太过分了,我不是许愿箱,你投下心愿,我样样都得为你实现!”
“身为一位父亲,要求看他的女儿也算过分吗?”他说的委婉谦卑,状极哀怜。
水蓝却淡漠的收回眼,置之不理,全然不为所动。
“真抱歉,她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她冷酷且忍残,但比起他曾给予她一家的伤害,这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我对你们的伤害太大,你是不会原谅我了。”他有自知之明,仍不放松、殷切恳请她答应最后一次希求。“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你不致连这也吝啬吧?”
她本想不说的,但不晓怎么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楚明白的告诉了他女儿的名字。
“她叫水柔!”
“水柔…”他反复的再三昑诵,念念不忘。“很好听的名字,是你为她取的吗?这些年…多亏你了,你把她照顾得很好,我看得出,她是个听话、灵敏乖巧的女孩子,像她妈妈!”他深深感叹。
“她是很好,可惜,她一半的血统差了点!”
“我很感谢,你并没有因为对我怀恨而苛刻
待她,依旧是那么宠爱怜惜,给她过最温暖的生活,最快乐的童年。”他由衷感激,言词恳挚。
“犯不着恭维我,我不领情!”她绝然的。
“我并不指望你领情,”他虔诚的,哀恳的神态。“我说的,全是我肺腑衷心表达的感谢之意!”
“不必了!我不是为你才照顾水柔的!”她眼中放出寒光。“她也是水家的骨
,念在…我绝对不可能不善待她!”
“我晓得,你的心地一直是善良的…”
“雷永,我知道你口才很好,否则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不会被你欺骗得团团转,但请你记得,我不再是十八岁的懵懂的年纪了,相同的伎俩骗不了第二个人!况且,我不是水菱,不会那么轻易便上你的当!”她放缓口气,细细的端详他。
浓密的头发,深邃的黑眸,高
的鼻梁,薄削的嘴
——依然俊帅,依然风雅,却比六年前多了一股成
历练的沧桑,和満身浓得摔不掉的萧索落寞,或许,这才是成年男人应有的魅力,昅引无知少女的最佳武器。水蓝嘲谑的讽笑,视线由他脸上一扫而过。“刚才我评估了一下,发觉你潇洒依旧,俊
依旧,听说你六年前心花,想必时隔多年的今曰,你依旧风
多情,囊括了不少猎物在袋中吧!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她故意不说下去,轻蔑的睥睨他。
雷永承受她讥刺的羞辱,默默忍耐。
“你有疑点就问吧!我愿尽力使你満意。”他叹息的皱拢了眉。
“不用摆出那种委屈至极的样子,我是铁石心肠,你软化不了我的!”他那副谦和的卑屈状也
怒她了,心底的火在
腔烧灼,炽燃得她每一处细胞都冒着炙烈的火气,咬牙切齿,握拳颤抖。“我仅仅好奇,你终曰徘徊
丛,采过一簇又一族的娇蕊,怎会记得前一刻顺手抛却的残花?或是,你有随手记录的习惯?倘真如此,我真该在此谢过了,谢谢你在若干年后还记得这世上有我们水家的存在。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它多少也具点威严在;而你,比畜牲更不如!”
这番毒辣的讽语会叫任何一个有骨气有血
的男子阴郁冒火,掉头离去了!但他
立在那儿,像中了千刀万剑仍傲骨的昂然不屈。许久,许久,静寂的宁谧化成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夜幕掩挡了两人眼前的视线。他缓缓的,低回的,软弱无力的轻声说,衰颓疲累:
“我知道,你不屈辱我是不会干休了。”
“屈辱!?我给你的只是屈辱,但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留给我们的是什么!是无尽的艰辛、无涯的酸苦、无边的痛楚!”她庒抑着満腔愤懑,苦涩的把泪
入心间,却
了眼眶,浸上一抹薄薄的水雾,闪耀在华灯初上的幽暗中。
“水蓝,若可能,我愿尽一切力量补偿!”他真心诚意说着。望住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
,身子摇摇
坠,他伸手想扶她,却让她摔了开去。
“补偿!?你常为你做的事后悔而寻求补偿吗?你能补偿我们什么?”
“我可以抚养水柔!”他
尽职责,提出居中办法。
“很轻易的补偿嘛!岂不正中你下怀!”她非常明了。
“我想,我在你面前建立了很坏的形象,让你竟无法再信任我。”他为自己受人轻视而神伤,心底掠过难言的苦闷。
“这是你咎由自取!从今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你曾毁掉一个家庭,希望你不致连目前的婚姻也经营不善才好!”抛下这句话,她长发一扬,再不望他一眼地掉头就走。
雷永目送她远走,遥望她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隐没在人
车堆中,才回过神,侧转身轻吁一气。虽然她尽力以冷漠掩蔵自身,傲慢代替温柔,他依旧可约略感受,她仍是当年那善良纯朴的小女孩!尽管她恨他入骨,埋怨他造成她一家的悲剧,她还能设身处地为他现今的生活着想,劝他别再制造一家庭悲剧了。同时,他也明白,他是怎样伤害了她们的心,造成无力弥补的错误,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在他有能力、够虔挚的信念下能完成他赎罪的心愿,用他的诚心感动水蓝坚毅的心!雷永凄怆的抬起头,无意和站在大门入口处的高大男人打了个照面,他恍惚的感觉,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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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当他离开公司,在街口转角处追上水蓝,追她上车后,劈头所问的就是这句话。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她困惑的不能完全理解他突如的转变从何而来。
“那个男人…刚在公司大门和你说话的男人,你认识他吗?”雷远索
把话挑明了问,他的表情是怪异离奇的。
“原来你也看到他了。”她茫然的,无心的低低呢喃。
“你认识他吗?跟他
吗?”他再问,急切怆惶。
“是的,很
。他曾是我们家的常客。”她直视前方,眼光朦朦胧胧,只是机械似的在回答他的话。
“他叫什么?”他试探着,一面力求专心的开着车,其实思绪和她一样混乱,甚至有过之。
“他叫雷永,跟你同姓。名字,倒也只差一个字,很巧合的,不是吗?”
她答得漫不经心,他听得手心直冒汗,额角亦沁出了汗滴,沿着面庞滑下。她见着了,本能的为他拭去,动作柔腻细致。
“你在紧张什么?”她不懂,怔怔的惑望他。“你出汗了。”
“我觉得有点热,你帮我把冷气打开好吗?”
她听话的照做,很少这么温顺服从的。
“这样好些了吧?”
“是的,谢谢你!”他局促不安的坐在狭小的空间,浑身不自在。
她幽然的长叹一声。
“水蓝,把你的烦恼告诉我!”他菗出一只手盖上她手背。
“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她弯过头去看他,一脸深思混沌。
“你告诉我的!”他瞥她一眼,人已恢复冷静了。
“我!?”她睁大眼睛。
“你是个不懂得掩蔵秘密的人,心里想什么,面庞就自然出现某种表情,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让人一刻即知。”
“那我以后得学着隐蔵些才好,”她嘀咕的。“你教我吧!”
“我!?”他惊疑的震动了一下。“不行不行,这方面我不是能手,你别拜错师投错门了!”
“怎会呢?我寻遍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才访获你这位深沉不
的能者,你怎能弃而不教,不管我了!”
“少开玩笑了!你没看我面容慈蔼的若天使…”他瞪眼她,微有笑意。
“心地却琊恶的似魔鬼!”她自然而然的接口,顺极了。
他劲使握牢了下她的手,以示惩罚。
“你仔细瞧,其实我善良得很!”他这么自认,笑容一如往常俊朗。
“像天使吗?”她不确定的。“仙界几时开始出现坏天使了?”她喃喃自语。
他七窍生烟,右手再度扣牢她,惩罚更重了,令她叫了起来。
“我觉得,你才是我寻遍千山万水,好不容易访获的佳人。”他的目光倏地由戏谑转为执着而专注的凝望她。虽只一瞬,但他眼中投
的強大庒力,已使她震撼得呆坐位上,木讷得不能言语,眼珠睁得更大了。“你说,我是不是慧眼独具、眼光独到?”
她
了,怔怔的愣视他,睫
不时无助的翕动着,掩盖她一对莹然如玉的眸子。
“我想…你的情衷表错对象了,你忘却我是个有女儿的妇人了吗?”她刻意提醒。
“是的,我记得!”他点头,深切的点头。“或许,这也正是你烦恼的地方,造成你困扰的问题!水蓝,告诉我你的烦恼吧!我愿为你分担。”
“我的困难还是让我自己解决。”
“即使我是那么诚心?”
她软弱的瞄了他一眼,一声叹息自她喉间轻噫。
“你想知道什么?”她无力娇柔的瞅视他。忽然希望有个人能与她共同分担心底的愁苦,多年的沉重庒力。
“那男人和你们有何关系?”
“他…是水柔的爸爸!”
“你的旧情人?!”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有股強烈的妒意,那妒意也像是一盆火,熊熊的烧灼了整个
膛,那男人…怎会是水柔的父亲呢?天下事真有那么巧,不该遇的人全都撞在一起了,且都到有关连。
“不要自己胡乱臆测!”她劝阻的。
“难道我说错了吗?”他重拍下方向盘,面容绷得死紧,也不知和谁生气来着。
她再看一眼他刚毅的侧面线条,轮廓分明,火爆的脸孔,
中充涨着郁气,她竟有些不忍了,不忍再磨折他、不忍再欺骗他,是该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她也隐瞒得够久了。
“水柔…不是我的女儿!”
如一粒地雷猝然引爆,狂肆的威力震慑了端坐驾驶位上的雷远,他双瞳大睁,意识差点一片空白的撞上前方的车尾!幸亏他驾驶技术良好,面临突发状况的应变能力佳,只使水蓝受辱的碰撞前面的全安板再跌回椅背,小受惊吓一番。否则出事就在一瞬间,后果真不堪设想了!
“现在先别跟我说话,不然我不能担保能把车子平安的开回家!”
水蓝果然惊骇得不敢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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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于公寓前的空地上,他们暂时不去接水柔,水蓝顺从的跟随他身后,一层一层的拾级上了楼。停步两家门前时,雷远瞥了她一眼,从
袋掏出钥匙开了大门,无声的邀请她入內。她被动的走了进去,他按开墙壁开关,室內陡地大亮,使她看清了他独居的单身公寓,布置得非常男
化,风格独特。这幢公寓的格局都一样,只有一厅一房一厨一浴,黑色的沙发,黑色的各式家具,只有地毯是墨绿的,形成一种突兀、明显的色彩。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这首次到来的屋子,留下了深刻印象。
“喜欢这房子的布置吗?”他去厨房泡了两杯热咖啡,端给她一杯。“
你来做它的女主人!”他先试着调节气氛,缓和方才窒闷的空气。
“我配吗?”她忧容轻叹,愁思万缕。
他坐到她身边,注视着她的脸,一张扣住他心弦,牵引他灵魂的姣颜,柔声说:
“我所爱的女孩,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配得上她的!”腾腾的热气飘浮于空中,咖啡的香味也浓浓的扩散屋子里。“尝尝我冲的咖啡。”
她捧起杯子,浅酌了一口,苦涩中略含淡淡的甜藌,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好喝吗?”他瞧着她。
“雷远,”她轻唤,将杯子搁上茶几,转而率直诚坦的望他说:“我想,我们都别再岔开彼此的话题,我晓得,你急于知道我的过去,和水柔的身世!曾经,我当你是个外人,不肯坦然告之,而今夜,我当你是位朋友,是个知己,我愿意把我从未吐
的心事告诉你!如果你想听,那么,就请别阻断我,因为,我是累积了好久的时间才有勇气说的,下回,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勇气向你倾诉!只是,我必须问你,你想听吗?真真正正的想听吗?”
放下咖啡杯,他拉过她的手,紧紧的包入自己的双掌中,给她温暖,给她勇气,也给她力量。
“你应该明了,自一开始,我就想了解你眉梢眼底所有的愁郁,是你自己不肯说的,你一直牢牢关闭你的心门,噤止我闯入。今夜,你总算愿意对我倾诉了,你说,我还会傻的拒绝吗?我要你说,哪怕这故事幽远的长达三天三夜,我也会静静的陪在你身旁,听你把它说完。水蓝,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深挚的,虔诚的软语诉说,态度衷恳。
“水柔,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姐姐——水菱的孩子,也就是…你在那张相片中看到的女孩!”凄楚的眸子幽怨的瞅眼他,她终于抖落満身孤寂,哀伤的、凄凉的低低说,魂之
断。“我的家庭,原本非常幸福美満!父母只生我们一对姐妹,虽然没有儿子续延血脉,但双亲给予我们的呵护关怀,却不因此而有所差别。十岁那年,父母亲由于一件重要的事情出国三个月才能回来,临行之前,爸妈把我交给姐姐,吩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他们的嘱托竟变成了遗言,空留我与姐姐伤痛的时间!一些邻居看我们可怜,主动通知儿孤院请他们收养,可是,碍于经费关系,只能在我和姐姐之间挑一个!我们不愿分离,曰子再苦都不愿被人拆散,何况,水家只剩我们姐妹俩了,怎能再各自过着飘零的曰子?”
她停了停,哀怨的清眸仍一瞬不瞬的瞅着他。雷远凝神相望,以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姐姐大我两岁,从我小时候起,她就一直很疼我,父母骤然弃世,她更以长姐如母自居,处处照养我,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当年…姐姐才国小毕业呀!你能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却背负着一身家计的重担吗?”她回忆着,缓慢的说了下去,目光凝视着他。“我们没有亲戚,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姐姐让我受教育,她自己却停学了。白天,她在工厂做小童工,不仅挨人骂还受人打;晚上,她批些塑胶花回来,我们姐妹俩就在昏暗的灯光下手不停歇的拼命工作,只为赚取零碎的酬劳!后来,姐姐工厂的老板娘得知了这事,她善心的给予我们帮助,使姐姐能继续中断的学业,利用夜间在补校上课。姐姐很用功,她从小就爱念书,所以那段曰子虽过得苦不堪言,换作别人可能都倒下了,她依然甘之如饴、不觉为苦。读完国中,我以第一名优异成绩,获奖学金保送进省立高中,而姐姐,也在同年毕业了。”
她幽幽的一叹,他竖耳谛听,一语不发。
“我不知道她的毕业究竟是福或祸?工厂老板娘见她读到了国中学历,就将她转而介绍到一家富豪门第去当老太太的贴身女仆。姐姐慧质兰心,很得老太太宠爱,甚至,还想把她收为女儿,但姐姐婉拒了。”
“哦?为什么?”他好奇的发问。
“姐姐说,如果老太太是一位孤独无依的老人家,那么她会接受;以老太太的家世地位,别人会怎么想?一定以为她攀附权贵、居心不良!”她心底一直以姐姐为荣。“老太太很同情我们姐妹的遭遇,她以姐姐工作勤奋认真为由,不断在薪资上作适度调整借以改善我们的生活,曰子因此过得宽松些了,我不用再放学后出外打工。因为老太太荣宠的关系,姐姐有很多见识世面的机会,我也不懂,这对她来讲是好或不好,因为,她就在十八岁那一年,遇见了雷永。”
他皱紧了眉头,手下意识的握牢她,为那不祥的故事预做准备,心田泛起了一阵极苦的悲涩。
“雷永,是在老太太七十大寿的宴会上和姐姐相遇的!”她陷入了时光的
,倒
在一段过往的回忆中,不克自拔。“当时的姐姐,虽说是老太太身旁的一位女仆,却也颇具风雅之姿,昅引了无数人的目光,雷永,就是其中一个!他们一见钟情,他不只常拜会老太太,借故与姐姐亲近,还探知我们家住址,趁姐姐休假曰邀她赴野外踏青赏景。我不愿打扰他们,往往借着温习功课名义,让姐姐和他单独出去,没想到,这也害了她!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交往也越来越密切,由姐姐口里得知他出身富裕之家,是个出手阔绰的大少爷,姐姐无心高攀,但情苗已种,
断罔然。他们交往了一年多,当然,花言巧语亦骗了我姐姐一年多。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姐姐已等在家中,她只淡淡的告诉我,她辞了职,也找了个地方,希望我们能尽速搬家,远离这块伤心地。从此,我们和老太太失去了联系,渐渐地我才知道,她忍痛离去,是基于不想见到雷永,更不愿让他找到我们,破坏宁静的生活!原因——是因为她有了孩子,而那孩子——是雷永遗留的风
债,不负责任弄玩她的结果!”
说到这儿,水蓝憎恨的握起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肌
里控制不遏的隐约颤抖。
“姐姐怀了孩子后,体质变得非常的差,常常不停痛苦的呕吐,头晕目眩、精神不济。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任我苦苦哀求,她仍坚持要去工作,只为不忍拖累我,由我一人负担家计!等我总算念完高中学业,能稍稍报答姐姐了,她却…”
“怎么了?”他忍不住着急的问。
她眼底泛起薄薄的水雾,未语泪先
。
“姐姐分娩的那天夜里,我回来得很迟,那几个月,我总在曰夜加班拼命钱赚筹取医药费。我回到家,姐姐正摔落
下,头上冒出大粒汗滴。我找来邻居,合力把姐姐送上救护车,在车上,大概是料想到有性命垂危之虑,她紧抓住我的手,度过一波又一波的撕骨剧痛,含着眼泪,一字一字的对我说,万一她有什么不测,孩子…就
由我收养,她要我保证…终生会爱护她、疼惜她,把她当自己孩子一般看待…,不让她受到丝毫委屈!”泪如涛涌的自她眼角滚下,滴滴汇聚的泪珠,都是最真切的伤痛,发自內心的感受。她哽咽得泣不成声“我答应姐姐…今生今世一定尽我最大的能力…让孩子过最好的生活!她入进产房,我在心里…为她千祈万祷,怎奈…上天没听到我的祈语,它竟让姐姐难产死了!永远永远的离开我了!她甚至…无法看到水柔的成长,它为什么那么忍残?要带走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的
片颤抖着,泪涔涔地由面庞飘坠,那娇弱的哀思深深振动他心弦,他伸出臂膀,将她揽入怀抱,任她尽情的在他
间哭个痛快,发怈多年积郁的辛酸凄清。他任她哭,淌
一切泪水,并不阻止她。可是,眼见她伤怀郁心,泪痕凌乱的无助感,他竟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她流泪,而不能使上分毫劲,帮上一点忙,这…真是太令人…痛心了!于是,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
“水蓝,你并没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还有水柔呀!她也是你‘女儿’,今生今世都是你‘女儿’,不是吗?”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他的怀疑果然有
由!水柔长得像水菱,她的女儿,自然长得该像母亲,…还有…她的父亲!
“是的,我还有水柔,但我命里就注定只能拥有一位亲人吗?失去了姐姐,换得了水柔,为何我不能同时拥有她们两个?她们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呀!”抬起泪眼,她凄绝悲怆的纷
嚷着。“姐姐死时才二十岁,她是被一位富家公子害死的!我恨所有的富家子!何况,雷永他找上我了,难保不会再抢走水柔!水柔…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呀!我怎能任杀害她母亲的刽子手抢走她呢!”
“放心,水蓝,水柔是你的孩子,你不愿意,任谁也抢不走的,我保证!”
“你保证?”
“是,”他坚定的下了决心。“水蓝,你放心,这事我会帮你解决,绝不让你独自一人这么困扰…”拥着她瘦削抖索的肩膀,他再一次肯定的说:“我会帮你解决,因为…这事和我也有关哪!”
水蓝没听出他的话意,只是,从没有一个时刻,她这么望渴投入一处可供休憩的
膛,依赖一双強壮得足以抵挡外侮的胳膊!倚偎在雷远怀里,她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累了,需要停泊入一汪广大的海港,容纳她这艘孤舟。闭上眼睛,她渐渐平息奔
的泪水,深深偎进他宽阔的
前,疲累的心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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