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从我一出道就到这工作的办公室里,心里难免一阵不舒服,老板的处境我非常了解,现在各家杂志社都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中,谈不上好与不好,就是揷科打诨的混曰子罢了。所以当斐少威胁加利的旁氏侧敲之后,老板很容易就此动摇。我并不怪他,所以才拜托李睿安出面帮忙辩护。斐少判了三年,老板判了一年,缓刑两年。
当我递上辞呈的时候,老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了一种极近疲惫的眼神凝睇我。我再也不适合留在这里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也没有多做挽留,只从菗屉里拿出一大摞钱,放到桌上,“违约金。”
我数都没数就进了包里,然后甩出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这里在没有我可依恋的了。
出了公司大楼,我就掏出机手给李睿安去了电话,“我业失了。”
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随即“哦”了一声,转而叹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要尽做丈夫的责任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问他。
他想了一会,答:“糖醋排骨。”
“晚上我来做。”
简单的几句并没有扫除我內心的沮丧,办公室里的东西我一件也没拿,我就是怕哪天勾起我伤心的往事,让自己难受。
有些人拥有的回忆是美好的,而我,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一旦触碰上了,心里的那道伤疤就会狠狠地裂开,我倒宁愿享受着现在。
无打采的后果,就是去了超市,买了一大车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东西,等意识到的时候,收款员却笑嘻嘻的说:“姐小你好,一共六百三十块,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不由得一阵苦笑,看来割是在所难免的了。
付款,然后拎着好几袋的东西往出走。无意之间,我就看见了武安兮。她也是新婚不久,神采却没有半分新娘子的架势,跟我们初见时,她反倒消瘦了许多,本来就大的眼睛,在高突的颧骨衬托下,显得愈加的満,虽然同样都是水汪汪的,但那里面分明有了不同。她神色慌张,说不上是走还是停,总之是带着不安。
我上前用胳膊肘杵了杵她,她显然吃了一惊,也就是几秒钟,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冲我绽开微笑,虽然那笑从外表来看与以前的大径相同,但实际上,是不同的。
以前,她总能轻易地笑出声来,而现在,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很奢侈一样。她并不怎么幸福,准确来讲,她的婚姻是个错误,而造成这个错误的当事人却不在现场。
“宋佳?”她轻呼我的名字,“我来帮你拿。”
她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以前我怎么没体会到?
她简直把我手里的东西全挪到她手里了。
闷闷的就往外走,大超市的门口是最不缺出租车的,还没招手拦,就有位司机大哥慷慨的跟我打招呼,“要车吗?”
“当然。”我说。
后备箱刚打开东西还没放进去的时候,武安兮就说:“宋佳。”
“嗯?”我看着她。
“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我不想太早回家。”
凝视着她的眼睛,很久才说了声,“好。”
在僻静咖啡厅坐下的时候,外面又飘起了雪花,今年的冬天似乎太多情善感了,矫情的总是鹅纷纷。
她双手握着杯身,也不是暖手,而是一种不知所措和无穷无尽的彷徨,这个婚姻到底给她带来多大的打击?
我深深思考着这个问题,是不是要给她上趟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哲学讲座?
然而还没等我说还,她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很傻吧。”
看着她瞬间抬起的眸,一笑,“傻得可以。”
她复又垂下头去,看着杯里早已凉掉的咖啡,“其实在他说,请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心里是有悸动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愿意娶我,就证明我们的关系会拉近一步。拉进一步,就会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彼此之间的了解。我没想到,这竟然会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远。宋佳,我很傻吧。”
她明明是笑的,却有一种晶莹的东西落下来,掉进了咖啡里,与棕色的体混为一谈。
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其实你也可以选择放手的。”我拉住她的手,看着她。
像是受到很大震撼似的,她抬头凝视我,“要是这样就好了。那个他,很爱你吗?”她反问我。
我点头。
“那就最好了。”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哥,他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是內心是极其脆弱的。宋佳,你别怪他无情,别怪他刻薄,毕竟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还没有发疯,显然是不易的。这世上,谁说得清谁欠谁的,都是一场又一场的缘。他心里的苦,你是不知道的。有次我问他,你真就这样放手了吗?你猜他怎么回答。他说,如果这是对你或者对他最好的选择,他宁愿你像现在这样幸福。”
回家的时候,已接近六点。李睿安早就在家等我了,见我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本来还怒气冲冲的脸瞬间化成了乌有,“怎么业失之后,变成购物狂了?”
我看着他笑,“怎么相公大人,心疼了?”
他眉毛一挑,“我心疼的可不是钱,而是你的手。很累吧。”他又往我身上靠,身体刚好一点,就恶大发了。我拿手杵他,“李大律师,不顾及家人的感受,在宋佳的字典里也是一种罪过,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我又不是勾践。”他嘟囔了一声,见我拿着东西进了厨房,才探进头来说,“所以我忍不住。”
于是当晚,他就履行了做丈夫的另外一种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