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就在陶然踏进“展望”的刹那,几乎众人的目光就如聚光灯般集中到她的身上。这样明显的受到注目礼,陶然再迟钝也知道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陶然,恭喜你了,这回大概又是一个成功的出击!”隶青首先开口,他的表情有著遗憾,但恭喜的语气却是真心的。
“是啊!你就要采访你的偶像了,兴不奋兴?”茜蓉兴致高昂的问,看来奋兴的人是她才对。
陶然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只有她不知。
“什么…”她还来不及问完问题,心茗就急忙忙递上一句——“总编辑要你到了马上进去找他。”
陶然只好衔命前往。
好巧不巧的她正要敲总编辑的办公室门时,门就打开了。恪擎从老总办公室走出来,陶然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让他先行。殊料恪擎竟特意歇了歇步伐,投给她一个挑战似的、颇具深意的笑容。
就在陶然还没决定要瞪回去还是闪开目光时,他翩然离去。穿著合身铁灰色西装的他是一身的干练,渐行渐远的颀长优雅身影却是那个她所熟悉的他。
“陶然,进来,然后把门关上。”总编辑的声音打断了她纠
难休的目光。
陶然抖了抖身子将门关上,嘟著嘴想,自从再遇到恪擎以来,她好像变得更迷糊了,脸的傻样出现的频率暴增。
“老总,是不是要叫我写新稿?正好我手边这个访问写完了,哪,这是稿子。”陶然递上一叠电脑列印出来的文字稿,顺便翻出预先准备好的磁片。
如果稿子OK了,磁片就可以直接交给美编用电脑排稿。平时因为陶然老会忘了磁片,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在家里直接先寄到总编辑的E-mail信箱中。
“是有新稿要写。”总编辑不负陶然所望的说,丢了一叠资料给她。“这是我请法国出版那本摄影集的出版社提供的基本资料,还有他下榻的饭店地址、电话。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下一期销售量就靠你了。”
摄影集?陶然的心中忽然闪现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她前进一步拿起资料,上面一开头的K。S字样让她的心沉了一下。“你要我做邵恪擎的专访?”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上司,最后的希望在他点头的刹那粉碎。
“老总,我…我可不可以不要接?”陶然硬著头皮说。
自从尽情介绍她进来“展望”以后,总编辑一直都算赏识她,在文字的尺度上也从不干涉,关于他一切的纵容她是铭感五內,所以也未曾拒绝过任何派下来的工作。
“为什么?”总编辑难掩讶异的问。“邵先生相当欣赏你的文辨以及采访切入的角度,我还同他提到你那篇轰动一时的报导呢!”
陶然当然知道他指的是那篇闻人湛也的报导,但他们两人不同啊!她与恪擎连人私的事都纠
不清了,再来写专访只会愈扯愈没完没了,可别到时自己反成了绯闻的女主角。
“我…”陶然呑呑吐吐的,找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拒绝,总不能照实说她不适任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曾和他在欧洲有段情。
“好了,邵先生都亲口指定要你了,总不能拒绝。这事就这么办了吧!”总编辑见到她的踌躇,就捉住时机下了个及时的结论。
指定?看来那家伙不打算当不认识她了!既然说服不了总编辑,那么就去说服恪擎吧!
陶然一手抱著资料,一边背著帆布袋,还要空出几
手指拎住自己的裙子,以免急中有
,悲剧再生。
脚步重重踩著无辜的地板,她才一转出大楼过了马路,就看到那个她要找的人双手环
、好整以暇地站在她的机车旁,一副等人的模样。
“邵先生,你在正好。”陶然气呼呼的,也没发现恪擎満脸
有成竹的笃定样。
“找我有事?急著叙旧吗?小痹。”恪擎淡然的说,信手接过她手上一堆重物,拿过她的帆布袋背在身侧。
陶然倒没注意到自己的东西被接了过去,当然也无暇议抗。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不要叫我小痹!”她忿忿然地说,嘴巴又嘟了起来。
恪擎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她那专心一致的毛病还是没变,他也聪明得不回嘴,以免让她不小心把话题愈扯愈远,他可还没跟她算帐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写你的专访,你分明…分明…”陶然气得词穷。
“居心叵测?”他好心的提供辞汇。
陶然瞪大的眼珠徨徨然兜了一圈,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对!你到底想怎样?”
恪擎单边的嘴角扬起一个带著凉意的笑,満脸的不怀好意。“你说呢?我的小骗子。”
“谁是小骗子?!”陶然瞠大了眼,不服气的
直了身子问道。可怜她有限的身高,无论再努力还是无法同他一般。
恪擎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敢做倒不敢当了?你欺骗了我的感情,从我身边溜掉,难道你想否认?还是你根本连认识我都要彻底撇清?”忆起那天早晨醒来时,満身的
绵温柔尚未褪尽,张眼却发现伊人芳踪杳然。
他在冷风中寻遍巴黎街头,当夜晚来临,他的手中只余两张有著他与她名字、目的地是威尼斯的机票。他才相信,她真的抛下他一走了之,甚至连张薄薄的纸条都不愿留给他。
情褪尽,心却冷透,他从未感觉巴黎是那样的寒冷。
“我…我又没有否认…”陶然也想起了分手前夜一的电话,想起了他那个叫Amy的情人,不知道他们是否结婚了?想到此,満満的苦涩涌上心头,就要氾滥而出。
“没有否认,那是承认了?小骗子。”恪擎对于她的承认仍然浮起了怒意,想起两人相逢时,她那不认得他的样子。
他知道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没有认出他来,就因为如此,让他更生气。这两年多来,他为她牵肠挂肚,不管是眷恋、是怨怼,总是时时占有著他的心思。而她呢?不仅过得很好,还根本忘了他这号人物!
“我哪有?!我又不是蓄意…也没有骗过你,我对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想起他用他那对温柔澄净的双眸紧瞅住她,轻轻的说“我对夜一情没有趣兴”,然后她也用著同样热切的眼神会应他“我也是”瞬间好像又回到了阿姆斯特丹的饭店门口,冰冷的夜风夹著细雨肆
著,却冻不透两个眼中烧灼著热情的人。
陶然的眼中闪著光辉,情感的波动让她双眸
润起来。
恪擎看到她那模样,也想起了她站在寒风冻雨中,纷
的秀发披散在颈项间,
惘的双眼像企盼著温暖,可怜兮兮得让他再也无法转身而去。他在那时就陷溺进去了。
可是这女人竟好胆一走了之,更可恶的是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你敢说不是?那样毫不在乎的走开,甚至连我的模样也忘得光光,难道你不是个骗子吗?我还听你的同事们私下叫你小女处,还说你不是骗子?!”他生气的指控道,说得眼底都冒了火。
陶然再笨也知道与其说他气她无故离去,不如说她没认出他来更令他跳脚。只是总不能这样承认吧!也不想想是谁有了个Amy还来招惹她的!她知道同事们都叫她小女处,恶毒一点的甚至还叫她老女处,一切都是因为她一身黑、又从头包到脚,毫无曲线可言的可怕装扮。
“我是不是小女处干你何事?”陶然有志气的顶撞回去。人不能白白被欺负而不还手,这是尽情表哥说的。
“哦?”恪擎那对好看的眉都夸张的扬了起来,他暧昧的瞄了她一眼。“真不我干的事吗?”
陶然跟著他眼儿一溜,想起两人分享过的亲密,脸不噤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这一脸红,气势就一去不回。
看着她仍然单纯而涩羞的反应,他心底也有些微窃喜,毕竟会被称为小女处,表示她现在身边没有别人。基于这一点,他就判她个缓刑吧!
“如果你今后好好表现,我可以考虑原谅你。”他宣布道。
“好好表现?原谅?”陶然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虽然她的小嘴再怎么努力也大得有限,但她还是很用力的要表达她的不可置信。“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自大,你以前…”是温柔体贴、细腻动人的!虽然很有自信,但却不曾以自己的意志凌驾她之上。
陶然没有说下去,她黯然的想起,过去毕竟是过去了。
“显然温柔对待你这个没心没肝的人是种浪费。”恪擎讽刺的说,満腹的涩味显然尚未吐尽。
陶然赌气的不想回话,她不知道明明是他不对,为什么再见时竟像个弃夫似的,口口声声的指控她欺骗他的感情。
“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她正要掏钥匙发动机车,才惊觉自己的东西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上。“你拿我东西做什么?”
恪擎还是稳稳地站著,视她伸来拉扯他身侧帆布袋的手如无物。“你不能走。今后你只能跟著我,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陶然拉不动他,气恼的瞪著他,想把他瞪出个
来。“为什么?”她气呼呼的咬牙道。
恪擎的心情反而整个好了起来。“你忘了要采访我的事吗?既然如此就要多了解我,光看资料…”他扬扬手上那叠陶然取自总编辑处的资料,“恐怕不够!”他马上打断她回话的机会,“再说如果你不,我就告诉你的同事们,说你根本不是什么小女处,我可以举很多例子证明…”
“够了!”陶然无法维持任何风度,她决定唯有
暴才适合现在的她。
但她除了投降又能如何?总不能真让他到处去宣扬两人曾共享的亲密吧?
“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凭什么拿这威胁我?”陶然仍是不甘心的嘟嚷。
恪擎当然也听到她的“耳语”了,但他聪明得没有笑出来,以免她当场爆发。
“为什么我一定要载你?”陶然看着恪擎将机车牵出来,他的头上还大剌剌戴著他威胁她去替他买的全安帽。本来那只是她不想和他同行的借口,谁想到路口就有一家机车行卖全安帽,末了她竟还得当他的奴才,去替他买了一顶。
恪擎一派自然的耸耸肩,更气人的是,他那模样还优雅得像是坐在高级房车里。“因为你想回家,而我现在没事,就好心的以你的意愿为行动的指标。”
“以我的意愿为行动的指标?”陶然捏了捏他的脸皮。“我还以为是铁铸的呢!”
这回恪擎就没有成功的忍住笑了。“上车吧!你确定不要我载你?”
“谁要给你载?你根本没有驾照!”陶然没好气的说,跨上机车上了路。
她边骑还边想,这可恶的家伙,也不想想一个大男人多重,硬是要挤她这台小绵羊的后座,他那双长腿没处伸,还贴着她的腿大摆放在前面的踏垫上,一只手还大剌剌地搂著她的
横放在她
脯的下方。
她扭捏的动耸著身子,意
摆脫他几乎包裹住她的热炽躯体。不料他那只横在
上的手却一转,轻托住她一边丰満的
脯。
陶然简直是惊跳了起来。
“嘘…”他放开手改而放回
际,安抚的在她耳边轻喟著,鼻间噴出的气息扰著她纷
的心。“你的身材还是没变嘛!
部还是正巧盈満我的手掌…”
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响起,陶然硬生生地将机车往路边一停,一股气伴随著羞恼让她狠狠地回过头,“你这个——”
她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张嘴就被堵住了。
恪擎的
彷若久旱逢甘霖似地渴饥地
吻著她,灵巧的舌尖滑过两
交接的
隙,快速地挑起她火热的感官记忆。顿时愤怒的火焰被这一煽,竟烧灼成更大的火焰,直侵袭著两人。
是他抵著她
际发出的一抹満足叹息声让她醒了过来,她狠狠推了他一把,发现自己在大马路上上演了免费的限制级镜头。
恪擎被这一推差点掉下狭小的后座,他稳住身子后识相地对満脸怒意的她举起双手,表示绝不再犯。
“你再碰我,我就把你踢下去。”陶然气息未定地说。
恪擎点点头,知道她是认真的。事实上他也被自己的无法自制吓到了,他那无法言喻的強烈望渴甚至比过去更強。他确实是太唐突了。
接下来的路程他没有再试图接触她的身体,反倒是陶然频频出错,几个紧急煞车都将他一次次地摔到自己身上。
陶然发现,恪擎真有本事引出她最坏的那一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坏脾气的人,不过显然人不止是潜力无穷,坏脾气也是没有极限。
唉,真可怕!
陶然将机车停好时,气已经消了大半。她带著恪擎钻进死巷里,打开木门进去,一边还想着,希望没有人在家。
闻人上班去了,
最近也有工作,这两个人大概都不会在家。可是尽情表哥在家的机率就大了点,毕竟他是个自由创作者。不过她还是很希望表哥去图书馆、街上或者任何一个地方找他创作题材。总之,她就是不希望有人见到恪擎。
为什么?因为情况已经够复杂,万一又扯上她这几个同居者,恐怕会
飞狗跳。
“你跟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恪擎面无表情的问出口。
陶然恍惚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往后跳了一步。“你都听到了?”想来她又把思考的內容说出来了!
恪擎微扯动著嘴角,不置可否,一双眼就顾著打量四周。“你刚刚提到的闻人是…”
“闻人湛也啊!啊!”陶然倏地捂住嘴。“闻人要我不要说的。”
是啊,当初闻人答应接受她访问的唯一条件是不能让他曝光,包括他的年龄和住所。陶然也对挖人隐私没有趣兴,更不想提供读者八卦消息,不然光他住在这里的消息就够有看头的了。想想,堂堂騵皓集团总裁竟窝身在古屋平房里,是多么引人好奇的事。
恪擎看着她脸面上变化莫名的丰富表情,双眼怀疑的眯了起来。“就是那个你报导的人?”
“我是报导过闻人,那是我相当満意的作品之一哦!”陶然倒半点没发现眼前男人的不悦。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恪擎是不动声
,但仔细看的话会看到他眼底的嫉妒已经跃然而上。
“一起?”是住在一起吗?陶然想了想,“大约两年多了吧!从我搬进这里就住一起了。”
两年多?那么就是她一从他身边逃开,就投入闻人湛也的怀抱啰!“他就是你一声不响从我身边溜走的原因?选择一个老头?”恪擎没发现自己简直是咬牙切齿。他从总编辑那里得到的讯息是闻人湛是个颇有把年纪的人。
“啊?”陶然的思绪转了一圈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哈哈大笑了出来,“你以为我和闻人…哈哈!拜托!他那家伙还小我半岁呢!老头?哈哈,我要告诉闻人…”
小半岁?
恪擎弄清此人不过是假想敌后,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住在这里的还有什么人?”他的模样镇定得不像刚被陶然糗笑过。
陶然耸耸肩,走进厨房到处找吃的,这才是她跑回来的目的——吃早餐!
“你要红色的还是蓝色的?”陶然没有回答他,眼睛已经让食物占満了。谁教尽情的手艺那么好,把他们三个的胃口都给养刁了。
恪擎看着陶然从柜子里“挖”出来的蛋糕,它们的正确名称应该是酒渍樱桃蛋糕和蓝莓起士蛋糕,看来她对吃的还是那么没有概念。
“随便。”他盯著她,想要暗示她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问题就在于她根本眼睛都舍不得从食物上移开,怎么接受暗示?陶然又取了咖啡壶,发现咖啡还温热著。“要不要来一杯?”
“好。”恪擎无可奈何的应道,决定用明示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一面也惊讶的察觉这个厨房虽然到处是骨董,但设备倒很现代化。
然后,他又很満意地看到陶然帮他的咖啡加了一个
油球。她还记得他的口味。
“哦,你是说哪个问题?这蛋糕好好吃。”说著又叉了一口送进嘴里。
恪擎已经习惯了,知道要她现在从对食物的专心中回神,是有些困难。“真的吗?给我吃一口。”
陶然自然而然的服从他的要求,叉了一口送进他嘴里,也没想到这个举动又让他们回到过去亲密的时光。
“好吃吧?这是尽情表哥做的。本来我是很好养的,不像
不喜欢的打死都不吃。可是现在吃惯了表哥的东西,外面的东西都不爱吃了。”陶然喝了口加了牛
的咖啡,満足的叹了口气。
“
也是和你们住在一起的吗?”既然不能将她的心思拉回先前的问题上,不如顺著她的话,同样可以问出个所以然。
“对啊!她是我捡回来的。”陶然回答得理所当然。
“捡回来?”这答案倒是完全出乎恪擎的意料。
“嗯!”陶然点点头,对于刚见面的诧异和徨然显然已经消逝了,现在同他说话就像过去一样
稔。“我和表哥把这里整理后就搬了进来,闻人是表哥的朋友,刚好无家可归,我们就让他住进来,过没多久我就捡到
了。”
陶然又把她遇见
的过程说了一遍,听得恪擎不可思议的直头摇。这几个人竟就这样凑在一起?听陶然的语气,与其说是房东与房客,不如说是一家人。
“你住在这里很快乐?”他轻轻地问。
陶然用力的点了点头。“嗯!”虽然有时候会想你,心里头酸酸的,但大部分都是甜甜的。这一段话她这回谨慎得没有说出口。
恪擎却默然了,他一双眼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这段情,如何了?
两人的心下凄凄惶惶,恐怕想的都是这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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