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才刚踏进
明山的大宅——
“有我的小曾孙了吗?”等在门內的秦天一直接开口问。
严水练摇头摇,“没有。”
“没有,你还真是没用!亏爷爷我替你想出了绑架朗曰的大好计策,结果你竟辜负掉这么好的机会,你还真是令我失望!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寄给你的书全部看完?”
“全看完了。”
“那你有没有主动把朗曰…”
“爷爷!”秦朗曰在一旁冷声警告。
“哼!问问都不行、说说也不行,就知道你会过河拆桥!”老人家不高兴了,“水练,你陪爷爷出去外面走一走、聊一聊,别再理会朗曰那个坏脾气的臭小子。”老人家抢人了。
“好,我陪爷爷出去走走。”她放开秦朗曰,头也不回的走到秦天一的身边。
“别去太久了。”秦朗曰扬声提醒。
“哼!担心爷爷会欺侮你的宝贝啊?”秦天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埋怨,“你看见没有?朗曰这么宝贝你,你可要好好的帮爷爷争取到一个小曾孙啊!”
“秦朗曰说他不要小孩。”严水练无所谓的说。
“你不要听他的!他一定是怕我的小曾孙会抢走你的注意力,所以才会说不要小孩的,你一定要继续坚持,知不知道?”
“抱歉,爷爷。”严水练拒绝坚持。
“唉!这下子是真的抱不到小曾孙了,那些我买给你的书也全都白费了。”秦天一哀怨的瞪她一眼,“你靠近一点让爷爷看清楚,看清楚朗曰为了你而舍弃我千盼万盼的小曾孙,到底是值不值得?”
严水练依言走近他。
“手伸出来。”
严水练再依言伸出自己的手,让秦天一握住,“听朗曰说,你把十岁以前的事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的。”
他老眼黯沉的看着她手臂上纠结的伤痕,“就算是看到朗曰,看到我了,也没能让你想起什么吗?”
“没有。”
“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
“厚——你的话为什么这么少?就像跟爷爷我在网络上聊天的时候一样的少。”秦天一隐蔵着一点惭愧的叫道:“这样是要怎么跟别人沟通?”
“我很少跟别人沟通。”
“那怎么行!长得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子,就是要走出去让一票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这样朗曰才会更加的宝贝你,你懂不懂?”
“不懂。”
“厚——对牛弹琴、对牛弹琴!”秦天一话中带笑的哀叹着。
听见这话的秦朗曰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赵毓襄利用机会开口问:“朗曰,如果你决定要生个小孩,可不可以让妈妈来带呢?”坐在沙发上的姿态非常高贵,紧扭的双手却是透
出一点局促不安的紧张感。
秦朗曰却没有发现,淡淡的、冷冷的看她一眼,“我现在不要小孩!”
身为母亲的赵毓襄立刻就被儿子的冷眼看得手足无措,甚至显得有点紧张,“妈妈的意思是,如果将来你决定要生个小孩,可不可以让妈来带呢?”
“让水练自己决定。”秦朗曰自动自发的提起他与她的行李,“为什么这么问?”走出几步后才又突然回过头问。
赵毓襄难为情的撇开头,苦涩的笑道:“妈妈很羡慕你和爷爷之间的感情。”
再怎么说孩子都是自己生的,却不能自己养,总是会有遗憾,尤其朗曰又是一个这么长情的孩子啊!所以她真的觉得好遗憾。
“不管如何,你是我妈的这一点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背过身走开了,声音才跟着飘过来。
赵毓襄看着儿子背对着她的别扭模样,心中微喜的笑了,“是啊!你一辈子都会是我最骄傲的孩子。”
所以她一定会把握住现在的机会,与儿子亲近,借以弥补她未曾对他付出的一切,更借以改善很少与他相处的两个弟弟与他之间的陌生感情。
就连秦东游也是这么想的,他特地赶在晚餐时间回到位在
明山上的老宅,与大家一起坐在饭桌前吃饭。“朗曰,你和水练的婚事是不是该办一办了?”
总算是让他找到机会帮大儿子做点事,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让秦东游期待万分啊!
偏偏秦朗曰一直都很难
,更难讨好,“不必。”
一句话就浇熄了身为老爸的満腔热火,而他的注意力甚至完全没有放在父亲的身上,“水练,多吃一点。”他总是只在意自己中意的事。
唉!“我知道了。”儿子不给管,他也就不敢多管,谁叫养育儿子的人不是他!
“我的意思是,水练又还没答应要嫁给我。”听到那声叹息,秦朗曰试着缓和气氛的说。
“是吗?”秦东游于是再次振作起精神,转而向严水练问道:“水练,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朗曰呢?”
“秦朗曰并没有问过我。”严水练不太在意的说。
秦朗曰却不満了,“谁说我没有?是你自己把戒指退还给我的好不好?”
“你没有问。”严水练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向他,很坚定的说。
他也跟着放下筷子,转向她,“要不然戒指还能做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
“好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误踩地雷的秦东游试着让紧绷的场面转变得缓和些,“朗曰,你就让水练一点吧!”
“不让!”秦朗曰将一直蔵放在口袋里,一直在找机会想拿出来的戒指递给她,“你还要不要?”
“不要。”
这下子餐桌上的几个人全都无比惊慌的准备承接秦朗曰的怒火,却没想到——
“为什么不要?”秦朗曰既无奈又珍爱的轻抚过她一直很平静的脸庞,“你是真的不想嫁给我吗?”
“戒指太大了,会掉,所以我不要。”
原来是这样,“好,我知道了。”他将她拉到眼前,亲热的亲了她一下。
秦东游于是知道从此以后该从何处着手关心大儿子,“水练,你和朗曰的婚事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严水练摇头摇。
“那全都交给爸爸来处理好吗?”
“好。”她乖巧的点头。
“不要!”他叛逆的狠瞪过去。
他却不再担心。“爸爸知道了,一切就全都交给爸爸来处理。”总算是有人收服了朗曰的叛逆。
一顿晚餐就在吵闹中夹带着温情的情境下,愉快的结束了。
这个秦家总算是开始平凡的过生活,而不再是那么的不可一世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他在夜里将她密实的拥抱着,“你可以习惯我的家人吗?”
“我需要时间。”她闭着眼睛说。
“回到这里有没有让你想起一些什么?”
“没有。”
“那么你这几天到底都跑到哪里去了?”害他都找不到人,只能随时思念着她。
“我一直都和爷爷在一起。”
“爷爷?”
“爷爷。”
“朗曰,你已经准备好要面对所有的真相了吗?”秦天一在女儿的门前拦住只身前来的秦朗曰。
“爷爷都把水练给带来这里了,我还能不来吗?”秦朗曰难掩焦急的寻找着她的身影。“她…还好吧?”
他真怕她独自想起了什么,到时会承受不住这儿离开这里,也离开他!
所以,他还能不去面对让她失去如此之多的原因吗?只是除了他的忍残外,还会有些什么吗?
“朗曰,爷爷请求你对宝玉仁慈一点好吗?”秦天一苍老的搭扶着孙儿強而有力的臂膀,“宝玉她…宝玉她…”哽咽到几乎语不成句。
“爷爷,把相思丢去喂狗的人是我,我有什么资格去批判姑姑呢?”他拍拍老人家的背,笨拙的试图安慰爷爷。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朗曰。”苍老到再无一丝雍容气度的秦宝玉早已站在敞开的大门后面,明显疲惫的说:“自从知道你爱上她以后,我就一直在等着你带她回来,我等了好久好久。”
“为什么要等我?”秦朗曰将爷爷扶进屋內。
“为了要告诉你真相啊!”秦宝玉连嗓音都很空
的说完后,将一叠照片递交给秦朗曰,“照片很多,你可以坐下来慢慢看。”说完,自己先行落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秦朗曰跟着爷爷就坐在她的对面,拿出信封里的照片。
那是一个女人受制的、**的照片,像她却又不够像她——像她的是五官长相,不像她的则是滑光的肤皮与眼睛的神采!
他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差异,但是在心里还是多少产生了一种珍宝被人窥视的不悦感。
然而比起这些luo照更加歹毒的是余下的另一半——那是一个小小女孩被囚噤在柜子里、狗笼里的忍残照片!
照片里的小女孩有一双呆滞到毫无神采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仿佛正盯看着他,一下子就把他给拉回到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如何能想到曰后他会将她搁进心里珍爱着?
他只能悔极、恨极、痛极的伸出颤抖的手,轻抚过照片里那双黯淡到毫无神采的眼睛,“该死、该死、该死的我们…”
完全不当她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猪,或是一条狗,可以随便让人践踏,更可以让人随意宰杀…
就像…他把她给丢尽发狂的野狗群里是一样的!
砰!砰!他自
的打伤了自己向来最珍惜的手指。“为什么?”为什么姑姑要这么忍残的对待她?
为什么他也曾经这么忍残的对待过她?
“因为她一直没有离开坤良,因为她明知道坤良已经选择了我,却还是一直没有离开坤良,所以我才会找人拍下她的luo照借以威胁她…”
秦朗曰沉痛至极的捏紧手中的照片,“我问的不是她!”
秦宝玉却突然说起别的事,“朗曰,你知道如何把一个正常的孩子养成不正常吗?你只要不抱她,一次都不要抱她,那样就够了!”
她浅浅的笑着,笑出了満脸的皱纹,显得既苍老、又沧桑,“但是我是这么的怨恨她的母亲,所以…不管怎么做都是不够的啊!
我一次都没有抱过她…因为我听说过没有被抱过的婴儿会慢慢的死去的事,所以我还特地让爸爸把坤良调派到海上去,这下子还有谁会抱她呢?没有!没有人会抱她,但是她却没有死,她没有死!”秦宝玉混乱又狂
的陈述着,“所以我把她关到柜子里、狗笼里…
我还故意丢给他一个布娃娃,等她开始拥抱那个布娃娃时,我再当着她的面将娃娃给剪碎…我甚至给过她一只狗,然后当她对狗笑了一下的时候,我再当着她的面将狗活活的打死…
结果她还是一直活着!她为什么不会死,为什么?坤良…你的女儿为什么不会死呢?
“姑姑!”秦朗曰突然用力摇晃着精神状况几近异常的秦宝玉,“够了!不要再说了,听到没有?”
“朗曰,我本来好胆小的。”秦宝玉艰涩的说:“但是为了磨折背叛我的李坤良,我可以
死梁红荳,再
死李相思…为的从来都不是李坤良的回头,为的就只是要磨损李坤良的心志,如此而已。
我的感情一旦被背叛,就立刻烟消云散了,但李坤良却自始自终都不了解!他不了解我,然而我也一样的不了解自己吗?我为什么要留着这些照片,不是早就决定好要用这些照片来磨死李坤良,却为什么会一直留着呢?”
“因为你还爱着坤良!”一直静默在一旁的秦天一难掩感伤的说:“所以你才会没办法把那些照片拿给坤良看,依照你的原意来磨折他。”
“不是的,爸爸。”秦宝玉疲倦的头摇,“当我知晓坤良的背叛时,我对坤良的感情确实都已烟消云散了,只因他是我执意要嫁的男人,所以就算是表面,我也要执意到最后!”
“唉!我们秦家真是何其忍残啊!”秦天一叹道:“先是一个老人的专断霸道和一个女人的爱极生恨,让秦家因此而错待了水练八年,谁知后来却还有一个被我宠坏的朗曰骄纵、忍残的再把水练给推进野狗群里,让她被啃咬到死去活来的又苦痛了两年…真不知道水练那孩子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平静的面对着我们,说她已经忘了这一切呢?”
“所以我们就算是真心忏悔,也还是不够啊!”
“但是我并不需要被原谅,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忏悔呢?”秦宝玉自嘲道:“反正老天已经给了我报应,而我也早就接受了。”
“宝玉,小拓不是你的报应!”秦天一难过的试图安慰秦宝玉。
却被秦朗曰突兀的打断,“既然你不需要被原谅,那么那些照片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就单纯的只是将真相揭
而已。”秦宝玉努力的
直背脊,“反正小拓已经被确定是个自闭儿了,我还需要再多做些什么吗?”
“你真的很胆小,姑姑!”秦朗曰沉痛的望向连接着秦家土地外的一整片密林,“我曾经把她丢出去喂狗的事实是不能被改变,也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所以我一样不需要被原谅,也不能被原谅,因为我必须一直记得我曾如何残害过自己最珍爱的女人,直到我伴随着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你懂吗?姑姑。”
“朗曰,你都已经知道我很胆小了,所以你为何不只要満足于事实就好呢?”至于她,已经太累,累到无力去改变什么了。
所以就这样了,好不好?就这样让她沉进无底深渊了,好不好?”
“宝玉,爸爸想让你听听看这个好吗?”秦天一拿出带在身上的录音笔,“这是前几天爸爸和小拓以及某个人共处时所录下的一段对话。”
“妈妈…”
录音笔里传出一句李拓不带任何情感的叫唤,立刻就让望渴沉浸到无底深渊的秦宝玉痛哭出声了。
接着是秦天一指称的某人开始说话的声音——
“只有上帝钟爱的天使才会拥有不必看见人心的殊荣情况,也只有上帝钟爱的天使才能选择自己的母亲,这是我的小蝉妈妈告诉过我的,所以我选了小蝉妈妈当我的母亲,你呢?你也选了现在的妈妈来当你的母亲吗?”
“是我选的。”自闭儿李拓应声答道。
“为什么?为什么?”秦宝玉再也无力支撑住自己的跪倒在地上,“为什么是她让拓说出这些话的?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被她
待了八年的那个李相思啊?这样的天理循环,她看不懂,她不懂啊!
需要救赎的人,是谁?
得到救赎的人,又是谁?
秦宝玉终于提起勇气把那些照片
到李坤良的手中,将过去从未言明过的一切都说开了,“我们离婚吧!坤良。”
“是吗?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头发都已经斑白的李坤良握紧手中的照片,苦涩的笑着,“就算我愿意视而不见,还是走到这一步啊!其实…真正忍残的人一直是我!”
“别再说了,坤良。”秦宝玉转头望向玻璃窗外的蓝天,这是自从李坤良背叛她后的许多年,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再是全然的黑暗了。
“我要用尽自己余下的人生来爱小拓,所以我不想再恨了。”上帝慈悲,让灵魂的频率与李拓相近的李相思重回秦家,并且让她明白李相思拥有的原来是个天使!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来报复的!
于是秦宝玉不再拒绝上帝的恩泽,努力的在自己的心中挣扎出一片蓝天,借以承受太阳的照拂——这是上帝给她的机会。
同时,也是上帝给李坤良的一个机会!“就让我说完吧!”他挖心剖肺的敞开心
,“我是个很贪心的男人,既要在儿孤院一起长大的梁红荳,更要秦天集团总裁秦天一的掌上明珠秦宝玉;因为长期以来的无依与贫穷,让我一心一意想要兼得鱼与熊掌,直到纸包不住火了,我仍然以为自己已经兼得到鱼与熊掌了。
其实我的背叛让你很痛吧?痛到每次我将你拥抱后,你都要躲进厕所里去呕吐…”撇嘴自嘲了一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出了眼泪,“八年前你终于孕怀时,我以为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奇迹,所以才会在红荳与相思都离开后,让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的我们拥有了李拓,为此我曾偷偷高兴了好久,因为我以为只要让你拥有了李拓,我曾背叛过你的伤痛或许就会慢慢的痊愈,但是上帝如何能原谅一个自私的恶鬼?
当我对红荳与相思的遭遇装作无视之后,当我为了保全与你的婚姻而让自己变成恶鬼之后…我已经不配再拥有什么了!只是,我是真的爱你,宝玉。”
“是啊!爱情把我们都变成恶鬼了。”秦宝玉主动与他背负起那些罪责。
“不是的。”李坤良却将那些罪责全都揽回到自己的身上,“是我的贪心把你们三个人都推下了地狱!”
红荳的抑郁而终、宝玉的泯灭人
,和相思的八年磨难,这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真正该下地狱的人是他!
“坤良,不要再逃避我们的罪责了好吗?”秦宝玉
出二十几年难得的笑容,“你和梁红荳的女儿让小拓叫了我妈妈呢!朗曰说得没错,我把相思关在门里忽视、
待是不能被改变的事实,也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事实…所以就让我们一直都记得好吗?”
“相思…她好吗?”撇开一脸的老泪纵横,李坤良很艰难的开口问。
“我不知道,坤良。”秦宝玉头摇,“她不但将十岁以前的事全都忘了,甚至还把辨识人们的能力也全都摒弃了…或许是被伤得太深,也或许她才是那个最被上帝所钟爱的天使…不过她已经替自己选择了非常好的父母以及丈夫。”
“真的吗?朗曰是真的爱她吗?”
“你要亲眼看见朗曰的改变,才会明白爱情也可以有其他的面貌。”而不单只是他们之间互相磨折的一种面貌啊!“所以,我们离婚吧!”
“好。”
终于,他们放过了彼此,然后他们才能重新建立起一种全新的相处模式,一种关于爱人的全新模式。
所以需要救赎的人,到底是谁呢?最后得到救赎的人,又到底是谁呢?
把过去的伤口全部揭
以后,改变了什么?
李坤良自私自利的贪求,秦宝玉铺天盖地的恨意,秦天一专断跋扈的偏执,还是秦朗曰目中无人的骄纵,亦或是严水练受尽磨折的过去…到底都改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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