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伍德家族的护送下,黑魇军最终抵达了克鲁镇。
他们在小镇北面建立了一个营地,扎于此,还带回了撤退时扔在山谷里的财物军械,放进新搭好的仓库里。提心吊胆的逃亡终于结束,战争还在继续,但他们总算可以缓口气,安心睡一个好觉。
本杰明则又一次走进了克鲁萨德大门之中。
“…我没想到你们会直接派兵过来。”
站在大门天台的楼梯门口,他看着正在眺望远方的伊丽莎白,这么说道。
“是迈尔斯告诉我的。”伊丽莎白转过身,摇了头摇,说,“他发现了王**的异动,事先察觉到教会要朝你们发动突袭,所以建议我调兵反包围,可惜…教会似乎也嗅到了风声,撤得很早,我们没能留住他们。”
本杰明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无论如何,伍德军救了他们,不然,他们不知道还会在教会的追击下死多少人。
想了想,他把话题拉开:“我对公爵大人的死非常遗憾,他们当时马上就要离开地道了,可教会也就是在那个引爆了一切。我们没能找到多少遗物,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伊丽莎白看上去并没有太悲伤,只是低下头:“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只有背负着他们的遗愿继续下去,不是吗?”
“是这样…”本杰明点了点头,迟疑片刻,才接着道,“我代表黑魇军所有人感谢你们的救援,不过,我可以冒昧问一句吗?公爵大人…的遗愿是什么?”
闻言,伊丽莎白抬起头,望了他几眼。
“复仇教会,将这个国王中最大的毒瘤彻底除掉——相信这也是你所希望的。”
这样吗…
本杰明摸了摸下巴,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他能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到充満敬意的距离感,虽说…他们也没有特别过,但这次遇见,伊丽莎白的眼神都像变了一个人。就好像一个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从前你们可以一起说小话抄作业,但在十几年后某个婚礼重遇,双方举起酒杯,眼中却只剩不上不下的尴尬笑意。
实际上,他们还不到多年未见,只是这当中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本杰明并不感觉失望,只是有些无力。
想了想,他把那枚戒指从口袋里摸出来。
“你让迈尔斯给我的这个戒指…是什么东西?我好像有点印象,但回想不起来,你能提醒我一下吗?”他摆出一副茫然的模样,把戒指递到伊丽莎白眼前,明知故问道。
伊丽莎白闻言,摇了头摇。
“你们里瑟家族的东西,把它收好就是了。”
“什么意思?”本杰明没有放弃。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把本来就属于你们的东西还回去。”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挪开目光,重新望向远方,“都是些无聊的往事,你想不起来也好。一枚戒指而已,如果你不想收着,那就把它卖了。”
“我这个人比较固执,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只能继续问下去了。”
伊丽莎白却只是背对着本杰明,什么话也没有说。
而在本杰明甚至以为她要被气走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
“那是当初定下婚约的时候,你们给我的戒指——对,就是被你直接从窗口扔出去的那枚。当时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我没有办法,只能在夜里偷偷跑到学校楼下,在那片草丛里摸来摸去,很难找,那天还在下雨,找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它找回来。找回来后,我怕又被人笑话,不敢告诉任何人,就这样把这个东西保存到了今天。”
本杰明闻言愣了愣。
这…好像有点超出他预期的回答。
虽然他知道这是订婚戒指,也知道当时被“自己”给扔了出去,但他可不知道后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细节。
迟疑片刻,他望着自己手中的戒指,说:“那…你又托人把它给我,是什么意思?”
“因为婚约早就结束了。”伊丽莎白转过身,神情坚定得出奇,“当时我还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收着戒指,可现在,我已经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婚约解除,女方将订婚戒指还给男方,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所以,我托人把戒指还给你…”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才接着道:
“没什么别的意思。”
听完这些,本杰明拿着戒指,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愈发強烈的距离感像一座横亘在两人间的山脉,而这座山如此难以跨越,高得他甚至看不清伊丽莎白脸上的神情。
他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伊丽莎白。
“…总之,多亏了你的努力,现在教会已经濒临溃败。黑魇军与我们联手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只要我们一同出击,教会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相信我,你一定不会后悔这样的决定。”
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伊丽莎白微笑点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宽阔的大门天台。
于是,天台只剩下本杰明一个人,冷风呼啸啸地吹,影子被傍晚的阳光拉得老长。那一刻,他感觉闷得厉害,深昅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枚戒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完全…没有预想到这种发展。
他本来是打算过来,先感谢一下对方的营救,然后拉一拉关系,打探一下伊丽莎白的口风,知道她究竟想不想称王,最后想办法弄清楚科林公爵的全盘计划到底是什么。
然而结果,一切就像脫舡的野马,朝着相反的地方飞驰而去,拉都拉不回来。
想到伊丽莎白说的话,还有那些虽然不是他做过、但是又好像脫不开干系的往事,本杰明有点头痛。
“你真是个渣。”系统忽然在他脑海中说道。
“怪我咯?”顿时,本杰明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在心中反驳道,“我又没干那些欺负她的事,那些破事都是从前那个本杰明干的,你骂我是什么意思?”
系统却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学着伊丽莎白的语气,说:“没什么别的意思。”
“…”本杰明一时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