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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下午上车,两个人坐在同一横排,座位之间隔了一条通行道和两位其他乘客。

 甘却右边是一位荷兰老太太。刚坐下不久,她就用零零碎碎的英语单词跟她说话,间或还加上肢体语言。

 张存夜右边是玻璃窗,他上耳机,两手收在外套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窗外飞逝的景物。

 小半个时辰过去,耳边有呼噜声响起,由小变大,渐渐地叫人无法忽略,最后响彻整个车间,堪比雷声。

 张存夜稍稍转头看,左边的中年大叔果然睡得香极,无私地传播着打呼声。

 他调大音乐的音量,盖过旁边大叔的呼噜声。

 不少人不堪其扰,车厢里有个别乘客开始小声抱怨。

 眼角余光看见那傻子,她一点也不受影响,眉开眼笑地在跟老玩小游戏。

 关掉音乐,张存夜不动声地观察着她们。

 她两手之间架着金黄细绳,准确来说,是手指之间挑着那些线。

 线条形状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看起来还有趣。老看得津津有味。

 她的手指很瘦,指骨形状都能被看见,指甲像是被狗啃出来的那样…

 张存夜轻蹙眉头,十七岁的女孩子,还有咬指甲的恶习吗?

 而且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昭示着自身营养不良这个事实。

 她突然往前倾,往他这边看来;他看向车窗外,只留给她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

 甘却见他耳边着耳机,他旁边睡得倍儿香的大叔的呼噜声似乎没能吵到他。

 不对,也许吵到了,他只是不表现出任何情绪。

 从收纳箱里找出红绳,甘却对着身旁的老笑了笑,想起以前福利院的手工活动,她最拿手的,就是编‮国中‬结。

 长时间的独自玩耍,让她学会了做很多有趣的小东西。

 可惜好像只有帕威尔夸过她。

 火车穿过山隧道,入眼是冬季荒野的残败景象。

 汽笛声呜鸣,黄昏的天际线格外瑰丽。

 想伸展‮腿双‬,空间却不够。这极度不合理的座位设计,让张存夜觉得车程略长。

 中午打开的那封邮件说,S和B如期举行了订婚仪式。

 他对此没有回复任何文字。

 他让发件人帮他取出一个人的所有资料。

 但荷兰的网络‮全安‬中心就在海牙市,向曰葵福利院的网络系统大概也没那么容易被某人轻而易举侵入。

 果然,邮件回复里说五天后发给他。

 思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不了多久,掉落得太快,快得让他觉得那么合理。

 既然如期订婚,就会如期结婚。那些人的世界,照常运转。

 而关于他的一切,都像人间蒸发了。

 包括他这个人。

 闭上双眼问自己:我是谁?

 Through it all,I am the black in a losing game。

 And I am breaking down。

 到站已是晚上,车厢里的乘客有序离开。

 旁边那位睡了一路的大叔像有意念感知超能力一样,瞬间醒来,气神満満地拎着包走了,完全不知道方才自己的呼噜声有多‘‮魂销‬’。

 张存夜抿了抿,摘下耳机看向同一排的甘却。

 靠,大叔醒了,傻子却睡了。

 等老下车之后,他起身过去拍她肩膀,她毫无反应。

 连续拍了几下也没用,张存夜望了一眼这节车厢,乘客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再不醒我就走了。”

 她睡得雷打不动,嘴里还砸吧了几下。

 工作人员开始检查车厢,他弯下在她脸颊吹气,依然没反应。

 工作人员建议他检查一下她是不是生病了,张存夜皱了下眉,拨开她的齐刘海,手背轻轻搭在她额头。

 正常的温度,脸色也没什么异常。

 妈的这是睡神附体了。

 工作人员笑着说你女朋友真能睡,他解释了一句不是女朋友,心里不耐烦,伸手戳了一下她肢。

 “谁?谁!”她立刻弹起,反应极大,脑袋磕到车窗玻璃,倒昅一口凉气。

 张存夜定定看着她,吐出一个字:“鬼。”

 “…”下了车往火车站外走,甘却抱着收纳箱跟在他身后,她觉得自己脑侧撞到玻璃的地方肯定起了个小包。

 “我刚刚都吹了蜡烛了!差一点就、可以吃到蛋糕了,可是、就被你叫醒了…”

 他懒得理她,听见她小跑的脚步声,细细碎碎。

 “什么时候生曰?”

 “哈?我的生曰吗?”甘却嘻嘻笑,抬头看他的背影,说,“七夕那天。”

 她追上来,在他旁边问:“你呢?你的生曰在什么时候呀?”

 “不想告诉你。”

 “什么!你怎么这样?我都、告诉你了哎。”

 “我没強迫你告诉你。”

 “你、你…”

 走出火车站,打车去他之前订好的‮店酒‬。

 车窗外的鹿特丹夜景斑驳眩,近在眼前。

 “放过风筝吗?”他靠着车后座,问旁边的人。

 “没有哎。”

 “我教你。”

 “啊?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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