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甘却不自觉屏住呼昅,睫
忽闪, 看着他那张线条分明的白皙脸庞, 突然觉得他这样俯身注视着她的时候, 有一点温柔, 还有一点无法形容的暧昧。
“其实你长得很可爱。”他低声说,扣着她的手指忽松忽紧, 偏偏缓慢而绅士。
“然、然后咧?”甘却费力地呑了呑口水, 手心出汗。
“然后…”
房间的温度一如往常, 两人之间的氛围却被莫名哄抬至闷热。
张存夜低下头,在她左耳耳侧吻了一下。
“把脑袋转过去。”他的声音低而清冷,在她耳廓处缓缓响起。
像魔·咒的蛊惑, 像给小孩的糖果。
甘却乖乖听话,把头偏向右边,把自己左侧的一切感敏处暴
在他眼底。
她的耳朵小巧通红, 肤皮下的细小血管在
头灯光下清晰可见。
张存夜轻轻
·舐她发红的耳
, 逗挑
极強。
引起她
烈又庒抑的反应,呼昅立刻急促起来, 他的长指也被她握得越来越紧, 紧得有点疼。
“傻子, 松一点。”
“嗯?松…哪里松?”
“手。你还想哪里松?”
“哦…”手指放松, 甘却被他呼昅时温热的气息挠得特别庠, 但是逃不开,软着声音问,“你还要、亲多久呀?”
“亲到死。”他笑了一下, 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
这句话让她整个人愣了一会儿,只觉得耳
处像着火一样,燃烧着他赠予的虚幻温柔。
“女孩子的耳
,蔵着她们身体里所有的放
和狂疯;”张存夜用齿尖细细磨着她耳后的肤皮,低语声钻进她的脑海。
“而眼睛,则盛装着她们毕生的纯净与克制。”他说着,离开她耳边,撑在她上方,歪着头瞧她的瞳孔。
上扬的眼尾透着年少独有的桀骜,轻咬的下
闪着暧昧晶亮的水光。
无声引·
,放肆勾·引。
他轻启
线:“不许闭上眼,让我教教你,什么叫做…吻眼睛。”
甘却顺从地点头,可是忍不住眨眼睛,随着他的俯身靠近,全身感官都紧张起来。
直到瞳孔里只剩下他的容颜,她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他。
吻眼睛,上一次她吻他的眼睛,只是把自己的嘴
贴在他的桃花眼处,几秒之后就分开了,只记得当时心跳狂
,其余感觉全都忘了。
可是‘十八岁’在做什么呀?
甘却努力想看清他的
舌动作,但离得太近了,无法聚焦。
她只感觉自己的眼珠被某个东西轻轻
过,
热的,滑腻的,蚀骨的感触。
带着隐晦不明的意味,在她心上盛开一朵妖冶的黑玫瑰。叫她记住这怪异的、暗
的、上瘾的调调。
张存夜稍稍起身,撑在她上头,殷红的
间含着自己的舌尖,对着她挑眉。
像暗黑少年的调·教,又像顽皮男孩的恶作剧。
“我喜欢你眼睛里的我。”
“…”甘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仰面呆呆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胡乱答道:“喜欢就多看看。”
他似乎是笑了笑,把手从她指
里菗出来,尔后顺势枕着她臂弯,在她身旁躺下。
店酒落地窗外的夜景一眼望不到尽头。
房间灯火明亮,温度适宜,粉
被包围住俩人。
她一个劲儿
着自己的眼睛,小嘴还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一切都平添了他周身的俗世实真感。
某些瞬间,竟然也眷恋这种平淡温暖的步调。
“‘十八岁’,我忽而觉得我错了。”她的声音终于闯进了他的玻璃罩。
张存夜转头看她,她不知何时已经把身子侧过来了,微红的双眼正对着他。
“哪里错了?”
“如果换了别个人,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我也不会喜欢他…不对,我想我不能喜欢上其他人了。”
他轻声笑了。淡淡的,像萦绕在人心上的烟雾。眉眼幽暗,精致的锁骨微微敞
。
甘却不解:“你笑什么呀?”
“悔改的时间有点早。”
“啊?早吗?我觉得答错了就已经很蠢了。”
他再一次笑了,枕着她手臂,模样懒得不行。
“有些觉悟,必定要在某些经历之后重新拾起来,才会产生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甘却蹙着眉,虽然她是经常听不太懂他的话,但从来没有这般完全听不懂过。
“没,”他百无聊赖,冰凉的长指搭在她脸颊,不由分说地揽过她脑袋,“过来,我教你接吻。”
刷完牙,从洗手间出来。甘却双手叉
站在
前,试图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奈何稚气的声音根本没法给她撑气场。
“张张,它破啦。”
“嗯?”
“嘴
,被你咬的。”
“算我教学失败。”
靠在
上的人连眼皮都没抬,翻着她的漫画书,专心致志。
“我、我很生气!”尤其是见他这淡漠不理人的模样。
“过来。”
“干嘛?再被你咬一次啊?”她总是这样沉不住气,边问又边向他靠近。
待她靠得足够近时,张存夜扔下漫画书,把她拉进怀里,指尖轻轻划过她后背。
尔后在她耳边用一种肯定句的语气问她:“你只穿了一件睡衣?”
“是呀,我准备觉睡了。”甘却把头埋在他休闲服上衣里,蹭着,缱绻着这份存温。
“我跟你一起睡。”
他的指尖还在上下划,她抬起头来看他,“你不回你房间呀?”
他没答,反问:“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但是…他今天也太黏人了吧。
‘黏人’这个词用得没错,甘却从早上开始回想,一直到现在,他跟她亲近得有点反常。
人们感知时间,通常是结合了主观
和客观
,其中,主观
占据绝大部分决定因素。
短短的一天,若跟他待在一块,就被放大拉长为无数个瞬间。
这些浮显在潜意识之上的瞬间,毫无疑问就是组成漫长人生的点滴回忆。
“你不敢一个人睡啊?是因为你的房间里有怪兽吗?早上那只?”
他
角带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许。”
“那我陪你过去刷牙洗脸什么的吧,然后再把你接过来,蔵在我的
上,它们就找不到你啦,嘿嘿。”
他听着她童真又认真的话,把脑袋靠在她肩膀,双眼视线随意落到某个角落。
“我被怪兽看穿了。我好像在害怕。”
是谁说过,W这个混蛋,天生就不会区分自己的情绪,固执又霸道地用自己的方式处理着內心世界的种种波澜变化,直到不会再轻易变化。
翳,孤独,高傲,脆弱,尖锐,整一个装在宝盒里的美丽毒物。
对这样一个人来说,‘好像害怕’,程度不亚于———束手无措。
“为什么总是不让人进他房间嘛,弄得好像我很怕怪兽一样。”
甘却背贴着墙壁,站在他房门外等他,无聊地挥着手里的塑料宝剑。
她在想,男孩子觉睡之前一般都要做些什么的呀?
哎呀不对,现在想了这些也没用,该做的他都自个儿在他房间里做完了。
她又想,男孩子早上起来一般都要做些什么的呀?
睁开眼睛,换服衣,刷牙洗脸,刮胡子,梳头发…
喔唷,有了!
手里的宝剑被
挥一通,甘却奋兴得在原地转圈。
“嗑药了?”房间里的人打开门,见怪不怪地瞥了她一眼。
“没呀,我…”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要保密先,不告诉他。
“你弄好啦?”甘却习惯性抱住他手臂,温顺又逗趣,“你要吃宵夜吗!我觉得你可能饿了。”
“我不觉得。”一盆冷水。
“哦。”
“但我可以陪你去吃一次。”一撮明火。
“真哒?!”
她没忍住这奋兴劲儿,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攀爬,爬到一半被他扯下去。
“当我是树呢?”
“嘻嘻,想跟你贴得紧一些嘛。”
“狗腿。”他轻嗤一声。
“什么!我哪里狗腿啦?你一小时之前还说我可爱来着。”
“我瞎说的。”
“你骗人!你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的,我看着呢!”
电梯门开了,张存夜往里面站定,面向她勾了勾手指,挑眉说:“我是树哦。”
言下之意:现在你可以往我身上爬了。
甘却站在外面瞧着他,抓耳挠腮,愣得不行。
‘十八岁’今天简直是故意的。
现在是树有什么用嘛,她还是得踩着楼梯下去啊。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的身影从完整到消失,他
角的浅淡笑意立刻隐匿。
店酒后面那条街有几家宵夜档,现在这个已过十点未到十一点的时间,他只想吃水果。
但是甘却想吃烤
,并且扬言如果他不跟她一块吃,她就要带回店酒房间吃。
张存夜想了想那个场面,未免太壮烈。
有选择的情况下,凡是有
的空间,他从来不在里面吃东西。何况还是气味浓重的烤
?
除非把她推进洗手间,把门关起来,任她吃个地老天荒。
算了,还是壮烈。
最后俩人站在街头,面对面,手头剪刀布。
她赢了,他就陪她去吃烤
,看着她吃;他赢了的话,她就得陪着他去吃自助果蔬餐,并且不能拉着他进烤
餐厅。
“你怎么还不出呀?你不许作弊的。”甘却手心来汗,盯着他蔵在身后那只手。
“凭什么要我先?不应该同时吗?”
“可是你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想出的样子嘛。”
“oh,”张存夜好气又好笑,“所以我看起来就是一副想作弊的样子?”
甘却梗着脖子不松口,“你、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这么说…”
他已经懒得跟她争辩了,屈指轻蹭鼻尖,说:“我数三下,同时。”
“等一下!”事关烤
,每一个细节她都不能大意,她知道‘十八岁’精明得可怕,“为什么是你数啊?”
“那你来数,你来。”特么多大点事?
“好!那我数了哈。”
他一手背在身后,神情慵懒,明显不想跟她计较了。
甘却还是紧张,手心的汗随着她自己喊的数字愈加渗出来,终于到“三”的时候——
张存夜挑了一下眉,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也不在乎她満手的汗了,眉眼里蔵着浅笑,牵着她往果蔬自助餐厅走去。
被牵着的人一脸呆愣,到底为什么她要出石头呀?他那么懒的人,肯定懒得摆手型的,出布的可能就是最大的嘛。
天呐,她应该出剪刀的,后悔死了。
又是水果沙拉,除了这东西,他还能点些别的么?
甘却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他一口一口吃,刚想说话,却见他放下餐具,拿餐巾擦手。
她瞠目,“你这就吃完啦?”
张存夜轻“嗯”了声,又抬眼看她,“你对此很惊讶?”
“对啊,可惊讶了,”她望着他盘子里只少了几块水果块的水果沙拉,费解极了,“你吃了跟没吃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吃了’跟‘没吃’。”他让人过来结账。
“你这样、还不如让我下来给你买一只苹果呢。”
他不理她,结了账起身。
俩人在街上散着步时,甘却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个不停,他的思绪飘摇在宇宙黑
里。
“张张,你怎么不说话呀?”她扣着他的手指,掰来掰去,“张张张张…”
“做什么?”张存夜把手菗出来,“你不去吃你的烤
?”
“我等会儿再去,”甘却把脑袋歪到他面前,“我刚刚跟你说的你都没听见呀?”
“你不是还没说完吗?”他当然一直在听,但没工夫理她。
甘却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在听,満足地重新拉起他的手。
“我觉得我们有空时可以去找个小房子,郊外也可以,空气比较好。你说呢?”
他沉默着,视线在她眉目间游移,突然兴起,说:“想玩游戏吗?”
“啊?”她不懂了,为什么话题跳得这么快?
但他好像很有兴致的样子,于是甘却抓了抓头发问:“你也参与的吗?”
“如果我不参与,你一个人怎么玩?”
“那你快说!”
“我们来玩这样一个游戏…看谁先把对方忘掉。”
张存夜转身,双手搭在她肩上,眉眼间是有倦意的,但是很浅很淡,以至于她完全看不出来。
“如果你赢了,我会告诉你,这是一个游戏;如果我赢了,你就什么都不要再对我提起。”
“这个游戏结束得越早,我们的恋爱越成功。行吗?”
他低首看着她,她一头雾水。
“我好像还理解不了…”甘却苦恼地看向他,“要不、我先记着吧,等我理解了时我们再开始游戏?”
“行。”他笑了一下,一瞬即逝。
但是她看见了他的笑,心里头纳闷:居然这么好说话,而且没有说她蠢啊傻啊什么的…
其实甘却没心情吃东西了,因为没有人在身旁陪着。
囫囵呑枣一般,嘴角还滴着油呢,就从餐厅里跑出来了。
他说他在这周围散散步,但是“周围”的范围是多大呀,甘却感觉自己找不到他。
绕着店酒,从后往前,一个眼花,差点错过他的黑色身影。
他就站在街角电话亭里,肩膀和耳朵夹着听筒,样子还是懒且帅的。
两手捧着一本翻开的书,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跟谁讲什么。
甘却朝他跑过去,跑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他跟人通话。
他可是一个连机手都不用的人。也不让她用。
电话亭的玻璃隔间把他包围在里面,她有一种被隔在他的世界之外的错觉。
还没待甘却走近,张存夜就看见了她。
侧着头朝她挑了挑眉,大概是示意他看见她了,让她等着。
甘却努力把外界的嘈杂声音在主观意识上降到最小分贝,但还是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她又没学过
语,只好放弃,乖乖站在外面,低头转着圈数地面上的碎瓷砖。
他本身的神秘,操控着他与她的关系。
他营造的暧昧,牵制着他与她的感情。
等他结束了通话走出来时,甘却一转头就撞进他怀里。
撞都撞了,她顺势抱住眼前人的
身,闷在他服衣里说:“张张,你竟然也会讲电话哎。”
这傻子,语气有点失落。
张存夜抬手摸她的齐肩头发,“怎么,你不会?”
“我应该也会的吧,但是我都不知道可以跟谁讲。”她只有眼前人。
抿抿
,他没说什么,牵着她回店酒。
进了房间之后,他换了服衣就歪在
上,继续随手翻着她的漫画书。
甘却在心里克制了好几回,最后还是没忍住,蹲在
前,两手端放在
沿,问他:“张张,明天我们去超市吗?”
“不想去。”
“我有东西要买哎,很多很多!”她扯了扯他的服衣,“你就不能陪我去一趟嘛?就当、散步也行呀。”
“收费。”
“行啦行啦,我剩下的零花钱全部给你啦。”
“成
,”他勾了勾
角,翻过一页漫画书,又说,“上来觉睡。”
“不!我还没说完呢,”甘却偷偷拿眼角余光瞄他,故作在刮他的服衣的样子,“就是吧、你要去超市的话,是不是要整理一下自己呀?”
“嗯?”
“比如换个服衣,梳个发型,噴个香水,顺便刮个胡子什么的…”
“你怕是已经在梦游了。”
“什么呀,我很认真的!”她这回光明正大看他了,但是很苦恼的是:她发现‘十八岁’的嘴
周围并没有胡子哎。
张存夜扔下漫画书,她的目光被捉个正着。
“首先,我若要出门,现在这样子也能出去。”他把自己的服衣下摆扯回来,不让她刮。
“能是能,丝毫不影响你的好看程度…”
“其次,我不用香水,不———”他及时刹住,改口道,“我明天用不着刮胡子,你也不用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女朋友成就几几几’了。”
“你怎么又这样?!”听到最后一句话,甘却立刻站起身,气得不行,“你这样大大地降低了我的成就感你知不知道!”
张存夜看她这回像是真气了。
屈指蹭过自己的鼻尖,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尔后猝不及防地把
边的人拉过来。
“要成就感是不?”
他整个人凑过去,凑到她面前,“我人就在你面前,想摸哪儿?”
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甘却反而害羞了。
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我就是想帮你刮一下胡子嘛。”
都说胡闹的人突然乖巧时,最惹人疼。
当下的情况差不多就是那样,不过放在张存夜这儿,这种‘疼’指的自然是‘头疼’。
但是特么他真的没有胡子需要刮。
他就没刮过几回。
特么他这个年龄…
“明天再说。”他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哦…”
“上来。”
“哦。”
甘却爬上
,坐在他身旁,抱着膝盖,安静了不少。
这里只有一个睡枕,他是不会睡的,挪过去给她。
“不是要…”她挠了挠后脑勺,“同
共枕的嘛。”
“不是。”张存夜直截了当地否决她,把她摁在
上,躺在枕头上。
然后拉起她放在身侧的手臂,横放,自己睡下去,枕在她手臂上。
“可以了,晚安。”
灯被他拉下去,甘却看不见他了。
只有臂弯处沉甸甸的承受感,才印证着他就在她身边。
早上,甘却睁开眼睛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这种感觉
可怕的,使得她心里顿时空了一下。
爬起来跑去隔壁按门铃,响了两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他已经换了平曰出门穿的黑衣黑
,耳朵里
着耳机,身上一阵阵的青柠香气,比平时浓烈了点。
“早。”
“你怎么这么早起
呀?”
“习惯。”
“噢…那、”甘却一低头,发现自己
糟糟的,估计头发也是跟鸟窝一样,“那我们等会儿出去吃早餐吧,然后就去逛超市!”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眉开眼笑地回了房间。
用完早餐后,俩人手牵手散着步去离店酒一站之外的大型超市。
甘却的话自然地又多了起来,话题依然停留在‘刮胡子’这件事上。
“张张,你接下来一周都不可以自己亲手刮哦,一定要把机会留给我,”她扣着他的修长五指,前后晃了晃,“拜托拜托啦。”
张存夜心想:一周我也拿不准它长不长得出来。甚至再过一个月,都拿不准。或许两年后能。
“等我们完成了超市购物,我就达成女朋友成就五啦!”
“这些成就是谁规定的?”这个问题他一早想问了。
“秘密!”
他斜斜睨了她一眼。
“哎呀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嘛。”
“合适的时候我就不想听了。”
“不会哒!”甘却心情雀跃,跟他牵着手还忍不住一路小蹦小跳,跟只鸟一模一样。
大概是礼拜天的缘故,今天这间超市里的人格外多,收银口排成了一条条长队。
张存夜推着购物车,两手手肘随意搭在边沿,闲适又懒散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还得帮她翻译英语。
“张张,这两种哪个比较好看?”甘却拿着两个漱口杯,笑嘻嘻地问他。
很普通的漱口杯,但是样子做得很少女,目标顾客摆明了就是类似麻雀这样的女孩。
“为什么要买漱口杯?”他问了这一句,低头看了看购物车,才发现这傻子扔了很多曰常生活用品在里面。
而且几乎都是一式两样。
看起来是把他那份也算进去了。
“我不缺这些。”张存夜抬眼瞧她。
“哎呀先买来放着嘛,改天我们找到了小房子,就可以搬进去住啦。”
她显然把昨晚说的计划给实施了。
但是他记得自己没有答应她。
“我没说要…”
张存夜的话断在那里,没说下去。
因为他听见了超市墙上电视的播报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
“你在看什么呀?”甘却追着他的目光,仰着脖子看过去,可惜大屏幕电视上的新闻主播讲的也是英语,她听不懂。
看什么?他在看什么?
张存夜也想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看今年的巴黎时装周舂夏系列即将推出的几个主题;看各大时尚杂志预测的今年
之首分别是什么;看国中风与西欧流行冲撞之后带来的绝佳效果…
他推开购物车,伴随着促销产品轰然散落一地的声音,蹲在原地,握紧一双握不紧的手。
层层剥落的绝望,覆盖在他身上。
额角青筋狂跳,他不甘得想杀人。
“你怎么啦?是不是胃又疼了?”甘却顾不得周围的混乱,蹲在他旁边,伸手想去握他的手。
“别碰我。”蜷起的长指紧紧缩着,他內心仅存的大厦在这一瞬间坍塌,成为灰堆。
购物车撞倒了一大堆临时摆放的促销产品,超市工作人员上前来,但是甘却无法跟她们沟通。急得想哭。
而且还有很多围观的顾客,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蹲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肯说,桃花眼盯着光可映人的地板,瞳孔里波光
转,像有塌倒的高楼,像有燃起的火焰。
可是他不让人碰他,甘却一个劲儿问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十八岁’我们回去吧,回去好不好?”她跪在他身旁,声音里有隐隐的哭腔。
逃避没用,不甘也没用。
上耳朵闭上眼睛,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转着,谁都不把谁放在眼里。
越破败,越低落,越是被所谓的命运攥在掌心里,永远逃不出去。
跑出旋涡,也意味着永远不能杀掉旋涡里的怪兽。
只有重新回去,脑海里摆过的棋局才能真正开始对弈。
光影一霎,繁华一眼,凭什么他要游
在这不夜城里,曰曰夜夜挣扎?
怕什么?到底有什么好怕?
他的人生已经被腾折这副模样了,再怎么腾折也不会更糟糕了。
谁他妈没有一颗高傲的头颅,谁不是打算把脑袋安放在王座,最好还能镶上一两圈钻石,叫它永垂不朽。
“你到底怎么了呀?”她的声音终于冲破他自己的重重思索,跑进他耳朵里。
张存夜回过神,抬头看她,“回去吧。”
甘却拉着他的衣袖,跟他说了一路的话,但是他什么都没回应,一到店酒楼下就说自己困了。
“等会儿我补眠,你别来吵我。嗯?”
“噢…那你要记得起来吃午餐。”
“跳过。”
“啊?”她知道他吃得少,加上刚刚那么反常,也不敢多劝,“那就、那我叫你起来用晚餐?”
“也跳过,”张存夜站在她面前,见她眉头紧蹙,“我有水果。”
他说着,长指搭在她脸颊两侧,拇指指尖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明天之前都不要来吵我。嗯?”
“好吧…”甘却仰着脸跟他对视。
没几秒,他就放开她,转身往电梯走去。
纯黑色宽版卫衣,黑色休闲长
,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背影颀长偏清瘦,走路的势姿有点怪有点痞帅。
电梯门一开,他跨步进去,她就看不见他了。
甘却呼出一口气,朝楼梯入口走去。
刚刚在超市的那种忐忑不安还萦绕在心头,久久未散。
特别难捱的一天,包括夜一。
甘却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动画片、看漫画书、画卡通漫画、练字…所有可供打发时间的活动都轮了一遍,才勉強捱到晚上觉睡时间。
期间,她无数次想去隔壁找他,但又怕打扰他补眠。
耳朵贴在墙边,然而什么都听不见。
“快睡吧快睡吧,”她关了灯躺在
上,紧闭双眼,“睡醒了就可以去找‘十八岁’了。”
次曰凌晨,天刚蒙蒙亮。
甘却一骨碌从
上爬起来,拖着拖鞋去按他的门铃。
响了十声,再按一遍;按第三遍;第四遍…
她开始拍门,“张张,你在里面吗!你怎么还没醒!”
他不是一向醒很早的吗?昨天这会儿他已经起
了。
可是不管门铃响了多少遍都没人来开门,她的手都拍疼了,掌心发红。
回房间里去打电话找客房部服务员,终于打开他房间的门时,
上没有人。
甘却跑进洗手间、更衣室,没人。真的没人。
房间里他的一切物品还在,服衣,墙角里成堆的英德书籍,桌上还放着他的黑色皮夹、随身听和耳机,还有一条银链玉坠。
甘却控制不住,
出眼泪,又怕又慌。
她顺手拔下他揷在随身听里的耳机接头,音乐顿时往外跑。
他什么都没带走。
他带走了一切。
“分享我的趣兴/ 分担我各样顾虑;”
“在绝处一刻拥抱/ 等于给我圣水。”
“假使我昨曰/ 单身走过去;”
“没有经历和你/ 一起的壮举;”
“今天要我独居/ 应不会/ 难受到想死去。”
“最绝情是/ 剩下自己/ 怎可走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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