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其实石青临这些天一直都有找涂南谈谈的意思, 一是没有具体考虑好项目的事, 无从开口, 二来也是没机会。如今碰上了, 时机也到了。
涂南赤着脚蹲在山道上,恍若这山间的精灵, “你说。”
他提一下西
,也在她旁边蹲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山下, 树木掩映房屋,道路绕如盘龙, 百姓渺小如织。
“涂南,我问你, 除了传统壁画的
髓被我改掉了,你对我有没有其他不満?”
“没有。”涂南回地斩钉截铁。
石青临脸上
笑,对这个回答很満意, “也就是说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涂南看他一眼,“你为什么非要传统壁画的感觉,如果仅仅只是壁画,我什么都不会说。”
“因为这是个古风游戏,我希望能有古代的东西在里面。”
越是在海外待过的人越是明白文化有多重要。国外的精灵游戏可以带动全世界去关注一片从不存在的中洲陆大,就是源于其中的文化符号。石青临的野心很大,他希望有一天他的游戏不只是国人在玩,会蔓延,会拓展。而没有自身文化基因的游戏, 只会沦为一大堆游戏的同质化产物,最终湮没在时代的洪
里。
这些念头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只不过对于自己的商品更有规划罢了。
涂南接受了这个说法,微微颔首。
石青临说:“你能不能用最通俗的方式告诉我,传统壁画的
髓是什么?”
涂南想了一下,“能让人一眼看到就觉得那就是幅古代壁画,就是抓住了
髓。”
这个说法的确很通俗。“也就是说在保证
髓的前提下是可以融入创新的。”
“壁画也有很多
派,从古到今就一直在融合,我从没说过不行,”涂南抿一下
,“但是非常难。”
石青临也明白,“我听原画部的高部长说,你之前特地去看过游戏的原画。”
“是又怎么样。”
“是就说明我们都很努力。”
“你的努力就是
改?”
石青临听到这句嘲弄居然笑出了声。
涂南听到笑声立即盯住他,“如果不是看你现在有点诚意,你觉得我会在这儿跟你说这些?还浪费时间跟你解释什么白土…”
石青临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娇嗔的意味,心头划过一股难言的感觉,又酸又软,语气都低了一分:“你是觉得我之前没有用心?”
“不止你,整个公司都不专业。”
他接受批评:“对,所以我才更需要你。”
涂南沉默一下,忽然问:“你跟谁都这么说话吗?”
“嗯?”石青临很快反应过来,头摇,“当然不是。”他其实
会打官腔的,尤其是在投资方面前。至于其他人面前,一向就事说事。
涂南不做声了。
“好了,”石青临站了起来,“我觉得谈得很愉快,意思也很清楚了。”
涂南没说话,感觉得出,他似乎仍有合作意向。
她想站起来,蹲的太久腿有些发麻,身体往前倾了倾,一只手撑在地上,上衣因动作而上提,
出一截纤细的
肢。
“那是什么?”
她扭头,发现石青临正盯着她的后
,立即一把捂住。
石青临眼里多了些不可思议,他刚才看得清楚,她白雪的后
上有一块乌青的纹样,“我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涂南,你居然有纹身?”
涂南皱一下眉,语气却淡,“嗯,有问题吗?”
那是她叛逆期的产物,十几岁的时候她一度想要摆脫涂庚山的掌控,摆脫壁画,跑去纹身店里不过是叛逆手段之一。纹身师问她要纹什么,她随手勾了个图样,结果已经开始纹了她才反应过来那图是佛前莲花,还是壁画里看来的,实在可笑,便又作罢。最后就留下了个不伦不类的痕迹。
这地方就连和她谈过恋爱的肖昀都没见过,却暴
在了他眼里。
石青临眼里带着笑,“当然没问题,又不难看。”
涂南拉一下服衣,她觉得
难看的,如今过了那段叛逆期回看,还觉得当初这做法有点无聊。不过谁的青舂里没无聊过?
“下去吧。”石青临笑着走在前面,他看起来心情忽然变得特别好。
※※※
再回到街上,涂南才想起她最初出来的目的是采购,被石青临打了个岔都快忘了。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她找了最近的超市,以最快的速度买了満満两大袋子食材,石青临就在旁边陪着,出门的时候还把那两大袋东西接了过去。
“你的脚不方便吃力。”
涂南已经穿好了鞋,听到这话动一下脚腕,就见他已经朝前走去,身高腿长,脚步散漫,用力的小臂肌理结实。
路边有年轻的夫
经过,
子抱着孩子,丈夫提着厚重的购物袋,这场景让她眉头不自觉地上挑,再去看前面的石青临,居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回到院子前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居然冒了个头,阳光又白又淡。
石青临把东西交给涂南,刚要说话,院门开了。
涂庚山扶着门,看着他们,目光来回扫视两圈之后,落在石青临身上,“你是?”
石青临笑一下,“您一定就是涂南的父亲了,我是涂南的…朋友。”
“朋友?”涂庚山看一眼涂南,又上下打量他一遍。
涂南提着东西进门,石青临想说的话没说成,抿住
,已准备要走,却听涂庚山忽然问道:“你吃饭了吗?”
他回过头。
涂庚山把门拉开点,“今天早上出门我就看到你了,你要愿意就在这儿吃个便饭再走。”
石青临看一眼涂南,长腿一抬,迈进了院子,“那就谢谢伯父了。”
涂南莫名其妙,但又在预料之中,涂庚山对外人一向还算客气,甚至比对她这个女儿強,这是好面子之人的通病。
她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准备做饭的时候听到客厅里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从国美回来的?”
“对,我十七岁就出国了,今年才回国定居。”
“是本城人?”
“是。”
“今年多大了?”
“快満三十了。”
涂庚山点点头,“三十也不大,正是年轻的时候。你跟涂南认识多久了?”
“算不上久,”石青临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状态放松,“但感觉上有很久了。”
涂庚山看他两眼,后面没再说什么了。
饭菜上桌已经快下午三点,这根本都已经不能算是一顿午饭。
石青临把涂庚山扶到桌边,涂南坐在对面,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们这“谐和”的画面。
“我现在相信你都是自己做饭吃了。”石青临看了眼満桌的菜对涂南说。
“难道我还会骗你。”
他笑了,“厉害。”
其实都是些家常便饭,但对石青临而言已经是大厨级别了,毕竟他很少在家吃饭。
涂庚山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几句交谈,一直没说什么,直到开动,才又问石青临:“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涂南不自觉地捏紧筷子,好了,终于问到正题,她觉得石青临会留下来吃饭也真是心大。
然而石青临气定神闲,他放下筷子说:“我是做壁画研究的。”
“…”涂南睁大双眼。
“哦?”涂庚山瞬间来了趣兴,“你做壁画研究怎么会去国美留学?”
“我在普林斯顿大学念的经济学,回国后才开始做壁画工作。”
“哦,那是个好大学,我听说过。”涂庚山赞赏地看他一眼,自行推理,“所以你才会认识涂南。”
“没错,我觉得涂南的临摹作品都很值得研究,”石青临表情认真,半点不像说谎的样子,“她临摹的壁画严循着古人的足迹,但里面透着一股灵气,那是别人所没有的。”
涂庚山看一眼涂南,冷哼:“她以前的老师徐怀也是这么说的,可惜现在沦落到去游戏公司了。”
涂南回以冷淡的一瞥。
石青临从进门就看出这对父女关系疏离,他的思绪飞转,转到涂南醉酒那晚,她脸上的肿红,泛红的双眼,也不知是不是有关联,笑了笑说:“是啊,可惜。”
涂南不噤看向他,他
边还是那抹惯常的笑,漆黑的眼底有一丝狡黠。
涂庚山却似遇到了知音,跟他说的话反而多了。
气氛不浓不淡,但还算融洽。
饭到中途,石青临去了洗手间,饭桌上只剩下父女二人,就安静了下来。
涂庚山忽然说:“这人各方面都
不错的,如果你们正在发展,我不反对。”
涂南古怪地看着他,他以前从不过问她的感情生活,这会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记得你说过以后都不会管我的事情了,那你反不反对又有什么意义?”
涂庚山立马拉下脸,冷冷说:“那你就赶紧走,不在我门口我还真没那个闲心管。”
“谁要走?”石青临回来了,拿了张面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涂庚山的脸色还没缓过来:“我是跟涂南说。”
石青临坐下来,拿出机手,“也好,其实受了伤还是有专业的护理来最好,伯父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您安排。”
“不用。”父女俩首次异口同声。
石青临已经给安佩发了消息让她去办,收起机手后对涂庚山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涂庚山说:“这么快?”
“不快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理解地点头,“应该的,优秀的人都忙。”
石青临笑了笑,“临走之前,我还有点实话想告诉您。”
“实话?”涂庚山一愣。
“其实我不是做壁画工作的。”
涂南顿时就回味过来他要说什么,他已开了口:“我真正的身份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老板,亲手制作了一款游戏叫《剑飞天》,蒙您赐教,已经在报章上领略过了伯父的刀锋文采。”
“…”涂庚山从眼神到脸色都变了样。
“刚才我是有意欺骗,”石青临脸色稍沉,轮廓显得分外深刻,“那是因为我希望您能摒除偏见,不要先入为主地看待我以及我的行业,我自认无论是事业还是人生都经营得还算不错,不是您批评的那种因为沉
游戏而毫不上进的一类人。并且,您的女儿也是我诚心诚意邀请进公司的,不是沦落去的。”
涂庚山已然震惊,完全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石青临站起来,“如果冒犯了您,我向您道歉,谢谢今天的招待。”说完他看一眼涂南,告辞出门。
涂庚山青着脸,忽然狠狠看一眼涂南,“你也走!”
※※※
石青临出了门,天色昏暗了一层,眼看一个下午就快过去了。
涂南跟在他后面出来,越想刚才的事情越觉得情绪翻涌。她从没见过她爸吃这样的瘪,整张脸变幻了好几番,偏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怎么,竟然有点暗慡,甚至连那一巴掌的气都解了。
最后她就在院子里的花坛边蹲了下来,脸搁在膝上的臂弯里。
石青临回头时就见到这么一幕,她蹲在那里肩膀轻轻抖动,仿佛在笑。
“涂南?”
涂南掀眼看他,嘴角还微微勾着。
“我刚才可是怼了你爸,你这是什么反应?”
涂南无法评价他这种行为,也许就跟她当初跑去纹身一样,都
无聊的,可又合乎道理,她觉得舒畅,又觉得好笑,最后只是轻轻嗤了一声:“幼稚。”
石青临轻笑一声,又低又沉,就当他幼稚好了。他背临院门,垂眼看她,忍到现在的话终于问了出来:“那么请问,你是否愿意跟我这个幼稚的人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我自己,重回八点档,我简直有种登上人森巅峰的错觉,求表扬…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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