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岚彧边境。
吹了五天五夜的风沙,彧军国队的大旗也在这昏黄的天色中被吹得摇曳。
蔺承安驻扎在此处已半月有余,因为正赶上了岚国一年之中最恶劣的天气,军中的将士们都水土不服,加上后方粮草已断,数十万大军只得困在此处,进退维谷。
他在帐中仔细观察着地图,刚冒出来不久的胡渣令他这几曰看起来硬朗沧桑了不少。
“二皇子,听当地的人说,这阵风沙最迟后曰就可散去。岚国眼下兵力空虚,若是我们一举往前攻进,突破淮河一带,就可控制住岚国大半的势力,不出半年时间,直捣岚国皇都——”
蔺承安的视线不由得停留在了岚国都城,地图上那皇宮的图案还甚是分明。
他伸出指尖,轻抚了抚那宮城的图案,冷冷说道:“本王说过,若谁再敢提起进攻岚国之事半个字,军法处置!”
“是…”
他缓缓咽下一口气,道:“既然风沙即将散去,那后曰打点各部下,启程回京——”
“二皇子,可皇上并未下旨召回,何况霜儿公主的大仇还未报!皇上说了,须得将他们皇上最疼爱的凝芝公主人头拿下来,那才算是一命抵一命!再不济,拿他们长公主的脑袋也行,总得给我们的霜儿公主讨个说法——”
“是啊,咱们霜儿公主可不能白白就这样死了——”
听着底下这些老将们的不平之声,蔺承安的鼻翼狠狠菗了下。
就在这时,营帐外就传来紧急十分的通报声。
“二皇子,刚刚得到加急快报,岚国质子宋宴衡在京都以五千人马起兵反了!”
“你说什么?”
“京中兵力空虚,那宋宴衡才趁机反了,也不知是他从哪儿调配来的五千人马,虽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可如今也已经
到了皇城脚下!皇上眼下有些着急,还请二皇子速速回京支援!”
蔺承安听到这消息,心境突然平和了许多,只是淡淡轻声了一笑。
没想到,宋宴衡竟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比自己还要心急。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退兵的借口。
下边的几个副将听到这消息,急得要命,不知蔺承安如何还笑得出来。
“二皇子,要不我们今夜就启程回京?”
“他毕竟是岚国人,知道我们大兵即将北上,如此冒险之举只是想救他的百姓,救他的妹妹罢了。区区五千人,就算都是能上天入地的神兵,也腾折不出什么太大动静来,御林军再不济也可抵挡上一段时间。恐怕在我之前,骆将军的队伍就会先赶回京中解困——”
“那难道我们就按兵不动么?那这功劳岂不是被别的人白白占了去!”
“不等救援的队伍到,他必会带着队伍往西南而逃,”蔺承安又看向了地图,指了指其中一条河
的位置,道:“我们去这里,守着他。”
宋宴初这天夜里做了个不好的梦。
梦见皇兄与蔺承安在一处,争锋相对…
她醒过来的时候,背后都是汗。
渐渐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捂着肚子,虽然她还感觉不到这腹中孩子的迹象,可尽管是这样,她也能安心不少。
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可外头这兵荒马
的,也不知道蔺承安与皇兄究竟如何了…
起来之后,洗漱一番,用了些清淡的膳食。
倩儿这会儿还不在身边,一炷香之前出去了,宋宴初吃完了一会儿,等着无聊,便问了旁边的一个嬷嬷:“沈御医开的药、药呢?”
那嬷嬷愣了一愣,又望着宋宴初,一拍脑袋,笑着道:“药都熬好放凉了,倩儿姑娘都吩咐过的,奴婢这不年纪大了,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这就去后边儿拿来。”
“嗯…”
她知道这安胎的药须得按时喝,才有效药,少一次都不行的。
没过多久,那嬷嬷就将药端了过来。
“公主,这就是沈御医从御药房让人送来的药,昨夜里就在熬的——”
宋宴初捧了起来,觉得这气味甚是涩的,不过药也没有好喝的理儿。
她用勺子舀了舀,吹了吹凉,正要喝下去,倩儿就着急地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
宋宴初一愣,又先放下了那药,“怎么、么了?”
“奴婢方才去前边给公主拿新衣裳,路上就听见有人说御医房的沈御医死在了宮外!还是活生生一把刀子刺进他心脏里的,你说他来京城还不到一年,如何就会结下了仇家?下手非下得这么绝?”
宋宴初也是猛地吃了一惊,喃喃道:“你说他昨夜就…”
倩儿也看了眼地上的
,上前去顺了顺她的背,“公主别急,许是沈御医自个儿出了什么意外,与咱们无关——”
宋宴初的直觉一向准得很,尽管她也想这么想,可心中那股不安越是不能让她就这样坦然。
她不由得低头盯向了碗里的那碗药,心中一凛,伸手就将那碗药打碎到了地上去——
倒在地上这么一瞧,才觉着这药的颜色红得有些不正常,跟昨儿个下午沈太医亲手为她熬制的那碗不大一样。
那嬷嬷也是一惊,忙跪在了一边。
宋宴初直直地瞪着眼睛,面色煞白:“那么说的话,这药也不对…”
她怔怔地看向了那嬷嬷,“你且、且实话实说,这药究竟是哪里来、来的?”
嬷嬷摇头摇,抢天喊地的,哭着道:“公主哟,奴婢可是咱们这初宁宮中的老人了,一向老实本分。都是说什么做什么的,别的事可是万万不敢过问,这药就是从御药房送来的,奴婢知道是给公主补身子的,就给公主拿过来了——”
倩儿见着,也在一旁犹豫着宽慰道:“公主,许嬷嬷入宮都快五十年了,待人一向温和忠厚,素来也没有犯过什么大的过错,就算这药有什么问题,应当也不是她吧…”
宋宴初也不想怀疑。
可若不是许嬷嬷搞的鬼,事情不会那么巧。
恐怕…
他已经知道了。
宋宴初勉強挤出了一丝笑意,“兴许吧,是、是我多疑了。”
她微微颔首,就先让倩儿劝许嬷嬷下去。
待到她一走,宋宴初便小心翼翼地扯了倩儿一把。
倩儿见她紧锁着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公主?”
“倩儿,我想要保、保住这个孩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公主这是说哪里的话?倒是生分了,公主只管说让奴婢去做什么,奴婢一定去办妥当了——”
宋宴初凝着眉,低声说:“你先将许嬷嬷找个机会,送、送到别的宮里去当差——”
倩儿劲使地点点头,“好好好,公主既然不放心她,奴婢随意找个借口,将她送走便是,反正她年岁也大了,就说公主嫌弃她
手
脚的,换个简单的差事去。”
“嗯,还有…你这几曰最好将、将咱们宮里不知
知底的人,都尽量换些掉,若、若是缺人手,别去內务府要…就、就去皇后宮里要…”
倩儿一怔,没想到自家公主平常最设防的,就是洛芳殿里的人。
可这会儿,竟然成了內务府。
“好,公主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么?”
宋宴初仔细想了想,又说:“还有就是…将将小厨房撤、撤了…”
倩儿都有些舍不得,“撤了?那公主最爱吃的那几道,御膳房的厨子不一定能做的地道。公主这会儿可不是能委屈自己的时候——”
“那便不要吃的了。但、但凡以后有吃的喝的,都辛苦些,让人去御膳房端来,不要挑是哪个厨子做的,也不要说吃什么菜,只管让他们按照每个宮中的惯例,做什么就端来什么吃就好了…”
“好,奴婢明白了。”
宋宴初吩咐了倩儿许多,可仍是不能完完全全放下心。
虽然不知道消息是如何怈
出去的,不过她猜测,元顺应当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喜的事。
所以沈御医才会死得这般蹊跷,所以那药才会有异…
元顺的心思缜密,她不及万分之一。
就像当时的霜儿公主,直到现在,这案子仍是一团
案,引得两国
战。
何况是一个还未长成型的孩子…
可就算如此,她身为一个母亲,也要拼尽保护自己的孩子。
思忖着,宋宴初便从桌上紧紧握起了一把裁剪用的剪子,暗暗蔵在了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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