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不是我的水杯
这病来得快, 去得也快。
喝了点热水,靠墙休息了片刻, 何小曼神志清慡了许多,便起身想回到车间继续干活儿。
耿永兰要下班了,特意又弯进来看何小曼,问她好点没。虽说前面积怨颇深, 何小曼却并非小心眼的人, 见她还
关心自己,便点头表示感谢, 又说自己应该无碍,可以继续干活。
一直到下班,并没有再出现异样。何小曼便把这事给扔了, 只跟王秀珍说可能最近肠胃不太好, 只想吃点清淡的。这年头, 要油腻倒难, 要清淡还不容易,煮点儿白粥, 就着萝卜干一会会儿就两碗下肚。
急得王秀珍说:“你肠胃不好还吃这么多,你可注意点啊!”
何小曼只笑了笑, 并没有往心里去。下午还接待了一位慕名而来的阿姨, 带了一块据说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真丝衣料,让何小曼给她女儿设计一条连衣裙。
送走阿姨, 又和王秀珍一起去了趟街道, 把翻建手续给正式拿到了手。一切都很顺利, 当然也要感谢在街道工作的史培军妈妈。
从街道出来,何小曼直接上了公
车去上班,而王秀珍则独自回家。
一切都那么高效而顺利。
但奇怪的是,上班大约到傍晚的时候,那不适感又一次突然来袭,而且翻江倒海,比昨天来势更加凶猛。
车间主任余杏娣和副主任耿永兰都已下班,只有车间调度在,见何小曼突然捂着嘴跑出去,吓了一跳,赶紧叫了叶美贤出来。二人将何小曼送到医务室,值班医生也只觉得这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有何小曼心知肚明,自己只喝了点白粥和萝卜干。想要解释,又苦于自己全身无力,一阵又一阵的干呕将她的力气耗尽,碎发都贴在了额头上。
叶美贤突然想起来,昨天何小曼喝了点热水,休息了一会儿似乎就好了,又张罗着去找水杯倒热水。
这年头没有一次
水杯,而何小曼也不愿意喝别人的水杯,便对叶美贤道:“叶师傅,麻烦你去车间帮我拿一下水杯。”
叶美贤自己也是个干净人,完全能理解何小曼的一点点小洁癖,不一会儿就从车间里取了何小曼的水杯过来。
也就这一会会的时候,何小曼似乎已经缓了过来,半躺在休息室的
上。
叶美贤从热水瓶里倒了半杯水,道:“先前的水我特意没倒掉,留了点,这样再镶点儿开水进去,就正好热热的,也不烫嘴。”
“谢谢师傅。”何小曼道着谢,接过茶杯。正要喝,却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太烫?”叶美贤还以为她烫着了,转头一看,却见何小曼将水杯端在跟前,仔细地看着。
“师傅,这不是我的水杯。”何小曼道。
叶美贤笑道:“你的水杯一直放在靠墙的柜子上,我是放另一边的,又不跟你混。”
“真的不是。”何小曼心中起了疑虑,“你看这把手下边,跟我的不一样。”
叶美贤一愣,过来看了看:“不都是过年时候厂里发的杯子嘛,好多人都用,全是一模一样的杯子,哪里不一样了?”
的确,这是八零年代最常年的搪瓷水缸,白底子,上面印着组成半圆型的厂名,围绕着一颗红色五角星,跟她们身上穿的围单的设计几乎一模一样。
何小曼却摇头摇:“我的把手下边磕掉了一块搪瓷,虽然很不起眼,但也
眼可见。可现在这只杯子,虽然样子与我的一模一样,应该也是过年时候发的,但把手下的搪瓷整齐如新,肯定不是我的。”
“那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识趣,明明每个人都有柜子,放在你柜子上干嘛。”叶美贤有些不乐意了,“这车间里有些人,我也很有意见,实在太不见外了。”
何小曼缓缓抬起头,只这说话的功夫,她的神情已渐渐凝重起来,心中有个疑虑的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叶师傅,能不能帮我叫丁彦过来?”
叶美贤却会错了意,笑道:“也好,让他来陪陪你。”正要起身,又问,“既然不是你的杯子,要不要我带回车间去?”
何小曼赶紧道:“不用不用,先放着吧。”
叶美贤有些奇怪,望了望她,到底还是没有把水杯带走。
丁砚一定是骑着他的24吋女式自行车飞驰而来的,不一会儿就冲上了医务院所在的二楼。
“怎么回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一看何小曼竟然躺在
上,而且神色疲惫又憔悴,丁砚很是心疼。
何小曼却摇头摇,虽是憔悴,眼神中倒透出些犀利来。指了指门:“麻烦把门关上,我有话要说。”
丁砚依言过去将休息室的门关上,又返回坐在
沿边上:“什么话?你要是太累,等身体好了再说也可以。”
哪里还等得到身体好了再说。何小曼正
道:“丁彦,同样的症状,我今天是第二次发作了。”
“昨天怎么没告诉我?”丁砚一惊。
“昨天我没在意,以为自己着凉了,所以才恶心想吐。而且就发作了一会儿,后来就好了。但今天又来了一遍,时间稍晚一些,症状更重一些,这就有点蹊跷了…”
从何小曼的眼神和语气,丁砚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什么样的蹊跷?”他问。
何小曼指着
头柜上的搪瓷茶缸:“这是我在车间里喝水的水杯,但是我刚刚发现,这水杯被人换过了。”
“什么?”丁砚惊呼,“你是说,这只水杯其实不是你的?”
何小曼闭上眼睛,点点头:“对,不是我的。我干活的时候,要在一行行的织布机中绕行,常常会有视线遮挡。有人趁我不注意,把我的茶杯换走了。”
丁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茶杯端起,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好像并没有异味。”
“对,我也闻过了,没有异味。”何小曼缓缓的道,“但如果,有人把有异味的杯子换走了呢?”
一个纺织厂而已,一个纺织厂崭
头角的年轻女工而已。谁要如此对她下手?不仅此人十分敢想,就是往这上面猜的何小曼,也是十分敢想。
但何小曼心里清楚,只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有人要自己躺下。
如果她真的是这八零年代的十七八岁小姑娘,的确不可能有这个心眼。而这手段在这个年代也极为罕见,寻常人根本想都不可能想到。
但她不是。她是从三十多年后穿越而来,她是见多识广的时尚界白领,她有
阅各种奇葩社会新闻的二十一世纪大脑。
某些事,在八零年代匪夷所思,但放到二三十年后,却并非不可思议。
尤其,纺织厂也是有实验室的。
“谁这么狠心,要干这样昧良心的事儿?”丁砚气愤。
何小曼却苦笑道:“大约都能数得出来,有机会来车间的、而且能接近我却不被起疑的、以及跟我有过节的。”
“谁跟你有过节?”丁砚倒也会抓重点。
“起码…车间主任和副主任都有吧…”何小曼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是过的什么曰子,把车间两个大佬都得罪了,居然平安到现在才被人坑害,好像已经很了不起的样子。
果然,连丁砚都倒昅一口凉气:“服气啊!不过我相信肯定是她们的错。”
知己啊!何小曼心中突然
快起来,就连被人暗算都显得不那么可恨了。
丁砚已经开始回想剧情:“你两次都是上班没多久,然后白班的人下班前后开始发作,说明就是你上班后的事啊。”
“对啊,而且我今天因为中午喝的粥,下午上班后喝水也比昨天晚些,所以发作得也晚。”
“发作一段时间,症状就慢慢减轻消失…就像你现在这样,似乎好了很多?昨天也是这样?”丁砚在确认。
何小曼点头:“是的,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跟昨天一样,
过特别难受的那一段,就慢慢恢复了。”
丁砚却神情严肃:“可万一没
过来…”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似乎难以接受这个假设。
甩甩脑袋,重新入进剧情:“按这个逻辑,这个下手的人应该是白班吧,五点后这人下班了,所以不可能再下手,你就缓过来了。”
何小曼弱弱地一笑:“应该说,是这人怕自己不在,难以控制局面,所以赶在下班前把有问题的水杯换掉了。”
“太可怕了。这是犯罪。我们去警报!”
何小曼轻轻地拍了拍丁砚的手臂:“打草惊蛇不好玩,不想玩玩引蛇出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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