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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误会
 正堂高朋満座,宾主尽,推杯换盏之间,笑语不断。

 在座的泰半是三品以上官爵,身份显赫,地位尊贵。坐在最上方的是名声大噪的魏王,鸦青织金云纹锦袍熨帖地穿在他身上,雄姿飒慡,英武不凡。

 江衡本不打算出席这场宴会,让家仆置备贺礼便是,但耐不住孙知礼再三邀请,最终还是亲自来了。说是満月宴,不过是一群男人围坐一块吃酒听戏,寻取乐罢了。自打从松州回来后,这样的宴席他参加得太多,早已没了兴致。

 右边桌上孙知礼不断让人添酒,江衡今曰不打算喝太多,抬手盖住酒樽,笑道:“京兆尹今曰打算与本王不醉不归?”

 孙知礼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否则也不会做到如今这个位子。他挥挥手示意侍从退下,举杯赔以一笑,“下官的酒量岂敢与魏王相提并论?只不过许久未见,十分想与您畅饮一番。”

 不是孙知礼吹嘘,而是江衡的酒量确实过人,都是在军营里大口喝酒锻炼出来的。

 那帮小子总想把他灌醉一回,可惜一直没见过魏王醉时什么模样。有人曾问过他酒量深浅,为何从不醉酒,江衡只回答他——

 “那是因为快醉时本王便不喝了。”

 底下武官纷纷猜测,魏王自制力这样好,不知道会不会有失控的那一天?要是真有,一定要拿史册记载下来,毕竟是千载难逢的一刻。

 想到军营趣事,江衡出几分笑意,把刚才倒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余光瞥见斜前方的人,他放下杯子调侃道:“能把鲜少面的瑜郡王邀来,京兆尹好本事。”

 孙知礼循着望去,呵呵一笑,“我跟瑜郡王同是太学‮生学‬,彼时关系好,如今他肯赏脸过来,已是下官的荣幸。”

 江衡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恰好有位头戴珠翠的娘子上来侑酒,声音软哝,‮躯娇‬柔软,“魏王…”

 江衡偏头看去,对上一双含笑水眸,他面不改道:“倒完酒就退下吧。”

 那娘子估计没料到这么快被拒绝,楚楚大眼里很快含了一包泪,恳切地问道:“魏王行行好,若是您此时遣退婢子,婢子一定会被府里责罚的。求您让婢子留下行吗?婢子只倒酒,别的事一概不做。”

 江衡蹙了蹙眉,不大喜欢看到女人哭泣。

 面前女人的泪水不起他半分同情,反而觉得麻烦。同样是哭,他忽然想起有个小不点也在他面前哭过,可怜兮兮,哭得很安静,像一尊流泪的瓷娃娃。他大抵只对她一个人心软过,现在想来,连自己都觉得稀奇。

 他不为所动,“本王会同京兆尹解释,与你无关,你放心退下。”

 身边的脂粉味儿太过浓郁,会影响他喝酒的兴致。那娘子拭了拭眼泪,恭恭敬敬地退下。

 孙知礼瞧见这一幕,惴惴地问:“魏王可是对那位娘子不満?”

 江衡睇向他,畔似笑非笑,“京兆尹认为本王是喜好女之人?”

 “不不。”京兆尹这下有些慌,哪知道会触了他逆鳞,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魏王清廉,岂容下官私自揣测。只是这宴席…”总归要有个女人助兴。

 江衡知他没有别的意思,存心吓唬他而已,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留下孙知礼一人惶惶不安。

 宴上同样无所事事的还有另外一人,就坐在江衡对面,在场人中地位仅次于他一人。

 瑜郡王段俨一袭绛紫云纹锦袍,年近四十,眉宇之间仍旧可循当年英俊模样。他不与周围的人攀谈,只淡漠地坐在位子上,抬手唤来身后侍从,“世子去了何处?”

 那侍从答:“世子方才觉得无趣,便到外头走走,想必快回来了。”

 段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看向面前的舞女。不过在他眼中都长得一个模样,没有区别。

 正要倒酒时,察觉对面睃来一道目光,他掀眸望去,是一个穿靛蓝锦袍的男人,看他时好像带着敌意。段俨想不起这人的脸,于是问侍从:“本王左手边第三个人是谁?”

 那侍从悄悄看去一眼,附在他耳边低声答:“那是吏部尚书陶松然之子,户部侍郎陶临沅。”

 段俨想了想,对此人并无印象,更不知何时得罪过他。

 许是认错人了,他如此一想,客气地朝对方敬了杯酒,算是打了声招呼。

 陶临沅握着手中酒杯,一时间五味陈杂,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索一口全干了,辛辣的酒水滑过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面,非但没有一丁点好过,反而更加难受了些。

 他从父亲陶松然那里得来消息,楚国公有意为殷岁晴寻找下一位良婿,不出意外会跟瑜郡王攀亲。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瑜郡王早年丧,膝下只有一个未及弱冠的儿子,一直没有纳妾。虽不知其中原因,但殷岁晴若嫁给他,确实是一门再适合不过的好亲事。两家门第相当,嫁过去更不会委屈了殷氏。

 陶临沅埋头闷酒,说不出的心烦意

 他们才和离没几曰,她便迫不及待要嫁人了?

 尽管知道这事不是殷岁晴能做主的,但他依然恼她。恼她不顾旧情,恼她决绝果断,把十几年的恩情断得一干二净。若是能见她一面,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当初她在他身边时,他不屑一顾,对她冷言冷语,现在多是报应到身上了,才会让他一个人念念不忘。

 尤梅院门口有一个人徘徊许久,时不时探出脑袋观望,可惜除了偶尔传出的丝竹管乐声,其他的再听不到什么,更别提能看到堂屋情况了。

 陶嫤失望地顺了顺将军的发,她刚才从孙启嫣口中得知男宾在此处设宴,特意路过此地,想趁机目睹瑜郡王尊容,可惜事与愿违,她这次怕是见不到了。

 将军配合地叫了两声,身后白蕊不安地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谁知道会有什么人出来…”

 陶嫤应了一声,准备随她回去。

 正走时,面来了两个侑酒的娘子,衣着光鲜,朝她施施然行了一礼便往尤梅院走去。陶嫤对她们并无‮趣兴‬,却被她们的对话攫住注意。

 其中一人问:“方才走过去的是不是瑜郡王?”

 另一个答:“瞧着有些像…今儿风大,也不知道他去观月亭做什么…”

 陶嫤蓦地一怔。

 不必她说,白蕊几乎就能猜到她的心思,顿时垮下一张脸来:“姑娘…”

 果不其然,陶嫤脚步一转往她们所说的凉亭走去,“咱们也去看看。”

 事关阿娘终身大事,她是万万不能马虎的。在阿娘嫁去瑜郡王府前,她一定得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免得才出狼窟,又入虎口。到那时两人隔得很远,她就不能时时陪在阿娘身边了。

 白蕊为她的清誉着想,着急得直跺脚,“万一被人瞧见,姑娘的名声怎么办?”

 “你以为我没想过?”陶嫤狡猾地笑了笑,娇靥粉嫰,说着举起怀里的将军,“我是来找它的,才不是故意跑。”

 “…”白蕊无奈地叹了口气,论歪理她永远赢不过姑娘,只希望不要被其他人看到就是。

 白蕊问过府里的丫鬟,确定观月亭的位子后,一边为陶嫤引路一边观察周围有无来人。

 没走多远果然看到前方有个高的人影,衣着华贵,闲庭信步,正往假山上修建的凉亭走去,应当就是那位瑜郡王。他身后跟着一名仆从,看样子不大好接近。

 白蕊忐忑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陶嫤朝她做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只是看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话音将落,将军忽地发出一声鸣叫,清脆尖细,引来前面的人回头。

 她杵在原地,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那人脸庞年轻俊朗,同她想的完全不同。陶嫤怔忡,忘了反应。

 不是说瑜郡王快四十了,为何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

 恍惚间手一松,将军便蹿了出去。

 它一溜烟来到那人脚边,侍从瞧见了,刚说出一个“世”字,它已经爬上他的靴子,龇了龇牙。

 那人察觉,低头对上将军圆溜溜的双眸。

 他弯把它揪起来,本以为是一只花斑小猫,仔细一看又不大像。他眉峰低庒,见这只小东西准备咬他,抬手便要把它扔出去。

 尚未脫手,便听那边传来一声“不要”

 廊下那道鹅黄的小身影冲了过来,她急匆匆地来到跟前,伸手想夺走他手里的小豹子。奈何身高不够,又因着‮女男‬有别不能靠得太近,站在几步之外十分为难。

 他问道:“这是你的?”

 陶嫤点点头,虽然有点气恼他的鲁,但到底自己理亏在先,“是我的…你别扔…”

 他提着将军送到她跟前,蹙眉道:“既然是你的,那便看好了,别让它出来随便伤人。”

 陶嫤赶忙接过,表示把他的话记在心上了,“方才是我疏忽…”

 对方并未在意,只不过对将军的品种有几分好奇,多看了两眼。见它出锋利的牙齿时,眉峰微扬,“豹子?”

 陶嫤嗯一声,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它平常不会这样…可能是这几天闷坏了,刚才才会失礼。”

 言下之意,便是希望你别跟它一般见识。那人听明白了,确实没打算跟一只畜生斤斤计较。只是对这动物有点好奇,免不了多看两眼。

 他怎么看都不像瑜郡王,光年龄就差了好大一截。陶嫤恍悟自己或许认错人了,既然不是瑜郡王,她便没有留下的必要,道过歉后便要离去。

 尚未转身,那边侍从咋呼一声,大惊小怪地查看:“世子没事吧?”

 说着一阵长吁短叹,“幸亏没受伤,若是让瑜郡王知道,免不了又要担忧!”

 他是世子?

 陶嫤抱着将军的手颤了颤,回头看去。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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