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萧蛮已至
曲池苑中灯火辉煌,外面已然秋秋风萧瑟,但此处因为处于洼地,四面环山,不到冬来,是不会冷的。
整个长安城,就数曲池苑的气候最好,夏不过温凉,绝无暑热,冬来却也温寒,属于长安城中,唯一可以一年四季长青的地方。
就在此时,一幢别苑之中,几个內侍守着个沉睡中的少年,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皇上果真会来看太孙吗?”一个內侍问另一个:“不是说皇上废了太孙,而且于他极为厌弃的吗?”
另一个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了。人常言,老小子,大孙子,太孙可是皇上最疼爱的长孙,虽说太孙惹恼了皇上,但是九死一生,险些死了一回,皇上又岂会再生他的气?”
俩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一声:“皇上驾到!”
旋即,皇帝已经进来了。
经过丽妃一直以来不懈的针灸医治,皇帝先是站了起来,再接着扔掉了拐杖,如今又能够疾步如飞了。
“长孙可曾再醒过?”皇帝进来便问。
几个內侍抢先恐后的跪在磕头,答曰:“晨时醒过,用了半碗粥,又睡着了。”
皇帝唔了一声,坐于
头,拉过裴靖的手唤了一声:“靖儿。”
満脸伤痕的裴靖一直在沉睡中,比之原来,亦发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随着皇帝
糙温暖的大手握过来,他仿如一只
爪般的手微颤了颤,接着,眼角就
润了。
“皇爷爷,孙儿辜负您了。”缓缓睁开眼睛,裴靖艰难的
息着。
“伤你的人,是谁?”皇帝简洁明了,道:“二老和老四都说是辽国大惕隐萧蛮,朕孤且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听你自己说。”
裴靖结了结头舌,眸光往左侧闪了闪,却是道:“
着孙儿上原的,是二叔,而一刀刀凌迟于孙儿的,则是四叔。”
皇帝顿时倒菗一口冷气,他最恨的就是血脉相弑,并且不停的弹点二老和老四,却没想到,他们竟拉出个萧蛮来,就把裴靖给伤成了这个样子。
“罢了,你只要知昏,皇爷爷不会将你怎么样,安心养伤便是了,待你伤好了,皇爷爷还想与你再下一盘棋了。”裴靖棋下的好,深得皇帝之心。
裴靖纤瘦的手中一点力都没有,不停的说:“皇爷爷,孙儿错了,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辜负您的。”
“安生躺着吧。”皇帝言罢,大步走了出来,心中虽说对于裴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但是烨王和裴嘉宪两个在他的心里,也是种上疑了。
而这厢,裴嘉宪和罗九宁两个也进苑子了。
他带着罗九宁兜了几个圈子,停在一处焚香亭前,过不得片刻,匆匆而来的,竟是西华宮的总管大太监,阿福。
“奴才见过娘娘,有些曰子没见了,您过的可还好?”见了罗九宁,阿福笑眯眯的,就先问。
罗九宁连忙道:“我很好,公公原不是西华宮的人,怎的到这儿来了?”
阿福笑道:“这不是咱们娘娘怕皇上在外要
吃酒,派了奴才来盯着皇上的嘛。”
皇后因为太子和太孙的牵累,可以说如今是彻底的凉了,而丽妃一枝独秀,一直盛宠不衰,如今竟然还能把自己宮里的大总管出派来,贴身伏侍皇帝的生活。
上前一步,他径自对裴嘉宪说:“王爷,皇上将废太孙移到了这苑子里。而太孙甫一醒来,就指认了您和烨王二人,乃是伤了他的人。”
罗九宁倒菗了口冷气。
她道:“分明,无论烨王还是咱们王爷,与此事无涉的,那夜虽不曾亲眼见,但伤裴靖的,另有其人。”
阿福答的极简单:“无论真相为何,皇上相信,才是最重要的。”
“那萧蛮,你可曾查探过,看他究竟在何处。”裴嘉宪再问。
阿福道:“奴才自打进了苑了,将这曲池苑中所有带把不带把的男子都过了一遍,按理来说,萧蛮为契丹人,其人相貌不论为何,
膛上必定是雕着狼首的。但是,所有的內侍,侍卫,奴才都赶进浴池里泡过,就没见哪一个身上有狼首啊。”
真正的契丹贵族,
膛上果真是打小儿就要纹上狼首的,而萧蛮作为契丹贵族,身上必定雕着狼首,这个,是如今裴嘉宪用来辩别其人的唯一关键。
“阿福,带着王妃先找处苑子,给她吃些茶,孤先去父皇那儿查探查探再说。”裴嘉宪言罢,就先走了。
罗九宁与这阿福公公一道儿走着,月上中天,虽说皇上今夜驻扎在此,但是因为今夜有夜蹴,几乎所有的太监,侍卫们,全集结在击鞠场上,别的地方就格外的冷清了。
“奴才们是伺候人的,平常主子睡在
上,奴才们就睡在地上,主子们睡在帐篷里,奴婢们就睡在帐篷外,当然,这也是作奴才的本分。不过呀,皇上如今格外重视咱们娘娘,来了之后,还特地赏了奴才一间屋子,娘娘贵脚踏
地,进去吃杯茶吧。”阿福一路的走,嘴儿碎叨叨的就说着。
罗九宁笑默默的应着,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忽而不经意的一转眼,却是发现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子走起路来,势姿与如今的女子们略有不同,而且,她显然也是做贼心虚的样子,走上两步,就要回过头来四处瞟望一眼。
心中怦的一声跳,罗九宁心说:这杜若宁不是在长公主那儿,她怎的也来了?
这厢,等阿福推开门,进去匆匆忙忙的,将自己这简易的住收稍微归拢了一下,再回过头来,便发现方才一直随在自己身后的王妃,她居然不见了。
阿福哎哟一声,心说这么大的地儿,随便走走都是侍卫,我可往哪里找王妃去哟。
却说这厢,罗九宁尾随着杜若宁,他一路绕过了几个弯子,便见她却是停在了那些栗特女子们所居的绣楼下面。
这楼上住着的,全是栗特族贡来的蛮女们。
今夜她们要在此大展奇才,真要于马上击鞠蹴的好了,说不定得皇帝青眼,就能被纳入后宮。皆是舞女们,且早年间,一直闻传大康皇帝的英名,这些女子们不知皇帝已老,于长安这座丰饶大都城的主宰者,有种格外的期待与雀跃。
此时楼下已经拴満了马,每一匹马上都架着极为精致的马鞍,而栗特姑娘们精美的击鞠杆,则是一
的,挂在兵器架子上。
罗九宁不曾学过击鞠,但是,这击鞠杆子她倒是用的格外称手,为何,因为她在治药的时候,总要用到这东西,用它来搅拨,晾晒物药。
捡起一
,提在手中掂了掂,遥遥见杜若宁越过一从冬青,旋即也跟了过去。
“你不是说,只是放火烧了罗九宁既可,萧蛮,你可没说过要在昇平阁纵火的,我真是白信任你了。”才走到那丛冬青旁,罗九宁便听到杜若宁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手里紧握着击鞠杆子,微弯了弯
,好叫冬青从能把自己给堵住。
“杜姑娘,本府是答应过你,火烧罗九宁,但是,也说过你必须把罗九宁引入昇平阁,本府且问你,罗九宁呢?你非但没有
到罗九宁,反而还在肃王面前暴
了自己,就你这般的脏腑,叫本府如何把你送到那个位置上?”
说话的这个人,一袭女装,身姿高大而又
健,听声音,分明就是个男人,声音确实极为怪异,而且还格外的冷酷。
“什么位置?”杜若宁反问。
“大康王朝,摄政圣母皇太后的位置。”
“我连孩子都还没有,如何作皇太后?”杜若宁反问。
“不止连孩子都没有,肃王妃稳居于位。你恨不能立刻让她消失,却怎赖人力太微而无法达到,现在于你来说,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先让本府替你把肃王妃的位子腾出来,然后,你好有个孩子?”这人又道。
杜若宁是面对着罗九宁的,显然也极苦恼,想了半天,道:“罢了,你先替我把那罗九宁弄走吧,但是,你不能伤害肃王。”
“本府可不是你座下所驭的马儿,杜姑娘,想要跟本府讨价还价,就先走到摄政圣母皇太后的位置上去,这天下,唯一能跟本府讨价还价的,就只有大辽国的摄政圣母皇太后。”
罗九宁明白了,这人,应当就是萧蛮了。
果真,杜若宁是和萧蛮勾扯到了一起。
裴嘉宪四处在找萧蛮,阿福看遍了苑子里所有男人的
膛,但是他们却是没有发现,这萧蛮竟是蔵在女子中间。
而且,照他这幅束
马
的装扮,显然过会子是要到马上场去击鞠的。
罗九宁还想看看那女子的相貌,于是依旧静悄悄的躲着,待他转过头来,瞬时之间倒菗了一口冷气。
她原本以为裴嘉宪在这长安城中,已算绝无仅有的美男子,殊不料这萧蛮満脸漆彩,一脸浓妆,却又美的惊心动魄,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如波敛滟,简直是说不出来的妖
惑人。
而看他行步,全然一幅婀娜的女子步态,若非方才罗九宁听他声音沙哑而又诡异,全然想象不出来,这人竟会是个男儿身。
真真儿是,安能辩我是雌雄,美到雌雄莫辩,大约就是这人了。
罗九宁弃了杜若宁,悄悄儿的尾随着萧辞,便见他走到那挂着击鞠杆的兵器架子前,一柄柄的挑着。
挑来挑去,他挑了一枚杆上漆采着一条黑色蟒蛇,而那舌
大张,红色的信子蜿蜒游滑,整条杆子看上去,就是一条吐信丝丝的恶蟒。
这时候击鞠场上大巨的火把腾空燃起,几乎照亮了整个曲池苑。
罗九宁遥遥跟着那一对栗持蛮女们,便见那萧蛮一脸彩妆,信步策着马,却是走在最前面。
她忽而想起来,裴嘉宪说过,萧蛮要刺杀皇帝,还要栽赃予他。
伪装成栗特蛮女在场中击鞠,想要刺杀皇帝,岂不是非常非常的容易?
从来不曾见过皇帝观赏击鞠的盛况,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专属于皇帝的击鞠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待跟着那些栗特女子们进了马棚,罗九宁才真叫大开眼界。
场地是一片平整茵绿的软草甸子,四面高火彻燃,但是高高的看台上,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寥寥几位曾与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老将军,并国公们。
但是,场地的四周却是満座着一排排戎装的将士们,那全是皇帝的贴身亲卫神武卫的人,与皇帝如生死兄弟,便几位王爷,也无权调动他们。
场中一片空旷,而那萧蛮领头策马,已向着茵草场中跃去。
这时候裴嘉宪在何处,她又该如何通知裴嘉宪,告诉他萧蛮已至?
而恰就在这时,一个栗特女子疾匆匆的走了过来,左右四顾着,见只有个罗九宁站在原地,捧给她一封金册,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这是今夜舞女们的名单,阿福总管不是让译成汉文吗,咱们译好了,快给皇上捧过去。”
罗九宁捧起东西来,心说找不到裴嘉宪,我可以去见皇上啊,至少也可以提醒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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