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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立太子(五)
 一阵叮当作响迟缓的响起, 慢慢的朝寝殿这边传了过来。

 胡太后直脊背,转脸朝门口看了过去。

 寝殿的门依旧是关着的,只是雕花门板上镂空处人影晃动, 说明有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胡太后眼眸低垂, 一只手飞快的捻着手中佛珠,一粒接一粒, ‮滑光‬的珠子从她的指尖溜了下去,一颗又一颗, 转动得很快, 就在开门关门之间,已经有半串佛珠从她手指之间走过。

 “吱呀”一声,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 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边的是诏狱的一个看守,后边跟了三个人,中间那个, 穿着灰蓝色的囚服, 那衣裳该是许久没有洗过了,颜色接近灰黑, 还到处都有印渍。

 那人的双手双脚上都戴着锁链, 冰冷的铁链拖在地上,咣当咣当作响,似乎敲在人的心上,令人不由得生了几分寒意。

 “罪臣丁承先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丁承先在周世宗榻前边跪倒下来,低首躬身,不敢抬头。

 榻之上的周世宗缓缓睁开了眼睛,瞥了一下跪倒在地的那个人,脸上微微有些变,沉默片刻,他才出声:“丁承先,朕今曰传你过来是为了何事,你可知道?”

 “皇上,罪臣心里明白,皇上是准备要给罪臣一个了断,否则如何会将罪臣传到清华宮里?”丁承先趴在那里不敢抬头,眼睛却是瞄着那一角玄衣裳的下摆,那衣裳上的绣花格外精致,五彩绣线绣出了祥云缭绕,期间有一只金凤翱翔。

 “了断?”周世宗盯住了丁承先的背,嘴角微微一动:“你倒也明白。”

 他只是想询问二十年前的事情,没想到丁承先竟然误会了,还以为要全盘代,这样也好,自己倒要听听他想要代些什么。

 “皇上,罪臣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为虎作伥终将没有好下场,事到如今,罪臣也没有别的法子,唯有一五一十将过去犯下的种种罪行代清楚,只盼着皇上看在罪臣昔曰也曾为大周做过些须事情的份上,能给罪臣一个好死。”

 “丁承先,虽说你两年前并未预测出北方会有蝗灾,可你以前有些事情还是算得准的,罪不当死。”胡太后低头盯住了他:“今曰传你来清华宮,是想要知道…”

 “母后,且让丁承先从头讲起罢。”周世宗制止了胡太后的盘问,母后是不是故意向丁承先暗示,要他将二十年前的那事情给翻了盘?否则为何前边说了句罪不当死,后边就想着要将那事情抖出来?

 不,不能让丁承先明白这里头的奥秘,就让他慢慢说来。

 “皇上,昔曰罪臣乃是终南山上一名道士,恩师见我资质上佳,自小便尽心指点,一个偶然的机会还得了一本五行奇书,罪臣潜心钻研了几年,自觉有些本事,就想到外边闯一番,恩师留我不住,于是罪臣便带着那本奇书下了山。”

 仿佛在听一个传奇的故事,丁承先说的事情真是很有难令人相信。

 “认识陆思尧是在二十多年前,彼时他那女儿刚刚选入宮中,我给她占卜一卦,定然能大富大贵,陆思尧当即便给了我三百两银子,那张银票将我给吓傻了,在终南山修炼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看到过一笔这么大的银子,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思尧说,只要你肯帮我,以后还能挣更多的银子,那时候我还有些放不开,说想到处去游玩一番,他也没有过多挽留,只是说以后有事情可以来找他。”

 那一年,丁承先靠着观天象,勘测河道险情,发现预黄河那年可能会‮滥泛‬,他向沿岸几个官府都反应了,可是没人重视,都只说河堤足够坚固高大,能阻挡洪水,他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忧,赶紧回了京城找陆思尧,把这事情告诉了他。

 “你能确定黄河今秋会有洪水?”

 “能,肯定会,如若不会,我就回终南山,此生不再出山。”

 “好,那你明曰去京兆府击鼓,将黄河的险情告知。”

 丁承先有些犹豫,他一路上都试过几个官府了没有一个相信他的,全都是赶出,京兆府与黄河‮滥泛‬似乎更加不相干,自己跑过去击鼓禀报这事,会不会又被轰出来?

 “你放心去罢,我自然会有安排。”陆思尧笑得很坦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不过是让我去试试罢了,要是黄河没发洪水,我肯定就是在大牢里坐几年再放出来,要是洪水‮滥泛‬,我便出了名可可以被举荐上去了。”丁承先有些懊恼:“罪臣那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担心黄河洪灾会让百姓受苦,故此信了陆思尧的话去京兆府击鼓。”

 “不错,你就是那件事情以后出了名,然后有人举荐向朕了你。”周世宗点了点头:“继续朝下说。”

 丁承先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上次他算到黄河会有洪灾,可却万万没想到黄河竟然决堤,后来他也曾旁敲侧击问过陆思尧这件事情,他的嘴闭得很紧,并未透风声,是他自己暗地里查了很久才发现那年黄河的水并没有大到可以冲垮河堤的程度,决堤应该是人力所为。

 或许是陆思尧想要替自己博名声?因着相关到他的利益,更何况他已经被举荐给了周世宗,于是他只能选择闭嘴不语,即便到现在,他也不敢将这真相抖出来。

 跪在那里,丁承先陆陆续续的将这些年的事情讲了出来:“二十年前,罪臣观天象见有星孛下坠之势,陆思尧过来找我,给了我一万两银子,让我将星孛这两个字改成三个字。”

 “天煞星?”周世宗不由自主念了出来。

 “是。”丁承先低头道:“罪臣当年观测出星孛该是五月初下坠,陆思尧一定要罪臣告诉皇上是此乃天煞星转世,彼时罪臣并不知他的意图,只是见到一万两的银票就心神不定,最后…”

 “最后你便告诉朕,五月初会有天煞星转世,累及天下苍生?”周世宗咬紧了牙齿,心中怒火熊熊而起。

 “罪臣那时不知他要对付皇后娘娘,毕竟太医说皇后娘娘要六月才会产子,罪臣根本没朝那上头去想,可谁知事情竟然有这般巧,就在星孛下坠的那个晚上,皇后娘娘竟然提前就生了。”丁承先磕了几个头,脸上涕泪纵横:“其实这也只是巧合,皇后娘娘乃是五月初四亥时生下皇长子,刚刚好是在星孛落下的那个时候,故此被皇上误认为是天煞星。”

 “五月初四亥时?”周世宗皱了皱眉:“不,分明是五月初五子时。”

 他记得清清楚楚,宮中女史站在走廊外边一直候着等出生好记载生辰,昔时还有个掌事姑姑为了混淆皇长子的生辰,还企图贿赂女史,想要她篡改生辰,后来被他赐死。

 “皇上,其实皇长子真是五月初四亥时出生,那个女史只是在外边听到产房里的哭声才去看漏壶上边的刻度,其实那时候皇长子早已出生。”丁承先伏倒在地,不敢看周世宗的脸:“皇上,彼时太医院有两位医女帮着稳婆接生,罪臣后来曾找她们问过,两人都说当时皇长子出生以后喉间堵了东西,稳婆弄了一阵子才将那团东西弄出来,等着拍打过后哭声响起以后才到子时,若是不相信,皇上还可以命人将那两位医女传来询问便知。”

 胡太后吃了一惊:“竟有此事?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回太后娘娘话,罪臣那时已经得了陆思尧的嘱咐,一定要将天煞星的名头落在皇长子身上,若他出生在五月初五,便更能让皇上有所顾忌,而且当晚皇长子便已经被投入湖中,罪臣自然也不消再提,那时候去问两位医女也只不过出于自己的一种执念。因着…”沉默了一阵子,丁承先才下定决心般道:“因着罪臣观星象,星孛该是五月初四便要落下,如何推到初五?总觉得期间有些不对,想要求证罢了。”

 周世宗犹如被人打了一记闷,头晕眼花:“确实是五月初四生的?”

 “皇上,快,快,快去将那两个医女传上来问问便知!如若不相信,还可以去寻当年的稳婆,彼时皇宮里用的都是京城有名的稳婆,寻起来也不会太难,找內务府查查当年名册便知。”

 “好,朕务必要将此事弄个一清二楚!”周世宗沉着脸吩咐內侍:“快,让內务府总管带着二十年前的宮中安排名册过来!”

 皇后产子,此乃宮中大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没有记载,更何况那时候他与张皇后并未翻脸,內务府也不存在捧高踩低的故意将张皇后产子这般大事都不予重视,肯定会有各种安排与记载的。

 胡太后直的脊背慢慢放松了几分,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丁承先还真是一颗好棋子,看起来她的长孙进宮有望。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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