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好在这王嬷嬷也算自己身边的老奴才,一向也算忠诚。办这么点小事,应该也不难。只要这祸患一除,大明朝和小太子,就都能安保无恙了。
王嬷嬷不敢犹豫,连连称是。“皇后请放心,老奴谨遵懿旨。”周皇后漠然看看依然昏死的月娘,冷冷地说了句:“接下去,就都看你的了。”
王嬷嬷会意,抱起那换来的女婴,在她庇股上拍了几下。那女婴猛然转醒,自然是嚎啕大哭,声音像男孩子一样洪亮。“皇后娘娘,皇上处理国事无暇分身,特命奴才在此等候消息。不知诞下的,是公主还是…?”
王承恩小心地措辞,凑到产室门
处听信。“无妨,是位小公主。就请王公公进来吧,你看一看,也让皇上放心。”周皇后说道。
王承恩推门进去,看到月娘早已连痛带累地昏
着,王嬷嬷则用大手巾裹着刚出生的小公主,周皇后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切都似乎很正常。可当他的眼睛瞄到月娘脚边的时候,却看到了不正常的一幕。
一个看上去早已死了的男婴,脖子上还
着一圈血污的脐带。周皇后指了指王嬷嬷怀中的女婴说道:“王嬷嬷也算尽力了。只是这孩子命硬,可惜了这位小皇子…王公公,你也看到了吧。”
“是…是,奴才…看得真切。”王承恩心里确实有点惋惜。好好的一对龙凤胎,现在竟只活了一个。打量了一下新出生的小公主,也许是刚刚下生模样还没齐整,竟看不出像皇上还是像月娘。
“如实去禀奏皇上吧,请皇上安心处理军国大事。月娘和孩子一切安好,只是皇子无缘,不过,这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周皇后拿着锦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是,奴才谨遵皇后懿旨。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王承恩弓
退出殿內。周皇后回头冷眼看了看月娘,她犹自昏睡着。
要不要在此时…周皇后思忖了半天,否定了这个主意。这时不是自己下手的好机会。祸胎已然被解决了,月娘可以暂缓放一放再说。
眼下皇上不在这里,越是不在这里,自己就越得小心。月娘这妖妇不出什么事便罢,如果真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必然会追查原因,到时自已难免有嫌疑。
如果在此时急着动手,没准连那偷龙转凤的计策也会暴
,自己的心血岂不是白费?既然这妖妇没福气生皇子,对自己的威胁也就小了一半。
周皇后想明白这一层,决定要从长计议。崇祯召见完了军机大臣,决定补发几百万军饷给蓟镇官兵以平息事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千万不能
。尤其是蓟镇辽东一带,更是不能
。
否则后金清兵就有更多
隙可钻。真不知道家国每年数以千万计的军费军饷都哪里去了?这么多白花花黄澄澄的银子金子,都养了怎样的一群将相军士?不能保国安民,还要屡屡让他这一国之君焦头烂额身心疲惫。
就连今天这样的曰子,也不得安生。“承恩,快进来告诉朕,她和孩子…都怎样,母子都平安么?”
崇祯招手喊着王承恩。他之前就看见他在大殿门外转来转去,就知道月娘那边已然完事。碍于公务尚未处理完,崇祯也只有忍耐着。
“奴才恭贺皇上,得了个美丽的小公主。月娘姑娘也平安无事,皇上请宽心。”王承恩忙跑进去跪在崇祯脚边,先报喜事。太好了,哈…好事,这是好事,朕…朕做了父亲了!哈哈…对了,朕这就去看看她们,看看朕的长公主。
“崇祯说着就要走,却被王承恩拉住衣摆。“皇上,稍缓缓再去吧。月娘姑娘虽无事,但此刻已是痛累
加,刚刚睡过去。小公主则有
妈宮女们照料着,可确保无虞。她们都需要休养,皇上尽可稍晚些再去。”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回奏:“还有一事,奴才需禀明皇上…”崇祯见他神色有异,言辞上又不利落,忙问道:“何事,快快明讲。”
“其实…其实月姑娘所生,乃是一对儿龙凤胎…”王承恩刚刚说到这,崇祯便一把拽着他的衣领提起来追问道:“什么?!朕已有一儿一女?你这奴才,为何只说生下小公主?!朕的皇子呢?你怎么不提?!”
“这…皇上还请恕罪…只因…只因小皇子…早已胎死腹中…奴才…奴才看过了。小皇子确实…早已是死胎。”王承恩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生怕皇上的怒火烧溶了自己。“怎么可能!小公主好好地,怎么皇子就…?怎么回事,说啊!”崇祯怒问道。
“皇上,皇上还请息怒。是…是小公主…”王承恩狠狠心说出真相:“是小公主的脐带,勒死了小皇子…小公主安然无恙,可惜…”
崇祯缓缓松开了王承恩的衣领。皇子没了,凶手竟是公主。可这能怪她么?她也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这种事情以往他也曾听闻过,但就是没想到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今天是七月二十。蓟镇军队哗变,皇子未生已死。随着这小公主的诞生,于国于家竟出了这些大事。
难道说,皇后之前所说那些都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崇祯心里抖了一下,不敢再仔细想下去。
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桩巧合,不过是皇后的醋意在作怪。月娘毫无心机,怎么会生下那样的…祸胎。崇祯不信,也不想信。他喜欢月娘,并爱屋及乌地,把这份感情同样投在了小公主的身上。
他是一国之君,怎能因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而断送两个人的性命?何况这两个人,都是他心尖上的人。再看看吧,再看看。崇祯希望可以尽快有一两件喜事,冲散小公主降生带来的祸害和不祥。
“老王,您…您怎么屈尊到了这儿?怎么这时…出宮,找我…有事儿?”王嬷嬷没想到司礼秉笔太监王承恩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她紧张地瞟了一眼屋角
榻上的那个圆滚滚的小包袱,把王承恩让进了屋里。
王承恩点点头,坐在凳子上四处打量了一回。皇上密嘱他来问问王嬷嬷,月娘生产之际可否有什么其它不寻常的事。
他明白,皇上一来是担心小公主应了谶言,二来也是提防皇后在皇子死因上说了谎。尽管王承恩亲眼目睹那一幕,皇上仍不死心,让他再来问问当时的情形。
王嬷嬷是自己的同乡,与他更是同族亲戚。所以派他过来,希望可以得到最实真的答案。王嬷嬷在宮中当差多年,丈夫早已死了,一直是寡居一个。可怜丈夫死得过早,所以连个孩子也没有。
如今王嬷嬷也是近60来岁的老寡妇了,一个人在这小屋里住着,着实寂寞冷清的很。王承恩叹口气,接过王嬷嬷递过来的一碗
茶,叹口气又抿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寒暄道:“老姐姐,兄弟这么晚过来,确实有要紧的事。
你我同乡同族,在这皇宮內就该互相照应着。你知道,自古这深宮里的事就多,想站得稳活得长,也难。”
“可不,兄弟,当年若不是你照应着,我现在还在咱们那个小村子里,没准早就饿死啦。你知道,我这寡妇业失的,谁管呢。”王嬷嬷局促地用手擦着身上的围裙,眼角又不自觉地瞟瞟
上那个小包袱。
她明白,王承恩这番前来,有可能是皇帝的意思。事情做得这么周密,难道皇上还是察觉了不成?这事她也不想往身上摊,无奈皇后的意思谁又敢违逆?她只是个接生婆,在宮里能吃口安稳饭,都要看着皇后的意思。
皇后不想那孩子活着,她能怎样呢?只能照着皇后的脸色行事。可真把那孩子搂进怀里,看着那孩子亮晶晶的大眼睛和粉嫰嫰的小脸蛋,她说什么都下不去那个手。
可不下手,皇后能饶了自己?王嬷嬷狠着心别着脸,举着把簪子比量了半天,往那孩子身上扎了下去。孩子被突然而来的疼痛
得大哭大叫,乍巴着小手小脚,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伤害自己。
王嬷嬷受不了那哭声,那哭声震得她的耳朵嗡鸣作响。这是在造孽,这是在杀人哪。她一辈子只管生人,何曾动手杀过人?王嬷嬷手一颤,簪子掉在了地上。
她赶忙去看那孩子,还好,下手的时候她就哆哆嗦嗦地,根本使不上太大劲。孩子只是皮
伤,
前留下一个小伤口,血
得不多,不知将来会不会留下疤。
王嬷嬷直念佛,知道自己是根本下不了手的。她又愧又疼地抱起那孩子,拿点白药点在伤口包好,耐心地哄了半天,那孩子哭累了也就睡过去了。
她长叹一声,把她裹进那块从宮中就带出来的襁褓里。这时王承恩便来敲门,王嬷嬷心中大惧,急忙把那孩子裹成一个小包袱蔵在
角。
王承恩觉得她今天的神色格外别扭,心知有异却也不便明说,怕把她吓坏了倒更不敢说实话了。于是他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老姐姐说得外道了。杂家进宮净了身,已然是对不起祖宗父母了。
但这心却没变,还是要想着过去的老亲戚。给老姐姐谋个差使,也是举手之劳。只是…”王嬷嬷紧张地咽口唾
,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王承恩摇头摇继续说道:“老姐姐你这差使,实则是个不好干的活儿。
寻常人家生儿育女,也是一桩大事。更何况是皇家。从你手所接,都是金枝玉叶,都是大明的龙子龙孙。这里面关系匪浅,老姐姐,这些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吧。”
王嬷嬷脸白了又白,连连点头称是。“正因为兹事体大,里面牵扯的人和事也就特别多,更加不好办。
但老姐姐也需知道,不管怎样不好办,咱们领的,还是皇上的恩典。大事小情,旁的人都在其次,必须以皇上为先。您说是不是?”王承恩说着,站起身向
铺跟前走去,似是不经意地玩赏着
帐上悬着的那块玉坠。
那坠子碧绿通透,一看便是宮中之物。王承恩在手心里
磨着,心知这玉坠价值不菲,定是出自上头的赏赐。
而且这赏赐绝不一般,早已超出了赏赐一个奴才的规格。王嬷嬷后背一脊梁都是冷汗,王承恩虽然不仔细看那包袱,但他把玩玉坠的神情,王嬷嬷是看得一清二楚。她深恨自己粗心大意爱慕荣华,真应了那句老话,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酥油。
急急地挂在明处,岂不是自讨怀疑?她讪笑着凑上去说道:“这是上头赏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挂那图个好看。”王承恩了然地笑笑说道:“上头?哪个上头?皇后娘娘的赏赐吧?这何止是好看,简直是好大一笔横财。
老姐姐,这一个坠子可要收好,比你这屋子还值钱呢。换言之,比咱们的命,也值钱。”王嬷嬷干笑着,想引王承恩回座。可王承恩放下坠子,眼睛就开始盯着那小包袱。
一块蓝花
布,他看着觉得很眼
。在哪见过呢?他歪头想了一下,突然想到月娘成产前,一个女人曾挎着个篮子匆匆来去,上面就盖着一块这个花
的
布。
难不成…她们竟趁着那阵的忙
偷窃大內之物?这罪过也是不轻,但有他在,只要劝她们原物奉还,倒也不算太大的事。他不好上前掀起来看个明白,还想给同族亲戚一个面子。所以他看着脸色煞白的王嬷嬷循循善
道:“老姐姐,富贵人皆求。
但若贪心过了头,到底是不好。尤其咱们在宮中当差的,更要仔细着勤谨着,以免给咱们招出什么祸来。这里,该不会是什么不该拿出来的吧?若是,你告诉兄弟,兄弟给你想法,包你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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