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沃夫想了一下,伸出手“你能看到我手上有什么吗?”沃恩奇怪地看着他,虽然很厉害,可是沃夫的手比自己足足小了一号,看上去相当秀气。“什么也没有。”他老实地说。“当然,因为沾上的东西洗一洗就掉了。”
沃夫说,继续吃饭,那浴沐时顺着双脚
下的血蛇始终在他的记忆里爬行,细小而怵目,接着他的身体便与正常人毫无二致,即使他曾把自己弄得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可是我的灵魂浸透了血,沾満杀意与怨恨,无论用多少的水也洗不掉。”沃恩转头看他,他的侧面线条柔和,透着股优雅与无聊,这样的平静的监狱生活让他常常忘记这个人是个顶尖杀手。
“无论那些狱警在我身上留下什么,也比我的灵魂干净。”沃夫说,但表情一点也不配合地全然没有一点痛苦自责,依然是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大多数人看重表象多于內在。”沃恩笑着说“这说明表象很重要,看你那张脸,大多数察警和你
面走过百儿八十回的也记不下来。”沃夫笑起来“杀手太出眼可不行,”
他说“我只是觉得当你打骨子里习惯一些事后,就很难产生罪恶感,--就像大部分人不会因为吃荤、穿皮草、捏死小虫而觉得忍残一样,其实无非也是在杀死生命。
我家打从武侠小说时代就开始干杀手这行当啦,小时候我对杀人也就是换个军舰模型的概念。”他叹了口气“我就是这样被教育的。”
“就像安德烈?杀了二十几个人砌在他家的墙壁里,报纸上却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沃恩做了个鬼脸“小时候被养父
待,老妈干嚎着旁观,九岁前赤身
体被锁在小黑屋子里。
所以他的人格可以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扭曲--”“为了名誉我必须声明,”安德烈端着餐盘走过来“那些小报在胡扯。我杀人才不是为了什么愚蠢的‘报复伤害过他的大人’,没有想像力又缺乏优雅的人才会为那种蠢理由犯罪。”
他在沃夫旁边坐下,德雷尔则坐在他对面,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含糊地说“显然,做事该是为了取乐,被负面情绪主宰可不体面。
我听说你杀人是因为觉得‘太吵了’。”“是的,相当喧闹的情绪,愤怒、情
、悲伤…诸如此类,让人不堪忍受!”安德烈仇恨地戳着盘子里难吃的土豆“我只是想让世界清静下来。”
“基于惧怕对别人的情绪发生反应的心理。”德雷尔说,理所当然地把沃夫的橙子拿过来“啊,你杀人时的感觉一定比昅毒还慡!但你被送进来时却说‘谢天谢地,你们这帮手脚迟钝的笨蛋终于逮到我了’…”
“不要擅自改我的台词!”安德烈说“我只是觉得监狱可能是个好地方,不会再有那种窒息人的情绪漩涡、总是溺水的恶梦…当然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他无趣地叹了口气“兄弟,我对古时传下的被无数人重复的入进菗送
高
几分钟的事情毫无趣兴,当你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完全溶入另一个人的情绪,像咖啡和
末一样狂疯地搅成一团,再也分不清彼此,这时你突然用力卡断他的脖子,一切结束!世界刹那间一片寂静!哦,那种感觉才叫‘高
’!”他陶醉地说。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爱做是四个人的事,包括他在去世的父亲。--养父的愤怒和狂疯,母亲的哀求和哭泣,那只幽灵在小屋里呼号,像某种沉淀过的物质,浓重而粘稠,冰冷又火热。让人难忘。他侧头便可以看到坐在另一桌的罗非,后者刚刚出院,有些长的
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侧成的线条冰冷沉默。
他喜欢这个人,他的情绪如此直观強烈,他第一眼看到他就瞄上了这么个猎物,但现在他看上去糟糕得厉害。他很高兴不必杀死他--总的来说人还是尽量少杀的好--孤岛监狱就是这么个帮人脫胎换骨的好地方。
“你在从恐惧和死亡里找乐子!”德雷尔得意地做出结论“是类似于细钢丝什么的,不过你摇摇摆摆、艰难险阻的走来走去,指望的却是从上头掉下来!”
“这我得承认,布莱恩医生,”安德烈严肃地说“不过即使进了牢子我还是没能从钢丝上下来,我无法控制这种
望,撒旦保佑,”他毫无诚意地划了个十字架“地狱已经为我准备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德雷尔左右看了一下,奥雷正在身后一桌边吃饭边看书--因为对医务室颇有贡献,他被允许拿着书到处走,小个子的男人用了个难度的动作背过身一把把他的书拿过来,撕掉封面。
奥雷大叫道“你在干嘛,天哪,你至少不该撕书!我会没办法续借的!”“亲爱的医生,”德雷尔严肃地说“监狱只会噤锢你的
体,而书本却会噤锢你的头脑!”
他把书丢还给他,威廉哼了一声“没有学习和复制,灵魂庒
不会存在…好啦,奥雷,别愁眉苦脸的,我下午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胶水沾好它。”
“你又想玩心理医生游戏了吗?”林亚斯嘀咕,德雷尔不理他,利落地从封面上撕下一条边,三两下弯成一个字形,
了一下边缘,把它沾住。“梅比斯之圆。”安德烈说。
“找到它的开头和结尾!你掉下钢丝的方法就在那里!”德雷尔格格笑着说。“这东西没有开端和结尾,”
沃恩探过头来“这是常识。”“不不,有的有的!”德雷尔奋兴地说,安德烈突然伸出手,利落地把怪圈从中间撕开,它变成了一个长直的纸条,坦率地躺在桌子上。
安德烈大笑道“没错,破坏循环!这就彻底解释了我所有的问题,不过布莱恩医生,说来说去我还是得杀人,你知道监狱里很不方便--”沃夫翻翻白眼“我不想和疯子坐一桌,我们换个位子吧。”他的同伴立刻表示赞同。
“哗啦--!”出
子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几人转过头去,接着便是警
击在皮
上的声响,听上去这次是长官在教训人。被揍的家伙显然骨头很硬,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可囚犯被殴打在孤岛监狱很正常,艾瑞被打却并不经常。
--做为曾经的黑社会老大,他的长相并不怎么有气势,深棕色的头发和瞳孔,无论是削瘦的身体和俊秀的样貌都有一种属于年轻人的青涩感,对比起他的性格,完全打破了“相由心生”的人类俗语。唯一标志着他灵魂的只有那双眼睛,里头散发着腥血的气息,和一种如灰烬般晦暗的色彩。
即使在孤岛监狱这种社会驱逐者的聚集地,他的人生也算是比较倒霉的,--一次十拿手稳的
易中,却被一个察警以“內部有叛徒,没人救他他会被杀死”的蠢理由骗他老婆说出了
易地址,结果八百多年的长长刑期砸到了他的脑袋上,而外头的两位自由女男则在两个星期前刚刚举行了婚礼,并得寸进尺地写信来希望得到他的原谅,不然将会终生不安。
艾瑞蜷起身体,并没有反抗那劈头盖脸的警
,这是作为囚犯的常识。艾鲁特正重重一脚踹在他的
前,殴打让狱警脸上泛起晕红,棕发的男人始终一声不响,身体的每一寸似乎都写着让人恼怒的傲慢与冷漠。
“听着,艾瑞,”艾鲁特冷冷地说,一只脚重重踏在他几乎有些单薄的
膛上“现在你要跟我去办公室,手铐、电击
都在那里等着你。别在我面前摆架子,你只是个被关进监狱的人渣,在察警面前你什么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话,但这种侮辱已经习以为常,反暴力的正义感在这里像冬天里的蝴蝶一样害羞胆怯。
艾鲁特一把揪住艾瑞的棕发,手中柔软的感触让他很奋兴,他蹲身下,凑进他的脸,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轻柔声调说“我不管你外头那位察警朋友怎么说,从现在起我会好好招待你,以惩罚你的目无纪律!”
对面那处于弱势地位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一片窒人的黑暗与冰冷,毫无情绪,毫无温度。艾鲁特厌恶地皱起眉,正要说什么,一个声音揷了进来。
“放开他!”他的英语说得谈不上怎么标准,可快速的行动力足以弥补,下一秒钟,艾鲁特感到身体被猛地推开,接着面颊挨了重重一拳!
周围响起一片幸灾乐祸的笑声和口哨声。察警想冲上去给这个不要命的人渣几
,但是脸上的剧痛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吐口两颗牙齿,看着手中的红色
体中的白色物质,并没有恼羞成怒。
他冷酷的表情和身形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忍残气息。沃恩吹了声口哨“这小曰本想英雄救美人,看来要倒霉了!”沃夫眯着眼睛,一言不发。艾鲁特拿起对讲机“73325,带上
。”
然后他冷冷地看着对面自找麻烦的黑发男人,看到后者抿了一下
“别碰他,你才是人渣!”
他冷冷地说,艾鲁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现在可没几个这么有种的…或者叫没神经的了!他忍不住笑起来,又有好乐娱了。
“你想当救世主吗?”他轻声说“那就让这里来告诉你,什么是现实。”他抬起手,抬起男人的下颌,渡边猛地把他的右手挥开,艾鲁特打了个趔趄,下一秒钟,一声响亮地
声划破了饭厅的吵闹!
艾鲁特无声地微笑,周围一片寂静。一个黑发的囚犯低低笑了一声,昅昅鼻子“真怀念,是火药味儿!”
“没事吗,艾鲁特!”刚赶到的克里叫道“他要干嘛!”他警惕地看着渡边,身后跟着同样拿着
的奎恩,一边命令起哄的囚犯们蹲下。
黑发的男人仍站着没有倒下,但看上去艰难。他的膝盖骨碎了,很彻底,想必即使是最好的治疗,下半辈子也会被疼痛所困扰,沃夫想,这小子在想什么?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克里把手里还热乎着的手
别回
套,可艾鲁特的
子下一秒钟劈头盖脸地朝渡边打了下来,沃夫甚至可以听到它击中皮
和骨骼的碎裂声。
“你要打死他了,艾鲁特!”克里
还没放好,就冲上去试图把他拉开。当艾鲁特停下手时,他几乎怀疑他已经死了,鲜血把囚衣浸透了,地上也被弄脏了一大片。
“真见鬼,抬他去医务室!”奎恩说,把看上去已经无力反抗的人铐好,显然对这个人只能用抬的了。艾瑞一声不响地站起来,看也没看渡边一眼,坐回原来的坐位上,他的餐盘还在。
那个満身是血的家伙还没有昏
,骨头够硬,他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视,那血中的五官竟冲他
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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