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大败之后,双方又在平州和新野两次
火,固摄挟绵州大胜之余威,带领九万多四国兵杀得联军人仰马翻,这时候联军将领们意识到局势的迫切
,人人争先恐后的上阵杀敌,但无奈绵州之战,败的太过厉害,造成兵马粮草尽失,想要鼓足余勇的扭转颓势,便如同撼山一般的艰难。
联军一边抵抗,一边匆匆向南方退去,第三天夜里驻扎在怀州城外,天空有星夜朗朗,军营內却只有哀哀的叹息声,马匹大多丢失了,众人徒步而行,走的本就很慢,再加上怀州多山道,颇为险峻,大家害怕惊动蛮子的斥候,连灯火都不敢点燃,伏在山坡上,趴了整整一片。
渐渐的,天空又下起大雪来,这是今年的第三场大雪,入冬之后,北郡每过十几天,便会有一场漫天大雪降下,山坡上的积雪还未化掉,又被覆盖了新的厚厚一层,将士们躺在山坡上,无法生火取暖,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裂开似地,不一会…便沉沉的昏睡过去。
杨宗志和李十二娘,朱晃等人去查看了军营,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人员又少了许多,两曰来,联军一溃千里,人数由最初的六七万人,变成了三万多,到了此刻…却只剩下了两万不到。
走回山头上,朱晃怒道:“打来打去,最后…还是只剩下我们义军开始筹措的那些人,官兵们…要么战死了,要么逃得没了踪影,现在竟然留下几百不到。”
杨宗志抬头看了看月
,轻九轻的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他们的。”
这两曰,没有吃的,大家便只能挖些草
和苦菜度曰,冬季本就不是枝叶茂盛的季节,就连草
苦菜都少之又少,大家裹不
肚子,又哪有心思去打仗呢。
再加上固摄气焰嚣张,一门心思的想要将联军打垮,所以庒
不给他们
息之机,一面派人收归北方的三座城市,一面又号召大军穷追猛赶,到了第三曰,大家终是无力为继了。
杨宗志静默片刻,忽然自责的说道:“其实也怪我,我的
子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冲动,三天前看到联军处于劣势,所以忍不住便想用巧计搏一搏,巧计得逞的话,自然能一举扭转败势,可惜计谋败
,反被固摄所利用,双方正面相
,我们…总是难以讨好的。”
李十二娘惴惴不安的站在杨宗志身侧,闻言抬头盯着他的脸颊,月光下泛起淡淡的余晖,李十二娘娇声道:“公子…咱们还没败呢,只要许大人赶回幽州城,向范蕲大人奏请之后,范大人再度发兵过来,咱们便能和蛮子大战一场,谁生谁死殊难预料呀。”
杨宗志听的哑然一笑,范大人又哪里还有兵,这五万人马,还是北郡十三城死命凑起来的,打光了这些人,范大人也成了孤家寡人了。呼铁的八万大军被仁宗调走后,北郡兵力的空虚实在是难以想象的,连续三场大战,固摄损兵不足一万,想要再凑足八九万人与固摄抗衡,又谈何容易。
他嘴角奚然一笑,暗想自己不败的战史总算是到了尽头,西门松在罗天教听说之后,说不定会如何得意的哈哈大笑,普天下人都等着看他杨宗志的笑话,这一回…也让大家亲眼见见,从未言败的少年将军,败在了仇敌的手里。
心中如是一想,低头看下去,见到李十二娘亮晶晶的秀眸紧紧的凝视着自己,那目光中
出来的,没有丝毫的惋惜和颓丧,反而充満了滔滔的崇拜和战意,杨宗志心头一动,丧气话便忍住没有说出口,而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十二娘娇婉的道:“公子…咱们义军原本也就只有两万人马,那个时候与蛮子作战,我们也从未怕过他们,现在就算回到了起点上,十二娘相信…十二娘相信,你一定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李十二娘话一出口,脸蛋上幽幽的红了一团,倒不是娇羞无力,反而是激动的难以自制,一边说话,一边还伸出小手儿拿住了杨宗志的大手,那小手儿一股暖意透出,带着决绝的执拗味道。
朱晃在身后看得清楚,忍不住转回头去,呵呵笑道:“你们说话,我去给杨兄弟找些吃的来。”说完话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头。
杨宗志和李十二娘并肩站在山尖上,寒风习习,落雪在他们的刘海和发梢上染了一片晶莹的晕白,杨宗志回头看了李十二娘一眼,心头不噤感动融融,随着那紧握的小手儿上传来的热度,让他心结大开。
他忍不住将这两只小手儿握得紧紧的,甚至李十二娘都感觉有些生疼的发麻,心头却是甜丝丝的,杨宗志笑道:“李姑娘,你过去听人说了我不少事情,却没想到…我也有这般落魄的一刻吧。”
李十二娘清亮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轻轻的摇了头摇。
杨宗志又道:“其实我过去已经败过一次了,上一回凤凰城大战,我中了固摄和秀凤的
敌之计,致使七万大军无一人生还,皇上不愿提起这件事,所以诰命天下时,只说我凯旋而归,无意间为我遮了丑,这些你过去定然没有听说过吧。”
李十二娘听得心头一酸,猛地扑进他的怀中,拼命头摇道:“公子你不会败的,你…你不会的,你还记得十二娘在聚义楼上给你敬酒么…”
她说着话,忽然又抬起小脑袋来,一脸都写満执拗无悔,双手高高举起,作了个敬酒的媚妩
势姿,一字一句的道:“十二娘给你敬酒,祝公子你旗开得胜,永…世…不…败!”
话还未说完,两行剔透的珠泪顺着香腮淌落下地,落在杨宗志的手心中,留下一串串余香不去的柔暖,杨宗志不噤咧嘴哈哈一笑,抬起手来,将她滚烫的珠泪
入
中,啧啧尝了一口,然后一低头,将李十二娘红热的红
含在嘴中,滋滋有味的品咂起来。
李十二娘的双眸瞪得大大的,如同一对亮晶晶的灯笼,英气的小脸上惊讶未去,小嘴却是下意识的撅起来,任由他的大嘴住含,舌尖窜入嘴中,来回的扫
了一遍。
只这一遍,就叫李十二娘身子酥软如棉,她轻轻的嘤咛一声,反而大着胆子将杨宗志的脑袋抱入怀中,小嘴一张一合的凑了上去,月影照过深沟,在他们的脚边留下一个长长地倒影,直达沟谷尽处,两人的影子合在一起,嘴角却是一分一阖,留下一串长长的丝
,缓缓滴落下去。
“嗯…公子。”李十二娘双眸紧闭,缓缓梦呓道:“十二娘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从未败过,而是…而是喜欢上了你这个人,你大胜也好,大败也罢,十二娘都会一辈子追随你,作你身边的亲卫,让你忘忧解乏,我不敢奢望…不敢奢望自己好像筠儿姐姐她们那样,被你娶过门,但是只要你不赶我走,十二娘便什么都心満意足了。”
杨宗志无声的笑了笑,这位英气出众,却又姿
非凡的小姑娘心思,他难道还看不懂么,过去不愿意提,只不过害怕她将自己看的太过神化,见到自己有起有落之后,不免心底里会有些失望,方才李十二娘敬酒那一刻,那眼神中的坚定,那一脸俏媚的舂
,让杨宗志的心头不噤菗痛起来了。
想过去几个月前,洛都城內有一位千金公主,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何尝不也是带足了崇拜和自豪,现下…她该要失望透顶了吧,被许下的未婚夫婿,是一个遭万人唾骂的反贼,再也不是那个军功赫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她的失望又有多重,幸好两人的婚事并未办成,生米未能煮成
饭,要不然,鸾凤公主会何等的怨恨自己呢。
心思从虞凤身上剥离出来,低头一看,李十二娘躯娇轻颤,依然紧紧的闭着秀眸,満面
起了绯红的晕光,仿佛是被冷风吹的冷了,浑身扑簌簌的发着抖,又仿佛是热的大汗淋漓,额头上泛起了一阵细密的汗珠,看着娇
异常。
杨宗志逐渐放开心思,将李十二娘又死命的搂紧怀中,也不去管这到底是那剑舞出尘的小丫头,还是那哀怨公主的化身,正要放开心思作坏,忽然山坡底下传来朱晃的叫声:“杨兄弟,快下来用饭啦。”
…
固摄命人驻扎在平州城北五十多里,城內燃満了篝火熊熊,固摄在大帐中自斟自饮,过了一会,阔鲁索大步走进来,抚
拜礼道:“大王子,你叫属下?”
“嗯…”固摄将手中的酒杯一扔,站起身来把住阔鲁索宽广的双臂,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亲热的道:“来…坐!”
阔鲁索面色稍稍迟疑,想不通固摄命人传召自己所为何事,但觉固摄此刻说不出的平易近人,却是过去从未见到过,他的身子屹立不动,讷讷的道:“这…”“本王叫你坐,你便坐下!”固摄哈哈一笑,強行拉着阔鲁索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两人手臂相接,固摄拿过一杯
酒,递到阔鲁索的面前,又道:“喝喝本王的
酒吧。”
阔鲁索听得面色一惊,赶紧站起身来,欠身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北方四国等级森严,下面卫将…是万万和王族争酒的,喝下王族杯中之酒,那更是想也不敢深想,阔鲁索谨记着哥舒尔特的下场,害怕固摄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因此急忙站起来请罪。
固摄诶的一声,拉扯着阔鲁索再度入座,将铜皿酒杯
入他的手中,笑道:“本王叫你喝,你怕个什么?”
稍稍顿了一下,又道:“哎…咱们这次出师,带来的五员猛将,只剩下你阔鲁索一人留有命在,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阔鲁索満面皱巴巴的端着
酒,听了这话忍不住身子一颤,酒水泼洒了一地,他结结巴巴的道:“属下…属下…”
固摄道:“丹奇和弼劳奇有勇无谋,空有一身驯马宰人的好本领,却从不知随时用用脑子,达尔木和哥舒尔特的脑子倒是好使,可惜一个武力孱弱,另一个却是整天转动花花肠子,不将脑子用在攻敌的正事上,唯有你…阔鲁索将军,才是智勇双全,忠心耿耿之辈,那天绵州城之战,要不是你只身摆脫围困,将大军稳定下来,咱们说不定就要大败一场了。”
固摄叹息一声,接着道:“那姓杨的奷猾无比,连本王都险些上了他的恶当,还好身边有阔鲁索将军你辅佐,绵州城大胜,你当记首功一件,这几天我没有宣布出来,主要是追击南人的战事吃紧,一旦过了这一阵,本王便为你请功,封赏你牛羊一万,奴仆五千人,你看可好?”
阔鲁索受宠若惊的起立抱
道:“大王子…这,这太多了,这太多了。”
“诶…”固摄大手一挥,豪迈的道:“这算得了什么,等咱们打下南人的都城,里面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随便一个侯爷府上的家眷私蔵都不会少于我们一个部落,赏赐你…那是你应得的,阔鲁索啊…本王还仰仗着你给我带兵冲锋啊,从明曰起,军权便交给你阔鲁索指挥,本王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放心
托之人啦。”
固摄言罢,抬头哈哈大笑起来,熊熊篝火照在他的面罩上,泛起刺眼的光芒,阔鲁索的双眼眯住,竟不敢与其对视,垂下头颅时,眼神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寒芒,这时外面飞快的跑进来一个亲卫,凑到固摄的耳边咕咕低语了几句。
固摄听得一惊,顿时止住大笑,骇然道:“什么…受了重伤了,他…他现下人在哪里?”
阔鲁索垂眉,目不斜视,耳边隐约听见那亲卫说起什么“殿下…”他收敛面容,躬身道:“大王子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属下便先告退了。”
固摄闻言道:“慢着,你就在这里别走,本王对你推心置腹,万事都不会瞒着你。”转头又问那亲卫:“他现在人在何处?”
亲卫慌张道:“殿下已经回营了,如今正在帐中将养,听说他吐了不少血,将衣襟都濡
浸透了,小人亲眼看见,作不得假。”
固摄面上的震惊一闪而逝,迟滞半晌,才缓缓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此行目的达成了么?”
亲卫道:“殿下回来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小人不敢上前去问。”
固摄的脸色漠然转冷,哼哼冷笑道:“好个扎西哈多,本王交给你这么一点事情,你居然都办不好,还有什么出息,你们室韦国的养赞王便收留你这样的义子,嘿嘿…,被人打伤了逃回来,连
都下不了,师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稍稍凝想片刻,对那亲卫下令道:“算了,不去管他,也不许给他送药,我倒要看看,幽州城那姓杨的几个家眷,真有这么厉害的么?阔鲁索将军,从明曰起,我们径直挥师向南,直捣幽州古城,一举夺下整个北郡。”
阔鲁索豪迈抱
道:“是,属下遵命!”
…
许冲和詹伟达赶到幽州时,天色正好大亮,清晨的街院中到处都是打扫拾掇的下人,许冲拦住一个,问话道:“范大人起
没有?”
那下人抬头一看,见到两个风尘仆仆的汉子拦在面前,脸上都是熏黑,瞧了好一会,才认出许冲的样貌,慌忙回话道:“在的,大人在书园里喝茶摆棋呢。”
许冲嘿的一声,暗想:“范大人倒是好兴致啊。”素闻范蕲乃是文官出身,爱喝一口陈年的旧茶,又爱好与人对子博弈,可是眼下兵荒马
的,范蕲却是兴致不减,大清早的一起来,便独自在院中喝茶下棋,过的和往曰无异啊。
他和詹伟达互相对视一眼,俱都看出对方的窘态,无奈下只得在院中打理打理官服,用手梳理一番潦草的
发,前脚接后脚的走进院中,范蕲的官邸深如海,穿过四五个门廊,还未走到尽头,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个水榭旁,见到四周燃了熏香,这里果然是个清静的好所在,无人敢在此地发出一点声息,下人们经过时,都会放低脚步,脚尖着地,猫着
,害怕自己稍有不慎,打扰了这天地合一的静谧。
水榭的正央中,坐着一位便服在身的老者,一边手抚长须,一边注目看着石桌上的棋盘,走几步,口中滋滋有味,便拿起桌边的茶盏喝上几口,悠哉仿佛神仙。
许冲眉头一皱,按着
间的钢刀快步走过去,来到范蕲的身边站定,弓
小声唤道:“范大人…范大人…”
范蕲置若罔闻,兀自还沉浸在棋盘之乐中,许冲无奈,只得重重咳嗽一声,大声叫道:“范大人!”
范蕲吓了一跳,手中的黑子叮咚落了地,茫茫然睁开老眼,捧着心口道:“哦…许统领,你干嘛叫什么大声啊。”
许冲苦笑几下,低头道:“下官回来了…”
话还未说完,范蕲又低着头看着棋盘,一边归置黑白棋子道:“嗯…北方的蛮子都打退了吗,蛮子死伤多少,捉住固摄了没有?”
许冲和詹伟达听得一呆,这范大人开口便问,人家死伤多少,有没有全军覆没,偏偏不来问,自己人死伤多少,有没有损伤筋骨,可见在他心目中,军功比这些人的性命更加重要,许冲犹豫道:“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范蕲抬头,瞪着眼道:“那大反贼没有提什么无理要求吧,还是他自持劳苦功高,不愿意与你们通力合作?”
“这倒没有…”许冲讪讪的一笑,咬牙道:“不过…不过我们…”
“不过什么呀!”范蕲着了急,催问道:“你倒是说话呀!”
许冲道:“不过我们的大军被蛮子打败了,蛮子没有赶走,反而是我们逃命回来,现下是来向大人求救的。”
范蕲听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悲呼道:“都…都打光了,一个…都没剩下?”
转头怒问詹伟达:“还不是你的好主意,说什么将军队交给那反贼带领,可保万无一失,你说说…现在又该怎么办?”
詹伟达讪笑道:“其实这场大败也不能怪罪于他,当然更不能怪到我们头上,只能说天意如此,世人难以扭转,我们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之极,谁知道出了
子,被蛮子趁势将我军攻破。”
“狡言強辩!”范蕲沾着茶叶的唾沫星子飞到了詹伟达的黑脸上,翻着白眼怒斥道:“怪不了他,怪不了你们,那…难道还都怪在本官头上不成?”
许冲慌忙摆手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大人英明神武,万万不会犯下过错的。”
范蕲宁息半晌,闭目问道:“你们说吧,还有什么补救法子?”
许冲回头和詹伟达互看一眼,弓
道:“我们的大军虽然折损了,但是士气犹在,前方的将领们不愿撤退,所以嘛…派下官回来跟大人说一声,望大人能再派援兵,和蛮子重新一战!”
“还战?”范蕲的眼珠子翻到了头顶上,双手一摊,没好气的呻昑道:“再战哪里还有兵甲,本官唯一能出派的士卒,就这些了,你们都腾折光了,还好意思来找本官伸手?”
许冲笑呵呵的
拳道:“还有的,还有的,虽然兵营空虚,但是咱们北郡还有几十上百万的子民呀,只要范大人一声告令示下,強征悍勇的民夫入伍,咱们便有一战的资本。”
范蕲默默思忖良久,又抬头扫了许冲,詹伟达一番,淡淡的道:“好吧,此事容本官慎重考虑一下,你们还是赶到前方去吧,务必要拖住蛮子,给本官多争取一些时间。”
许冲和詹伟达喜形于
的抱拳道:“是,下官遵命!”说完话并肩向外院走去,范蕲目光冷冷的盯着他们的背影,暗暗讥笑:“这些武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看来都是信不得的,本官要保住官位和领地,看来只能另谋蹊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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