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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只觉神塊飞蕩
 小荃示意我坐到大窗下的座榻上,她自己俯背弯身,于榻角一处摇动手柄,宽大的座榻‮央中‬叙叙升起一座四方几案,埋案的地方恰适以伸腿。几案升起时,我顺势举起双脚,一时未便放下,足高身低,仿佛被人推倒的样子。

 小荃笑了一笑,梨涡微现,也未说话,转身又取了茶具,置于几上。这时內房门帘闪动,大夫人道:“小荃,你去吩咐厨下备好热食点心,于院口候着仙姑回来,不可怠慢了尊客!”

 “是!”我将腿伸进几下,抬起头来,望向窗外,小荃从外边贴窗走过,两人隔着薄薄的木壁照面。

 她的身高恰与我坐势头面差不多,一时花容掩近,鼻息可闻,她往前行进之势,便似要面相贴过来一般,两人俱是一怔。

 小荃竟一时停步不敢前,阳光照着的俏丽面庞,娇羞的‮晕红‬漫上白嫰的面肌,奇景难描难画,我心道:“大夫人房中,此姝最美!她才是屋內堂外最好的摆设啊。”

 “噗哧”一声,步出內房的大夫人驻足生笑,容灿烂,正向这边望来。我慌忙整衣作势,小荃则羞面低头,匆匆而过。

 “筠儿,你觉得小荃怎样?”去了外边披肩,一身柔黄轻罗衫的大夫人,迈步盈盈走来。我恍惚有种错觉:这不是秋天。而是夏曰。一方面是窗扇开得很大。此时阳光铺,屋內敞光明亮,另一方面却因大夫人身衣明媚、容光照人。

 我身于此境,只觉心暖身懒,如阳光下的猫犬,倦而沉,声音也懒洋洋的:“大夫人‮教调‬出来的,自然比各房的丫鬟格外伶俐些。”

 “只是这样么?你只要开口,我让小荃改去侍候你又何妨?”我不无心动,但想大夫人哪有这般好心?前阵子她与齐管家还谋害大公子呢,此妇机心深密,不可轻忽,于是笑道:“大夫人使唤惯的,孩儿岂能不孝上,倒要您割爱?”

 大夫人已端过炉子上热壶水,侧坐榻上,一边倾身洗杯泼水,亲自整弄茶水,一边垂眸叹道:“唉,大夫人大夫人的,你打小就不愿唤我一声‘娘’。”

 温婉嗔责,其声有憾,倒将我唬了一跳。按大户规矩,大公子的确应该称她为“娘”而叫王氏为“姨娘”的。

 不过,我却知道大公子向来只叫她为“大夫人”据说王氏原为贾似道的外室。后来才接入府中的,想来大公子儿时叫惯了,一直没有改口,大人们也未相強。

 如今霍氏忽然提起这个,也不知是否有笼络之意。我故作‮涩羞‬,拿过瓷杯,呷了一口茶,垂眸道:“孩儿口中虽称‘大夫人’。其实心下也叫您‘娘’的,只是叫顺嘴了,改来觉着别扭。”

 霍氏抬头白了一眼,道:“有什么别扭的!你不是我儿子么?枉费我在你身上花费多少心思!”是谋害的心思罢?我呐呐道:“是…娘!”霍氏喜气溢面,将手在我掌背摸了一下:“你终于肯叫了么?”

 不知怎么,我竟有些心虚,向窗外看了一下,这个院子的格局是曲尺形,贾似道在那边房中与几人议事,这边历历能见。

 霍氏见我望向那边,一霎也有些脸红,随即喜孜孜地离榻,捧来一个大锦盒,去了盒盖,里边珍饰灿然有光:“瞧,这都是我娘家带来稀罕物,咱们府上要寻这些东西,那也找不着。

 娘早就给你的新娘子备下的,你这声‘娘’并不白叫哦,随便挑一样罢!”我以为是全给,原来还是挑一样,心下好笑,装作极有‮趣兴‬,倾身细瞧:“都是些什么玩艺儿?”

 “什么玩艺儿!”霍氏失声道:“说得恁轻巧,这些东西哪件也不下五千贯!这全是霍家大师巧造,市面上罕得一见,你不曾听说么,‘丘祖掐金断玉手,霍氏十年弄机巧’,丘祖仙家妙手,点石成玉,指的是玉中仙品,霍氏大师匠埋头苦造,乃出罕世珍玩。”

 我満头雾水,问道:“丘祖?是指哪位大玉匠?孩儿却未曾听说过。”其实霍氏造珍玩,我一样也是丝毫不知,却不便多问。

 霍氏道:“亏你读了那么些书!丘祖便是全真教的丘处机丘真人,昔年蒙古皇帝给北边玉业出了个大难题,眼见行业要遭覆灭之劫,丘仙长施展仙家妙手,帮玉业渡过难关,于是丘真人便被奉为玉业祖师,北边玉匠,从此纷纷拜在全真门下,受其恩庇,否则,全真古道堂的玉业怎会如此繁盛,一统北方天下?”

 我大吃一惊!原以为全真教乃一群修道诵经之士,对商经一窍不同,却不料丘处机竟是玉业宗师,教下更有繁盛的玉业依附。如此说来,我对东府筹划定策,以财力对付全真教的大计,岂非是井蛙观天,要全然落空?

 一时间我心如麻,如遭雷劫,说不出半句话,见霍氏兀自捧盒相候,便随意指了件光灿灿的饰物,道:“就…就这个罢,瞧着好看。”

 “也…也随你哦,”霍氏忽然満脸‮晕红‬,急急将锦盒掩上了:“回头我让小荃送至內房,给新娘子收好。”

 如此珍物,不在喜堂上作婆媳之礼,博个大面子,却送至內房,岂不掩埋了光彩?但我此时心气正,也未多问,只点头称是。霍氏脸上更红,将锦盒放下,掠了掠鬓发。

 渐渐移身坐上榻,执壶倒茶,笑道:“筠儿,今儿让你来,还有件事儿要与你说说。”她的双脚拢到茶几下,下边地界狭窄,登时与我的腿儿相触,我心上一跳:“娘有何吩咐?”

 霍氏先是一笑,意似对我这声“娘”称许,底下的裙脚移开,离了我腿侧,道:“锦儿…你霍姨在那边可好?”怎么才算好呢?大约除了受我‮犯侵‬,一切尚好吧,我颊上泛热,干巴巴应道:“好。”

 霍氏皱了皱眉,道:“也许我不该说嘴,但我这妹子,年纪老大不小,一直不肯出嫁,也不知做什么心思。”

 霍氏忽然对我提起她妹妹的婚嫁事。虽然极为荒唐,万万不可能,但我却忍不住歪想:长辈的嫁娶,没有跟小辈商量的道理,那么跟我说这干嘛,难道还能像小荃一样,说过一声,便将霍锦儿派到我房中侍候?啊呀…姨侄配,干到累!我正胡思想,却听霍氏叹道:“她长年在东府,有家不归。

 也许是霍家人天使然,她从小就爱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一项,费钱着实不少。东府的境况我也知道,养不起她,她孤身未嫁,也还算霍家人,每年从霍府支用数千贯,我爹爹在世时还好,疼她这个小女儿,给了也就给了,如今我爹不在,只有我娘暗暗拨给,闹得兄弟几个颇有怨言。”

 我不噤暗下汗颜,霍锦儿之术,对东府助益不少,她那些术法。的确须倚仗许多稀奇古怪的宝贝物事,没想东府为此受益,所费竟是从霍府支用,从情理上讲,实在说不过去。

 “你是东府之主,帮我递句话给她,请她往后莫向霍府伸手了,白教我娘为难,如需用钱,我当年随嫁奁资颇丰,或可帮付一些,但像往年那样每年数千贯之巨,我也支应不起,只有她自个设法了。”

 “是,孩儿会向霍姨说清其中难处,东府会承担这一项,不会教霍姨独自设法的。”“说得轻巧,东府能有钱么?”霍氏嗔道。我嚅嚅道:“如今,有些不同了。”

 “哟,”霍氏向窗外瞄了一眼,脚下抵了过来:“你们方才房中说了半天话,该不是你爹爹出手大方,给了你不少?”我脑门一晕,腿上感觉她软翘的足尖勾挑之力,只觉神魂飞,面色腾腾然赤红起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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