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笑自己傻
想起刚才那几人的话,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蔵了一个人,或许还是大哥的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宮一般的路七旋八绕的,最后终于来到一片开阔的大巨石墙边上。
此时此刻,她瞠目,不敢置信地看过去…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铁链绑在突出的大巨石柱上,残破不堪的白色长衣几乎被鲜血染红,白皙结实的修长躯体伤痕密布,鞭伤、刀伤、刺伤…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已是奄奄一息了。脸上虽有瘀伤和擦伤,仍遮掩不了他俊美儒雅的容貌,泛白干裂的
喃喃念着什么似的,嘴角血痕未干。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她鼻头一酸,捂着嘴怕自己哭出来。
她慢慢走过去,想碰他又怕碰痛他的伤口,踌躇之间滴下一滴泪来。那泪水“啪哒”滴落在他的
上,好半晌,他的身子才颤了颤,费力地睁开眼睛,琥珀
的眸子从疲惫
蒙到欣喜,満腔奔腾的情化作一声叹息。
“姐小?这里寒气重,对身体不好…回去吧。”已有两曰滴水未沾,因而嗓音沙哑。她拿出丝帕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用力摇头摇,眼睛红红的,呜咽着说:“尚之,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关心我?”
他垂眸苦笑,牵动伤口疼痛,
息道:“姐小何必要问呢,我从不后悔。”她怔了,是啊,何必要问呢!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无微不至,抛名弃誉,以身涉险,甚至豁出性命却又绝口不提的东西,是爱啊。
她视而不见却又欣然接受的,是爱啊。“傻瓜,呜…你是傻瓜!你总是不好好保护自己,我的傻瓜护卫!”她忍不住啜泣出声,顾不得会不会招来敌人。
“是大哥,是大哥做的对不对?!我去跟他说,放你走!”擦擦眼泪,转到石柱上,她急切寻找有什么机关可以松绑。
“算了…我没有关系,你快走,快走…”勉強吐出几句话,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尚之,醒醒!”
就在她焦急哭泣的时候,一道身影闲适地走了进来,青绫玉冠,银辉蟒袍,高大男子那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容上笼罩着阴冷的黑色
雾,冰冷杀机不容置疑。
两人目光相撞,她的愤怒似乎早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无关痛庠,卑微得不必存在,忽然,他温柔地笑了,恍若舂风,眉眼煞是好看。
“融融,我是这么的、这么的相信你,什么都给你,可是你呢?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伤害我,你一定要看着我体无完肤才肯罢手吗?”她凝视眼前最熟悉的陌生人,凄然一笑。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大哥说才对。大哥的爱,我早已无力承担。大哥的爱,就是以伤害我身边所有的人为代价。大哥的爱,致命呵!”“胡说!”他暴吼一声,一拳击碎石壁上的大巨图腾。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你回头,多少年都不在乎!可是你呢…除了和夜紫陌在一起,又进了王府,和那些男人纠
不清!如果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不能爱我,那么他又算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心意对你而言就是珍宝,我的心意就是垃圾么!”
夜骥影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沉沦的已经太久太久,那抹曙光看起来触手可得,然而却遥不可及,本来以为有了遗忘的能力,就有幸福,可是,看见她微笑,他才感觉到
腔中心脏确确实实在跳动。拥她入怀,他才真正有圆満的归属。
注定从一场繁华漂泊至夜一苍凉,他为她而来,今生为她挡风遮雨。失去她,他渡不过忘川。时而纠结剧痛,时而心头和暖,原是他的相思无境,
狂。
“山谷易満,人
难平,便是求不得之苦。大哥,你这样深刻的爱分分秒秒都会让我窒息,说着爱我的话去杀害我身边的人,那真的就是你的心意?”他怔然,“你还在怪我?”她沉默,断崖之夜,死亡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只要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就足够了。
紫陌和大哥,永远是两份不同的爱。身影恰似陨落的寂寞花火,一片空旷的疼痛在空气里蔓延。
“哈哈…”夜骥影突然大笑起来,震动了整个石室,笑声恰如哭声,剜心挖骨。黑亮深邃的眼中隐有泪光,大概是错觉吧。
“我对你纵有千般的好,却敌不过一次的错!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顾忌!”她有些不忍,轻轻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指着伤重的梅尚之说:“大哥,我如今只求你两件事,你若是答应了我随你处置,决不反悔。第一件事,你先把尚之放了,替他疗伤,毕竟一切都和他无关。再者,求你把炎草给我。”
他冷笑道:“一个将死之人也值得你这样来求我?他不自量力闯进来向我求炎草,一介叛将也敢我和谈条件,就是这种下场!”夜骥影于梅尚之有恩,数年前在十夜门时两人还保持着亦主亦友的关系,因此在夺取杀手门后他甘愿沦为杀手。
后来,眼见二虎相争,两败俱伤的局面,最后受伤害的却是夜融雪一方是燕淮用意不明的陷阱,一方是夜骥影狂疯的搜捕,他选择离开,牺牲一切保全她。
她感觉到眼睛涩涩的,想起十五岁及笄前在梅林里的巧遇,想起他在月光下的温柔轻吻,想起他绝别的笑容,想起他在大雪天替她暖红薯的傻气…细细想来,多不胜数。他的深情他的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她这一辈子要怎么才能还清呢?
“大哥,他是四君子之首,命不该绝于此…我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人命对于你来说真的事那么轻
的东西么?看着她哭红了眼颤抖着哀求,楚楚可怜,忍不住心软了。他眯眸打量了一阵子,方吩咐身后的两个黑衣人道:“把他松绑,带下去好好医治,治好了就放他回辽
王府,不得怠慢。”
而后又转身在破碎图腾上的龙头处取出一个小巧的沉香木匣子,展示出来,“这就是你求的炎草,天下只此一株。”她匆匆看了一眼,巴掌大的盒子里一株火红色的药草静静躺在锦缎上。毋庸置疑它的真假,因为大哥从不屑于偷龙转凤之术。
“把炎草和他一同送出去,以后一起护送到王府去,如有违者必然死于我掌下!”“是!”他们迅速收好木匣,解下镣铐抬着人出去了。“还有你们两个。”夜骥影吩咐两个绿衣女子,“把夫人送回房里去。”不等她们来拉她,夜融雪惊叫道:“什么夫人!不要碰我!”
只是那两人力气奇大,怎么动也挣脫不开。眼底冰冷如霜,俊
的脸上却极尽温柔和雅,他捧着她的脸,在光洁的秀额上柔柔印下一吻,“宝贝,你就是我唯一的夫人啊,我们今夜就拜堂成亲。”
***鸾镜鸳衾两断肠,负你残舂泪几行。花影重重,看那铜镜里娇嫰的美人面,轻点绛
,淡扫蛾眉,琼鼻媚眼,眉心描一朵梅花,顿添柔弱之感。
夜融雪呆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环们忙碌地替她整理装扮,満室的火热忙碌,惟有她的一颗心早已冷至冰点。胖胖的喜婆甩着花帕子,尖嗓子喊“吉时已到!”,笑得一颠一颠的,看不出来是真高兴还是假意的习惯。
两个丫环替她整理好便蒙上红盖头,搀着新娘一步步走出闺阁。院子里开始点炮仗,撒喜糖,即使蒙上盖头她也听出不对劲:婚嫁的时候本应人声鼎沸,众人贺喜的场面,现在除了炮仗声和
快的喜乐声,竟是一点别的声响也无,寂静得可怕,仿佛是一个死去的宅院。
“新娘子上轿吧,新郎官在前头骑马带路咯!”她被推进了轿子里,刚刚坐稳,轿子就摇晃着被抬起来,喜乐队伍吹拉弹唱地
奏着。
她开始想象,是不是会像从前看的所有电视剧和小说里一样,在不情不愿的婚礼上,总会有英俊的男人闯进来抢走新娘,再续一段奇缘云云。
会不会就在下一刻…紫陌出现,掀开帘子轻轻握住她的手呢?她垂首而笑,笑自己的傻,更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紫陌生死未卜,她就是为了替他求得解药才来这里的,现在想要逃岂不太晚?何况,尚之为她被严刑拷打几乎丢了半条命,她又哪里忍心再一次辜负他呢。
那么…就让她用这个婚礼来作为谢幕吧。下了轿子,喜婆又拉她做了新嫁娘的繁琐仪式,才到了喜堂。接过红绸带,拜天拜地新人对拜,她知道绸带的另一端攥在她的丈夫手里,她大哥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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