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挽着高高发髻
但是他没有解释自己出人意表的豪奢,只是说:“我欣赏罗可可风格,它的浮华与俗丽虽然受到艺术家的垢病,但会让人忘记许多不愉快的事。”
罗伊丝姐小受宠若惊地点着头,“尊敬的伯爵,我相信您对艺术的品味,这些雕刻是多么精彩…”黛丝蕾拉着女儿的小手,默不作声。
巴尔夫男爵却怀着极大的趣兴,认真审视每一件装饰物上镶嵌的金箔。德蒙特伯爵昂起头,指了指大厅深处处的走廊,“那是陈列雕像的长廊。如果有幸,我将陪您欣赏寒舍的收蔵,但现在,该让我的客人先休息一下。”一座白雪的弧形楼梯从大厅蜿蜒而下,鲜红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大厅的木地板上。
餐厅在大厅另一端,装饰更为华丽,长长的餐桌可容纳至少二十名客人,上面铺着整洁的桌布,两旁是雕花的高背座椅。一盏庞大的枝型吊灯悬挂在大厅正中,精美的瓷器与银质餐具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令人意外的是,餐厅里已经有了三名客人。一个魁梧的鬈发男子转过头,
出一口白雪的牙齿,笑着说:“海,我们又见面了。”
黛丝蕾认出他是路上遇到的男猎手。他的朋友那位女骑士坐在对面。即使出席正式晚宴,吕希娅也没有更换装束,长发依旧不羁地披散着。
她只点了点头,继续用一柄夸张的弯刃匕首旁若无人地削着水果。席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妇少,她坐在紧邻主人座椅的右手第一位。
看到黛丝蕾一家人,她高高扬起头,那张美丽的脸庞上
出傲慢和不屑的神情。隔了许多年时光,嘉汀纳的轻蔑却一如昨曰,但为着她身上的黑色,黛丝蕾还是主动走了过去,因为那是为她的哥哥而穿的颜色。“你好,嫂嫂。”黛丝蕾说。
***在伯爵的面前,嘉汀纳没有出语讥刺,只勉強挑了挑
角。她瞟了巴尔夫一眼,轻蔑地想,只有这种破落的小贵族,才会娶这个卑
的女人。
德蒙特伯爵让女儿挨着自己坐下,然后是洁贝儿、女婿巴尔夫男爵,罗伊丝姐小坐在对面,中间还空了一个位置。一名身材高大的摩尔人走过来,为客人斟上佐餐的白葡萄酒,又在每个客人的烛台边放了一支石竹花。
他肤皮黑亮,肩膀又宽又厚,壮健的身体就像一头黑豹,蕴蔵着无穷的精力。“可以了,萨普。”伯爵说。
巴尔夫因为与那个野蛮的男猎手坐在一起而有些气恼,他端起酒杯,用力喝了一口。摩尔人不动声
地替他斟満,退到一旁。黛丝蕾没有见过这个男仆,也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仆人,这里的一切令她感到陌生。
男猎手佐治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地说:“尊敬的主人,感谢您的慷慨。”“一位好的客人,会像分别多年的好友一样令人高兴。”德蒙特伯爵面前放着空杯,“城堡的美酒您尽可以尽情享用,但很遗憾我无法奉陪。”他望着女儿,微微一笑,“我已经很久不饮酒了。”
黛丝蕾柔白的玉颈弯成一个动人的圆弧,她凝望着面前的瓷盘,黑色的眼眸不为人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伯爵转过头,睿智的眼睛停在佐治身上,“我能否知道两位客人身份?”
“当然。”佐治愉快地回答说:“我和我的同伴是为神圣的教会服务,接受宗教法庭的委派,捕杀那些可憎的魔鬼。”“哦?”“真的有女巫吗?”洁贝儿问道。“据我所知,的确有。
她们长得又老又丑,最喜欢捉拿你这样子可爱的小女孩。”佐治做了个鬼脸。“我才不怕呢。我有护身符。”洁贝儿从衣襟里拉出来一只金制的蔷薇,回敬了一个鬼脸。佐治哈哈大笑,德蒙特伯爵眼神中却
出一丝忧伤,那是他送给黛丝蕾母亲的礼物,
子送给了女儿,现在又挂在外孙女的脖子上。佐治说道:“我们只是对这一地区进行例行巡查,如果没有异常不久就会离开,如果给您带来麻烦,还请您原谅。”
德蒙特伯爵淡淡说:“没有关系,好客是我们家族的传统。只是城堡周围非常荒凉,可能会让您失望。”
吕希娅把削下的水果皮扔在瓷盘里,忽然咦了一声。雪亮的光瓷盘里,同样印着橄榄枝与雪雁的族徽。在瓷器上印制家徽本来就极为罕见。
而这些盾形徽章又印制得分外精美。两条橄榄枝不仅色彩鲜
,而且还套着精致的金边,七只雪雁印制的栩栩如生,总共只有指头大小的徽章,每只雪雁的羽翼都刻划得细致入微,最细的线条比头发还要纤细,却一丝不
,层次分明。
然而如此精美的徽章却有个奇怪而醒目的错误,足以使这件
瓷成为一文不值的废品…徽章右下角有四分之一的画面变得扭曲,每一道线条都像被水冲过一样突然弯曲起来,没有一道得以幸免。
“也许吕希娅姐小愿意听一个故事。”德蒙特伯爵用餐巾抹抹手指,放缓语调。“我年轻时,喜欢各种奢侈的工艺品,尤其来自东方的瓷器。它们有着梦幻般的光泽和感触,令人爱不释手。
如此精美的瓷器是如何制造出来的?一直是一个秘,我虽然十分好奇,也没有妄想去开解它,但有一天,在欣赏它精美的花纹时,我萌生了一个梦想。”
德蒙特伯爵望着那枚变了形的徽章,慢慢说:“我想拥有一套印有族徽的瓷器,让我们家族的族徽永久地保存下去。”
“我出派自己最能干、最忠心的仆人,给了他足够的金钱和绘制族徽的羊皮纸,让他从米兰的瓷器市场开始,沿着贩运瓷器的商路,寻找瓷器的故乡。”“那名仆人一去就杳无音信。我们知道,瓷器和丝绸都来自于东方的君士坦丁堡。
但是古老的拜占庭帝国并不生产这些精美的工艺品。据说它们来自于更遥远的东方,没有人能在一生中走完这段路程。
我并不怀疑他的忠心,也许我的仆人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也许是没有足够的幸运,穿过传说中魔鬼出没的无人地带。”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就在我几乎忘掉此事的时候,那名仆人突然回到了米兰。”德蒙特伯爵看了黛丝蕾一眼,“他带回了一些珍贵的宝物。其中就有这套瓷器。”
“感谢命运之神,它们保存得如此完好,每一件都散发着耀目的光华。很难形容我当时的激动,或者可以说,我愿意用生命的一半换取它们,但当我仔细审视族徽章时候,”德蒙特伯爵敲了敲瓷盘中变形的徽章,“吕希娅姐小,我和您一样惊讶。”
“似乎是魔鬼的恶作剧,瓷器完美无缺,却没有一个徽章是完好的。我的仆人用十年光
,穿越整个人类世界,却从陆大的另一端带回了一套次品。”
“我的仆人得了很重的病,已经奄奄一息,我不忍心责怪他,只好把这些瓷器重新装箱,准备投入海中,以免我和我的族徽成为人们的笑柄。”
“正当我准备启程,亲手埋葬它们的时候,我最忠实的仆人也走到了生命尽头。在病
上,他给了我一张羊皮纸,说:很抱歉,我的主人,当我发现错误,瓷器已经制好了。”
“那是我当初交给他的家族徽章,不知何时,羊皮纸上沾了一滴水,”德蒙特伯爵将茶杯翻转了过来,
出杯底同样变形的族徽,“正如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吕希娅拿起面前的茶杯,再看看周围所有的瓷器,果然每件瓷器的徽章都一模一样。
每一个徽章上,都印着那滴神奇的水痕,象是刚刚滴在上面一样鲜活。“我的上帝,”罗伊丝姐小惊奇地嚷道:“这简直是魔鬼的作品。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是的,罗伊丝姐小,”德蒙特伯爵彬彬有礼地说:“有时我们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吕希娅兴致
地欣赏着瓷器,洁贝儿还伸出软软的小手指去擦那滴水,看能不能擦掉。巴尔夫噤不住好奇,飞快地瞟了两眼,然后继续保持他的风度。黛丝蕾被父亲的讲述勾起了往昔的回忆,当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母亲就给她讲述过这个故事。
嘉汀纳不屑地转过了眼珠,忽然看到一道黑影从桌下飞快地掠过,再仔细看时,那里只有铮亮的地板。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佐治审视着徽章的细节,“这是维斯孔蒂家族的族徽。”伯爵说:“您的见闻很广博。”佐治站起来。
一手抚着
口,微微躬身,“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客人。请原谅我的无知,我不知道自己会有幸遇到古老而高贵的维斯孔蒂家族成员。我还以为…”
德蒙特伯爵苦涩地说:“您说的没错。自从我的儿子死后,维斯孔蒂家族已经没有了继承人,当我过世之后,这个家族就不复存在了。”佐治敲了敲脑袋。
忽然说:“我在威尼斯的时候,曾遇到过德莱奥先生,他也拥有这个显赫的姓氏。”“那个
子!怎么配作维斯孔蒂家族的继承人!”
头顶响起一个带着佛罗伦萨口音的声音。一个美
的贵妇站在圆形楼梯上,她挽着高高的发髻,看上去有三十六七岁,容貌与嘉汀纳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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