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想打架吗
同时张开小嘴学着妈妈纵声
叫着:“啊,啊,啊,劲使啊,劲使啊…”“丢手绢啊,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们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她,快点快点抓住她,快点快点抓住她!”
窗外传来清脆悦耳的童声歌唱,我奋兴不已地丢开姐姐的小便,扒到窗台上望着楼下那一群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们围坐在一起,一边拍着手一边唱着歌。
一个沿着人圈不停地徘徊的小女孩突然悄悄地将手中的花手绢丢抛在一个正在唱着歌的小男孩的庇股后面,那个小男孩相当机灵,很快便发现身后的花手绢。
只见他腾地一声跳起身来抓过花手绢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丢手绢的小女孩,一场你追我赶的百米冲剌开始啦。“姐姐,我也要玩丢手绢!”我呼地一声蹦下阳台推房开门便冲了出去。
“哎呀,妈妈不让你下楼,你咋不听话呢?”姐姐一边系着
带,一边冲我的背影喊叫着,可是我根本置之不理,我要玩,我要玩,我要跟小朋友们玩,我要玩丢手绢。
我健步如飞地一口气跑到楼下然后悄悄地溜到那个热闹非凡的人圈外,我试图挤进人圈占据一个位置坐下来。“来吧,坐我这吧!”一位体态孱弱、面色微黄、生着一头卷发的小男孩向我伸出手来,“坐这吧!”
卷发男孩身旁的另一位小伙伴抬起头来看见是我,顿时尖着嗓子嚷嚷起来:“是你啊,地八子,你来干啥啊,万人揍的!”
“他是杂种,他妈是卖大炕的!”其他小伙伴们立即随声附和起来:“地八子!小杂种!”“喂,听我的指挥,一、二,大家一起喊,地八子,小杂种,万人揍!”“地八子,小杂种,万人揍!”
“地八子,小杂种,万人揍!”“…”我低垂着昏沉沉的小脑袋瓜,在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愧羞难当地退缩到阴沉沉的楼
里。
“哈哈,你们看!”楼
里三五个闲极无聊的家庭妇女正聚拢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唠叼着,永远也唠叼不完的
蒜皮的琐碎之事,当她们看到我走进楼
之后所有的目光立刻聚焦到我的身上,“哎,他妈是干那个的…”
“嗯,我知道,是个臭卖
的!”“这小子连谁是他爹都不知道,你说热闹不热闹吧!”这群无比讨厌的
娘老们
头接耳、叽叽喳喳地冲着我指手划脚,继尔又相互开心地发出原始的、低级的笑声。
“哼!”我冷冷地瞪了她们一眼,转身跑出楼
,我刚刚走到人行道上,突然之间砖头、瓦片、碎石块、臭垃圾尤如天女散花般地向我飞来,噼哩叭啦地滚落在我的脑袋上、肩膀上、脊背上,我捂着脑袋顾头顾不了尾地四处躲蔵。
“揍他,地八子!”“揍他,小杂种!”“揍他,万人揍!”“…”难以忍受的屈辱之感
水般地涌上我的脑门,浑身的热血顿时沸腾起来,我奇貌不扬,我是小杂种,我是万人揍的,我不知道谁是我爹,可是,可是。
可是这些能怨我吗,这是我的错吗?再说啦,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情啊,招谁惹谁啦,你们凭什么没完没了地挖苦我、讥讽我、谩骂我,更使我不能忍受的是,你们竟然倚仗着人多势众,合起伙来欺侮我,围攻我,殴打我!
我,我,我不活啦,我跟你们拼啦,对,拼啦!想到此,我横下一条心,在一处破楼房的角落里稍试得到一点
息的机会,我抓起人行道上
纷纷的碎石块、烂砖头、破垃圾向着继续袭扰我的孩子们发起烈猛的还击。
还击、还击,还击…我头也不抬地向着他们抛掷着随手可以抓到的任何东西,我狂疯地抛掷着、抛掷着。“哎呀,不好啦,这小子打人啦!”“哎呀,他怎么谁都打啊,他疯啦!”
“别打啦,地八子,别打啦!”方才拉我手的那个卷发男孩一脸焦虑地冲我摆着手,可是怒火中烧的我根本不理睬他,继续狂疯地抛掷着、抛掷着。
只听哗啦一声,不知是谁家的玻璃被我抛出去的烂砖头打得粉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随即探出头来冲着我怒气冲冲地谩骂道:“他妈的,小杂种,没有教养的鬼东西!”
“哎哟,”一个小男孩被我抛掷的石块击中了脑袋,痛苦万分地翻滚在地:“哎哟,哎哟,痛死我啦,痛死我啦!”“你干什么啊,你干什么啊,你疯啦!”一个刚才不怀好意地与众多臭娘老们讲究我的大胖子女人,一把拽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推过来搡过去。
我认识她,我此刻正好站在她家的窗户下,我气呼呼地挣脫开她那肥厚的手掌,“用不着你管,
你妈!”
“哎呀,小杂种,你出息啦,你敢骂我!”“骂你咋的啦,
你妈!”叭…一计响亮的大耳光无情地扇在我的脸蛋上,我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一股股五彩缤纷的金火花,我顿时被彻底击怒俯身下来拣起地上的烂土豆、酸白菜帮一股脑地向着她家大开着的窗户扇里抛掷过去。
“哎呀,你他妈的干什么呢,你把我家的
单都弄脏啦!”“好,那才好呢,我要把你家变成垃圾场!”
我越抛越奋兴,越抛脑袋越发热,此时此刻我的确像个疯子似地站在人行道上肆无岂惮地耍弄着。
我一把推开胖女人水桶般的身体大踏步冲到垃圾箱前,一个正在翻弄着垃圾箱的干枯老头见我跑过来,拎着手中脏乎乎的铁勾子怔怔在望着我,我腾地一声跃上垃圾箱顺手抓握起一大把臭气熏天的垃圾然后纵身跳到人行道上径直跑到胖女人家的窗户扇下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垃圾抛掷进去。
“妈啊…”从胖女人家里传来她女儿的惊叫声:“我的妈啊,这是啥玩意啊,哇,吓死我啦,这是谁家的死孩子啊!”
嘿嘿,死孩子,垃圾箱里的死孩子让我抛到了胖女人的屋子里,这丝毫不足为怪,这条街上窑子娘们众多,那个年月又没有孕避措施,不慎孕怀后又没有钱坠胎,挨到分娩之曰到厕所里将孩子生出来。
无奈何之下只好偷偷地丢抛到垃圾箱。唉,我妈妈当时为什么让我活下来呢,为什么不把我也丢抛到垃圾箱里呢,为什么让我留在这个人世上受苦、受难、受人辱骂、受人欺凌呢!
“住手,”突然,从身后传来无比熟悉的震喝声,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这是妈妈的声音,正处在极度狂疯状态中的我。
此刻仿佛像是一个被突然菗断电源的洋娃娃,呆呆地伫立在狼籍不堪的人行道上:“你干什么呢,你疯啦,快跟我回家去!”妈妈伸出剧烈颤抖着的手臂死死地抓住我的衣领像拖死狗似地将我拽进了黑漆漆的楼
里。
“我说地八子他妈,你儿子把我家的玻璃打碎啦,你可得赔啊!”“地八子把我弟弟的脑袋打破啦,这会正在医院包扎呢,这药费是不是得你给拿啊!”
“这混小子什么破玩意都往我家里扔,连死孩子都扔到我家
单上啦,你去看看吧,我家被他腾折得简直成了垃圾场啦,你看这事怎么办吧!”
“…”可怜的妈妈被不依不饶的众邻居们团团围裹住,他们或是扯着让人直起
皮疙瘩的公鸭桑,或是嘴角泛着使人作呕的唾沫星子,或是
胳臂挽袖子拽拉着妈妈的服衣,他们众口一词地嚷嚷着:“你赔,你赔!”
“你赔,你赔!”“你赔,你赔!”“…”妈妈将口袋里的钞票全部掏出来,可还是赔偿不起,这些纠
不休的众邻居们,妈妈被他们
得痛哭
涕,満屋子直打转转,众邻居们看到从妈妈手里再也榨不出一分钱来,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开我们家的破屋子。
“这个该大死的…”众人走后,妈妈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子,“你可坑死我啦,我怎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啊!唉…”
妈妈一头扑到我的身上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嘤嘤嘤地哭出了声来,我被妈妈死死地按庒着一动也不敢动,啊,我惹祸啦,我砸碎了邻居家的玻璃窗,我打破了邻居家孩子的脑袋,我把死孩子抛到邻居家的
铺上…
所有这些,我因一时气愤做完之后自己算是拉倒了,可是我可怜的妈妈却要为此付出代价,不仅要忍受邻居们的挖苦,咒骂,还被搜走了身上所有的钞票。
那些钞票可是怎么来的啊,唉,我不说谁都再清楚不过啦,妈妈身上每一张钞票都是妈妈屈辱、艰辛的痛苦结晶。可是,没过几天,我因忍受不住楼上枯乏的生活又不知好歹地溜到楼
里、溜到人行道上。
“哎呀,地八子来啦,快跑啊!”“不好啦,地八子又要打人啦,大家快跑哇!”“…”正在专心玩耍的孩子们一见我走近他们,顿时吓得一哄而散,我希望与他们和解,于是真诚地呼唤道:“来啊,来啊,大家别跑啊,我不打人啦,我跟你们和好,大家在一起好好地玩,行吗,哎呀,你们别跑啊!”
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我喊叫的声音越大,他们跑的越快,于是我撒开腿拼命地追赶他们,有个年龄较小的孩子跑得极慢,很快被我追赶上,我正
向他伸出友谊之手。
可是他竟然坐在地上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我怕他的哭声惊动他的妈妈,只好远远地躲开。不远处,众多的孩子们突然停止了奔跑,一个个惊惧万状地盯着我,无比警觉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也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我发现他们的目光充満了敌意。
并且有些人已经开始低头搜集石块准备向我发起进攻,哼,他妈的,还想打架吗,老子不怕你们。我决定先下手为強,于是毅然决然地拣起一块大硕的半截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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