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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火焰随之黯淡
 云苍峰解释道:“南荒也不是家家养蛊的。蛊那东西最是毒,害起人来连南荒人也怕。有些地方,谁家养了蛊,就会被村里人赶出去。这位叶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又远离村寨…”

 云苍峰没有再说下去,程宗扬道:“也许她不是因为养蛊被赶出来的。别忘了,她不是南荒人,也可能因为这个没办法在村里住,况且她一个六朝人,怎么会养蛊?”

 “南荒有一种蛊民,是师徒相传。”谢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缓缓道:“《四海异录》提到,这种师徒相传的蛊民都是女子,她们终生未嫁,过了三十岁,就会从外面抱来幼女抚养。

 那些幼女从小就不剪头发,当母亲的蛊女每天用梳子含上口水,帮她梳头。这些女孩长大后不能‮情动‬,一旦有了相好的,就会被她们养的蛊反噬。等这些蛊女也老了,又从外面抱来幼女抚养。就这样代代相传。”程宗扬道:“她们养的什么蛊?”

 “头发蛊。她们全身的华都在头发里。有头发脫落,就拾起来装进篮子,用桑叶包起来,埋在屋子里。”

 程宗扬想起叶媪提的篮子,心里隐隐发寒。“那些蛊女一直到死,头发都不会变白。有的长到比身体还长,仍像年轻时一样黑一兄。”

 “难怪花苗人宁愿在外面过夜,也不肯进村。”程宗扬明白过来,“既然这样,咱们也不再待了,这会儿立刻就走,跟苏荔她们会合。”

 祁远摇了‮头摇‬,“养蛊的人心思跟咱们不一样,如果咱们这么走了,就是跟她结了仇,原本没有害人的心思,有了怨气也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老四的意思是稳住她?”“对!稳住她。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祁远道:“咱们只是住‮夜一‬,再多给她点东西。只要别惹她,她也没道理害咱们。”云苍峰叹道:“祁老哥,你常走的是北边那条线,花苗、獠寨那边的人还好一些,讲情义。

 往南走,这边的人就没那么好心了,刚才你许她袭巴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拦你。常言道:一斗米养个恩人,一担米养个仇人。有些人你帮了他,他感恩戴德。

 有些人拿了好处,反而生了怨心,认为你帮他是理所当然,给得少了、慢了、不合心意了,便心生不満。像这个,你给她火石火镰已经足够,再给鲈巴便多了,她拿了火石火镰已经満意,你再许她半斤堕巴,她少不了会想为何不是一斤?一斤又想两斤,两斤又想十斤。人心苦不足。”

 一席话说得祁远红了脸,“云老哥教训的是。是我孟了。”“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谢艺漫声昑道:“云执事这一番话可为武乡侯此联脚注。”

 程宗扬笑道:“谢兄说的多半也就云老哥能听懂。老四,那姓叶的老太婆住在哪儿?”“后面有间小屋,她自己一个人,平常就住在那里。”

 “那好,咱们就在这里住‮夜一‬。告诉兄弟们,没事儿都留在屋里,别出去。再留两个机警的兄弟说是看马,在外面守着,有动静赶紧喊人。”

 “成。”祁远答应道:“小魏算一个。云老哥,你们再挑一个人。”双方商议停当,众人便在石屋安顿下来。

 程宗扬昨天一晚没睡,今天挥刀开了半天路,这会儿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心里隐隐有件事,认真去想又想不起来。

 程宗扬索闭上眼,把事情在脑中一件一件过着。一桩是霓龙丝。现在还离得远,等到了碧鲮族再考虑不迟。一桩是跟云苍峰合作。这个也是后话,能活着从南荒出去再说。

 再一桩是凝羽的伤。嗯,等回到五原城,第一件事就是跟武二一起去找西门庆,先打他个満脸开花。

 还有谢艺的身分,云氏商会来南荒的目的,被灭族的蛇彝人,花苗人刺杀鬼巫王的行动,光明观堂的乐明珠,怎么跑到南荒来…程宗扬越想越,忽然脑中一闪,想起那件事。祁远扭过头,“睡不着?”

 程宗扬坐起来,低声道:“蛊是怎么回事?”祁远咧了咧嘴,“这个我也说不准。多半跟南荒的巫术有关系吧,只听说南荒有人养蛊,种类也多。有些是防人的,有些是害人的。

 有的是喂养毒虫,有的是用琊术作法。中了蛊的什么样都有,反正都是不得好死。传说最多的是情蛊。姑娘和小伙好上了,怕男的变心,下了蛊。每年都能听说几起。可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些。”祁远也提着心睡不安稳,干脆跟程宗扬一样坐起来,摸出酒葫芦抿了一口。

 “南荒有的地方仇杀厉害,为争一块地、一道水源,你给我下蛊,我给你下蛊。开始是一个两个,怨气上来了,能牵扯到几个村子,大伙不死不休。那下的蛊才是千奇百怪。养蛊的都是心里有怨气,不是恨得厉害,谁会拿自己的血去养蛊?

 有的是全家人每人滴一滴血,养出灭门蛊。只要能报仇,哪怕全家都死完呢。唉,这些事儿咱们外人听听也就罢了。”程宗扬心里却想着一件要命的事──临走时,苏妲己给自己下了冰蛊!

 进了南荒,一件事接一件事,早把这事给丢到了脑后。自己的初衷本来是到了南荒找个机会走人,等有了实力再回去找苏妲己算帐,可这些天走下来,他越来越想去碧鳍族,看看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霓龙丝。

 程宗扬以前也听过一些下蛊的传说,多半都当故事看了,这会儿想想,如果真的有蛊,那多半是一种人们还不知的微生物与生物毒素的混合体。

 处于原始社会的人们通过经验找到养育这些微生物的方法,由于它的诡异和凶险,而伴随着种种噤忌和令人恐惧的传说。可这样的解释即使没错,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一点帮助都没有。

 “老四,中了蛊要怎么解?”“蛊这东西无无味,就是中了也不知道。既然外人看不出来,只有下蛊的人能解了。”那岂不是要让苏妲己给自己解蛊?程宗扬对那妖妇充満了不信任。

 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即使自己找到霓龙丝,千里迢迢给她送去,耶妖妇再大发善心,给自己解了蛊,多半一转手又重新下蛊,怎么也不会让自己逃出她的手掌心。

 程宗扬叹了口气,重又躺下。祁远却上了心,“程头儿,你是叹的哪门子气?”“我在想咱们商队。离开五原城的时候,咱们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人吧?”

 “二十五个。”“现在咱们带奴隶是十一个人。这还没到白夷族呢。”“还有七八个人在白龙江口等咱们。”

 祁远也叹了口气,“这一趟走到现在,咱们人手少了六个。回去的时候能少死两人,老祁就烧高香了。”程宗扬想了想,“倒是护卫伤亡得多。”

 八名护卫只剩四个,还有一个回了白龙江口。奴隶只少了两人,一个被蛇死,一个失了踪。

 “那是。遇到阵仗,都是护卫们冲在前面,奴隶们只会找地方躲。”说着祁远忍不住埋怨一句,“程头儿,你挑的这些也太那个了吧?往常我们走南荒,都是奴隶干活,可这几个连走路都吃力。”程宗扬尴尬地笑了笑。

 “以前走南荒,只要说干得好了,给他们脫了奴籍。那些奴隶就拼命干活。这几个…嘿,只要他们能跟上,我给他们磕头都行。那天大雾的时候,我拦着不让你回去找。

 其实老祁那会儿就在旁边,眼看着他被一头老虎拖走。老祁那会儿要是一叫,队伍当时就要。那么大的雾,人一散就全完了,所以老祁才没声张。”

 祁远‮劲使‬灌了口酒,咧嘴说:“这事儿我也憋了两天了,说出来好受些。咱们走南荒,一是求财,二是平安。冒险的事还是少干。”

 程宗扬笑道:“说是这么说,咱们不是又住到养蛊人家了?”祁远忽然跳了起来,猎豹一样冲向门口。

 房门紧闭着,一丛乌黑的发丝从门中缓缓伸出。火塘昏暗的火光摇动着,那发丝彷佛一丛漆黑的钢针在门上生长着,放状一丝丝散开,越来越长。

 祁远青黄的脸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紧紧握着刀柄,手指不停发抖。在他身后,同伴的打呼声不断传来。

 忽然,那些发丝游动起来,每一都指向不同方位,蜿蜒‮动扭‬,彷佛在寻找房间里每一个人的位置。祁远手臂的肌越绷越紧,忽然他一咬牙,奋力拔刀。

 两只手掌同时按住祁远的肩膀,祁远一惊,张口想喊,又被一只手掩住嘴巴。***一只手缓慢而坚决地按在祁远嘴上,将他的呼叫堵在口中。那只手很干净,‮肤皮‬上有着阳光的味道,手指结实而灵敏。祁远強忍着心底的恐惧转过眼睛。云苍峰和谢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云苍峰长袍下摆卷起,间,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刀。掩住他嘴巴的是谢艺,那个温和的男子神态依然从容,甚至还对他微微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祁远狂跳的心脏莫名地安静下来,他慢慢呼了口气,控制住身体的战栗。三个人屏住呼昅,眼睛紧紧盯住房门。乌黑的发丝仿佛无数毒蛇,在门上蜿蜒着越伸越长。

 它们游动着无声地攀住石壁上一枝火把,发丝烟雾般住火炬,火焰随之黯淡,悄无声息地熄灭下来。沉寂中,忽然传来“噗”的一声怪响。在火把上游弋的发丝猛然张开。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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