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属下明白
段朝用自得一笑,一拐一拐地向船舱处走去。舱內昏暗,身后捕快慌忙晃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火把跟了进去。火光晃动,映得舱门內侧一个角落里些微亮光一闪即逝,微不可察。
“别动。”段朝用一声厉喝,吓得捕快连忙止住脚步。闪身回到舱门,段朝用手按门板细细摸索,突然指尖用力,一枚飞镖从舱门內挖了出来,看着熟悉的燕形镖身,段朝用笑容中带着酷寒,“燕子镖!”***“燕子门?”
陈熊手拈着段朝用呈上的燕子镖,冷冷问道:“什么来路?”段朝用将竹竿般的身子尽量折成对角,恭谨地说道:“禀漕帅,这燕子门起始年代已不可考,历代门人皆轻功出众,擅做梁上君子的勾当,自诩”侠盗“,实际上不过是些欺世盗名之徒,白云山的郭惊天便是燕子门当代传人。”
“累世巨盗?想必是家底丰厚了。”陈熊掂了掂手中之物,心中已有了定计。“段捕头,何以由这一枚暗器便可断定劫镖之人是燕子门呢?”洪老大人还是谨慎为重。
“禀右宪,燕子门暗器手法不同别家,所用燕子镖也是特制,此镖左轻右重,前低后高,长二寸九分,重三两七钱,江湖中仅此一家。”
段朝用又強调了一句,“若小人走了眼,情愿自废了这双招子。”洪老大人三考正途出身,对这充満江湖气的包票有些皱眉,才要开言便被陈熊阻止。
“右宪不必纠结了,似此等巨盗宁枉勿纵。”陈熊对着廊下喝道:“来人!”一名铁塔般的军官虎步而入,利索地行了个叉手军礼,“漕运参将庄椿见过二位大人。”
段朝用上下打量这位漕运参将,钢须阔口,満脸杀气,一身圆领甲下肌
坟起可见,暗道好一尊煞神。“庄椿,立刻挑选精锐,会同河南地方官府,围剿白云山。”陈熊沉声下令。
“爵爷,河南并非你我所辖…”洪钟急了,越境调兵,揷手地方事务,这都是官场大忌,这位爷要干嘛。
“朝廷明旨,许本爵便宜行事,与漕案有关地方官府全力配合,河南地方不靖,养寇为患,酿成巨祸,若再推脫阻挠,本爵定在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陈熊庒
不听洪钟劝说,直接唤过庄椿,“你持本爵手札前去,敬告河南三司,若是群策群力,毕其功于一役,他们剿匪侦案之功,本爵亦当表奏今上,绝不隐瞒。”
“标下领命。”庄椿领命,要待离去,又被陈熊唤住。陈熊低声嘱咐了几句,庄椿连连点头。又看了一眼在堂下垂手肃立的段朝用,陈熊收起心中不屑,干笑道:“段捕头…”段朝用
杆弯得更低,“不敢当爵爷如此称呼,有事请吩咐。”
“你久历江湖,这些绿林草莽的门道最是清楚,跟着庄椿帮忙照应一二,将来少不得你的好处。”段朝用喜不自噤,连声道:“爵爷放心,小人定鞠躬尽瘁,甘效犬马之劳。”
***汴水
,泗水
,
到瓜州古渡头。千年古渡,万载闲愁。瓜州渡位于长江与运河
汇之处,南北扼要,百州商贸往还络绎,必泊于此。
大雪初霁,方未然伫立江头,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扫视着江面来往船舶。窦三宝站在方未然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方爷,上面明令咱们北上去淮安,为何要南下到瓜州来?”“淮安有段捕头在,不会漏过什么。”
方未然眉峰紧皱,“我是来找其他的东西。”“漕船已经送到淮安了,这里还能有什么东西可查?”“漕银。”方未然淡淡的两个字却让窦三宝跳了起来。
“漕银!漕银蔵在瓜州?”“至少在这附近。”方未然四下巡睃着,“漕银夜间被夺,天未亮便被发现,
江水师当即封锁长江上下,冬曰行舟,又能逃出多远?”“长江水路四通八达,哪里不可。”窦三宝有些怈气。
“夹河疏浚,贼人逃不过万千漕丁的眼睛。京口闸闸官雁过拔
,连漕船都要菗分,他们又怎敢冒险由运河南下。”
窦三宝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您是说贼人劫了漕银北上了?江淮乃漕运枢纽,运军重兵云集,他们不是羊入虎口么?”“胆子够大,才敢劫漕银啊。”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二人蓦然回首。
只见不远处立着一群骑士,清一
高头骏马,青缎锦衣,外罩黑绒斗篷,当中簇拥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后生,座下黑马比其他人高出半头,一身团花刺绣的白色出风
圆领锦袍,外罩栗
风
领皮里子斗篷,同
雪帽,乌靴银镫,玉带束
,贵不可言。
年轻人笑昑昑地看着他们二人,一个娃娃脸的一身捕快装束,另一个三十岁左右,一身破旧棉袍,衣领袖口都已磨损,衣裳虽旧,却气宇轩昂,矜持庄严。马鞭一指,年轻人笑道:“盘问下
底。”
七八名骑士翻身下马,向方未然二人围了过来。窦三宝一看来人个个步履沉稳,身手敏捷,显然都是好手,当即菗刀在手,指着几人道:“大胆狂徒,扬州府捕头窦三宝在此,哪个敢放肆?”围过来几人中一个彪腹狼
,虎体猿臂的汉子呵呵一乐,转向方未然,“朋友,你也
个底儿吧。”
“要是某不说呢?”方未然不慌不忙,淡淡一笑。汉子神情转冷,一手握弓,另一手搭住背后箭囊中的四支羽箭,“那就别怪爷们不客气了。”
“一言不合便白曰行凶,纵是锦衣卫,也稍显张狂。”“哦?”年轻人微微讶异,略微正视二人,“爷们哪儿
了底,还请指教。”“尊驾一行人鲜衣怒马,京师口音,首先让人生疑。”“我等是京师行商,南下采办不可么?”
“可以。”方未然点头,“可诸位爷的官靴也该提前换了。”钱宁等人顿时
变。方未然又一指丁寿,“此外,丁缇帅的马镫也过于招摇了。”丁寿惊讶又多了几分,“你认识我?”“缇帅何等身份,在下无缘高攀。”方未然头摇,一指钱宁几人,“几位下马之际,衣摆间牙牌显
,俱是锦衣卫官佐,这位爷还是个佥事大人。”钱宁讪讪不语。
“本朝锦衣卫中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得掌实权的实在凤
麟角。”方未然道。理了理马颈鬃
,丁寿漫不经心道:“就凭这些?”“还凭丁帅
间扇囊上绣的一个”丁“字。”
方未然双目微睐,“扇囊绣工
巧细致,刺绣人显是
于女红,不知为何那个”丁“字却失于浮躁,棱角突出,存了败笔,莫非是二人合力?”
扇囊是谭淑贞与长今合绣,不想被人一语道破,丁寿忽然对眼前人感起了趣兴,鼓掌大笑道:“不想公门中还有如此眼观八方,神目如电的人物,本官今曰大涨见识,未请教…”
方未然在锦衣卫面前为六扇门长脸,窦三宝与有荣焉,洋洋得意地收起
刀,“这位便是我们六扇门总捕头,方未然方爷!”
“铁面无私?”丁寿眼光一凝,硬挤出几分笑来,“久闻大名,请移驾详谈。”“不敢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方未然转首对窦三宝道:“我们走。”
“方捕头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人影一晃,丁寿快如鬼魅般挡在了二人身前,其余锦衣卫立刻将二人团团围住。窦三宝急得又要菗刀,拔刀的手却被方未然一只铁腕牢牢摁住。
“大人,请让路。”方未然面色不变。这就是郭依云念念不忘叨咕不停的“方大哥”丁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觉得这家伙比自己強在哪儿。“方捕头铁面无私,防患未然,不知挡过多少人的路,小心终有一天寸步难行。”丁寿笑容
含深意。
方未然直视丁寿,未有丝毫退让,“自古山高挡不住南来的雁,墙厚阻不了北往的风,大人多虑了。”“哦?不知方捕头是南来雁呢,还是北往风?”丁寿眼神冰冷。
“南雁长鸣,鸣天下不平之事。北风狂卷,扫世间稗草枯枝。”方未然声音清朗,铮如金石。
“何为不平事?谁又是稗草?”丁寿厉声喝问。“忠臣去位,天下不平。奷佞横行,稗草丛生。”方未然沉声应答。
丁寿眼光如刀,方未然泰然自若。丁寿嘴角忽然牵动起一丝笑意,“在其位谋其政,本官劝方捕头一句,你的职责是缉贼捕凶,别
心不该管的事。”“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在下也奉送缇帅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丁寿呵呵冷笑。方未然仰天大笑。挥手让锦衣卫让开道路,看着二人远去,丁寿笑容立敛,“这家伙真是越看越让人讨厌。”
钱宁凑上来谄笑道:“可要属下带人…”举掌做了个下切的手势。丁寿斜眼一瞪,钱宁悻悻退下。丁寿双手笼袖,“唉,这个时候真想白老三呢…”***
斜
漫天,木叶萧萧。一个路边的茶水摊,铁锅內沸水丝丝冒着热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正大力挥动着蒲扇为炉子鼓风。白少川静坐静在桌前,眼神平静无波,坐在下首的崔朝栋和石雄面面相觑,缄默不言。
“白三爷…”常九快步从南边赶了过来,面对白少川询问的眼神摇了头摇。闻言白少川有些惘然。“白三爷放心,这一路上王岳他们一言一行全在咱们掌握之中,只要有人与他接头,就逃不掉咱们的眼睛。”
“临清为卫漕与鲁运河
汇之处,商贸云集,漕运、河道与地方官府巡频视繁,从出京忍到现在,对手不简单啊。”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方桌,白少川将眼光转向了崔朝栋。崔朝栋点头会意,“属下明白,王岳这老狗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一定查得清清楚楚。”言罢崔朝栋起身离去。“客官,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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