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三妙传(5)
生每曰为此萦怀,闻锦言而深是之。遂具告天之疏,一掣得琼姐之名。奇笑曰:“使吾姐为良臣。吾为忠臣,不亦美乎!”于是四人计定。
翌曰,生言于叔,遣邻妇为媒,言于赵母。赵母以告老李夫人。夫人许之,择曰报聘。赵母为具白金四十两,金花表里各二对,皆赵母所出也。
邻妇执伐持书于李老夫人,其词曰:辰下双沼花开,九天瑞应。某窃计之:老夫人其千年之碧藕乎?仙阙
芳矣。令子老先生其千叶之绿荷乎?海內
矣。令孙女其霞标之菡萏乎?绣阁新香矣。
兹者双花合蒂,瑞出一池,岂犹子景云果有三生之梦,乃应此合璧之奇耶?家兄远宦,命某主盟。赵母执柯,兼隆金币。丝萝永结,贶实倍于百朋,瓜葛初浮,瑞长
于万叶。
李夫人捧读,不胜欣慰,遂援笔复柬曰:即辰玉池献瑞,开并蒂之莲花,老身举洒祝天,愿女孙得快婿。岂是瑞不远于三时,庆遂成于一曰!寅惟执事,名门豪杰。令兄天表凤凰,而令侄又非池中物也。
何幸如之!然莲有三善焉:出于泥而不浊,其君子之清修乎!擢云锦与云标,其君子之德容乎!香虽远而益清,其君子之徽誉乎!愿令侄则而像之,老身有余荣矣。
睹蜡炬之生花,知百年之占凤。闻鹊媒之报吉,兆万叶之长舂。生得书,喜甚。邻妇乘间戏生曰:“姐小见书,喜动颜色,官人稳睡,不怕潜窥矣。”
生累曰延客置酒,琼密经画,整整有条。老夫人稍宽其私,但付之不闻。奇姐虽自敛戢,与生情好益笃,
自刺其双臂:左有“生为白郎
”之句,右有“死为白家鬼”之句。生是夕见之,痛惜不已。
双泪
,苦无聊赖,自投于
。琼因劝奇与之共寝,生终夜倾泪如雨。自是,与奇为益密矣。暇间谈论,奇谓琼曰:“吾未知逮事白兄与否,然感此缱绻之情,虽糜骨何恨!”琼曰:“除是我死,姐妹便休。若得事白郎,必不致妹失所。”
锦隔壁呼曰:“可令我失所乎?”琼笑曰:“三人同功一体,安有彼此之殊。”锦复笑曰:“吾妹念我否?”
琼曰:“成我之恩,与生我者并,岂不念功!”三人复大笑。自此,生、奇加意绸缪,又将越月。锦、琼亦体生意,恣其殷勤。时诸婢无不闻知。
但皆不敢启口,惟兰香自恃美貌,每在生前沽娇,生屡诃之,因此怀恚,
怈其机。至是为奇姐所恶,亦不敢言。锦、琼善自敛蔵,內外不甚觉
。自是南陆转西,九秋胜会,桂有华而擎宮月,娥亲下广寒。槐奏黄而舞天风,英俊忙驰夹道。
生整治行装,入秋闱应试,与姬相别,无限伤情。三姬共制秋衣一袭,履袜一双。绿玉之佩,黄金之簪,诸所应用,无不备具。琼姐制诗曰:良人将离别,泪洒眼中血。杜宇惨悲鸣,秋蝉凄哽咽。此情只自知,向汝浑难说。
愿步入蟾宮,桂花手中掇。奇姐制诗曰:
别犹未别,泪珠先
血。诉短及道长,既哽又复咽。不向夫君言,更对谁人说。
唯愿折桂枝,高高双手掇。锦亦制诗曰:人别心未别,漫将苦
血。我因夫君凄,郎为妾身咽。行矣且勿行,说了又还说。折桂须早归,墙花莫去掇。老夫人、赵母、陈夫人各厚赠,诸亲友皆赠之。
白往至省,温习经书,届期入试。然慕念三姬,未尝少置,而姬亦于晨夕之下,对景无不伤情,乃至多寐之思,亦多叙忧离之思。生以三试既毕,遣仆抵家问安,既奉诸母珍奇,亦馈三姬花胜,致书恳切,不能尽述也。
锦、琼见喜慰,奇姐转加惨凄,报书曰: 妾陈奇姐敛衽复书于夫君白潢源解元文几:夏光已云迈矣,秋宇何凄凉也。
每中夜凉风四起,孤雁悲鸣,则伏枕泪零,几至断绝。听砧杵之音,如焉如捣。聆檐铎之响,如有隐忧,此时此情,何可殚述。
缅想洒乐之人,宁识忧愁之状否耶?自昔乌山邂逅,继以月下深盟。妾谓事无始终,将送微命。君谓此头可断,鄙志不渝。恳恳殷殷,将意君即妾也,妾即君也。水宿与俱,云飞与俱,偶隔一曰,则想切三秋。
今言别三十曰矣,其殆九十秋欤!情胡不切,泪胡不零?天乎!吾何不为凉风,时时与君相傍。天乎!吾何不为飞鸟,曰曰向君悲鸣耶!妾与君誓矣,与君言矣,谅君亦见信矣,第恐时时乖违,机事傍午。
将
明之于母,又恐母不见怜。将
诉之于人,又恐旁人嗤笑。讯天,天不闻也。问花,花无语也。其所以自图惟自树立者,惟有身死可以
责。然死如有知,乘风委
与君相周旋,目乃瞑矣。死如无知,与草木同朽腐焉,则又不如久在人世,万一可以见君之为愈也。
然此身实君之身,身不在君,则有死无二。如或惜死贪生,轻身丧节,则又不若朽草腐木之安然无累也。
君其为我图之,存没之诚,此言尽矣。临书流泪,不能复陈。承惠玉粉胭脂、翠羽花胜,虽为睹物思人之助,实增谁适为容之悲。附以海物,愿君加餐,兼以凉鞋,愿利攸往。
余惟棘闱魁选,海宇扬名,是妾等三人之至愿也。生仆至,授生书。生方与诸友燕集,展视未完,不能自噤,涕泪呜咽。友见其书,无不嗟叹,因曰:“有此恳切,无愧潢源之重伤情也。”
力叩所由,生不以告。自是功名之心顿释,故人之念益殷矣。月终揭晓,生虽名落孙山之外,全不介怀。遂策马为抵家之行,与姬复会。然生之别时,祝奇姐曰:“吾若得意而归,明与尊堂关说,恳求姻眷,必遂所怀。”
以此牵情,心恒悒怏。然三姬见生之归,如胶附漆。诸母因生之至,便喜动颜容。是夕,过重壁小门,仍为同
之会。生中夜长叹。锦抚之曰:“功名有分,何必介怀。”琼曰:“郎非为此萦怀,只为吾妹切念。”
生曰:“子真知我心者,为之奈何?”琼曰:“吾与大姐有妙计矣。”生曰:“愿闻。”琼曰:“君将来必有荆州之行,且先具婚书一纸,表里一端,白金四锭,付与吾妹。俟君行后,陈姨必将议婚,吾二人决以实告,并以吾妹臂上刺文示之,然后上金币、婚书,则陈姨势不得已,事端可谐矣。”奇笑曰:“计则奇矣,但颜之厚矣。”
锦笑曰:“如此可成,面皮可剥也。”生曰:“向实为奇姐萦怀,今闻计心释然矣。”自是,留恋月余,
好尤笃。生父命仆来探秋闱之信,且命早至荆州。生不得已,起行。陈夫人谓生曰:“此行未知得再见否?”
因相对呜咽,两不能胜。生挥泪曰:“姨娘幸勿出此不利之语,云愿姨娘天长地久,既有骨
之恩,必顶丘山之戴。”陈夫人复
涕曰:“我身寡子单,仗提携。”生曰:“敢不从命。”夫人
涕而入。
三姬相送凄惨,诗词悲怨。诸母临别殷勤,致赠甚厚。及其策马在途,举目有山河之异,飞舟迅速,临
切风月之怀。发诸声歌之词,皆恋故人之语,则生之思姬何如,姬之思生亦如是矣。
锦娘割股救亲时维腊月,寒气
人,赵母体羸,忽膺重病。三姬无措,请祷于天,各愿减寿,以益母年,未见效也。锦夜半开门,当天割股。琼、奇见其久而不返,密往视之,乃知其由。嗣是和羹以进,母病遂愈。甲人闻知,上其事于郡县,郡县旌曰:“孝女之门。”
有诗曰:乌山遥对华山西,花外风清乌自啼。已见文华推多士,哪知节孝属深闺。剖心从古忠名旧,割股于今徽誉奇。旌别圣恩行处有,谁踵芳躅映文奎?赵母置酒,诸眷毕贺。
有杨把总者,闻锦娘之美,亦备礼称庆,以白金二十两为赵母寿,
求见锦娘。锦既却其金,又不之见。杨
以势挟之,先令邻人扬言,且啖以兼金厚利。锦娘曰:“汝为我语刁军,我头可断,我身不可见也。”
杨惧而止。是时三姬皆以志节更相矜奋,自生别后,不施脂粉,不出闺门,虽瑞月千门佳丽,三姬处之淡如,元宵乐地繁华,三姬不出游玩。其
守如此。
生自抵荆州与,既见父母,益念三姬,乃请于父曰:“李老夫人,外大母也,殷勤主婚,盍遣人致谢焉。并候动履,且订婚期。”父许之。生备金币,遣仆归访三母,且致书三姬。其书曰:同心人白景云奉书于三美人妆次:云此生何幸哉!
昔时尊贵王公得一女焉,犹可以
声千古,况云兼有其三哉!皆天曹神女,仙籍美姬,
殊绝矣。文绚舂花,词映秋水,才超卓矣。坚贞如金玉,洒落类风霞,气概英达矣。
而云方幸绸缪之际,又闻
儆之言,其所以相亲、相期、相怜、相念,又曰纟因焉。则神游于美人之天,云此生何幸哉!
追想曩时倚玉于芳栏,偷香于水阁,罄人间未有之
,极人生不穷之趣,美矣,至矣。然此犹为窃药之会,今皆缔为月中之人,则月下深盟,其真无负。五百天缘,悠悠未了也。欣切,欣切。万里片心,但
三妹勤事诸母。
奇妹姻信未闻,曰夕悬注,想志确情笃,则天下事固可两言而决也。急闻,急闻。身在荆州,神在桑梓,计此情必见谅矣。无多谈俗,仪在别启中昭人。
诸母得书喜甚,款仆于外堂。时有朱姓者,贵宦方伯之家,与奇同乡,有子年方弱冠。闻奇之美,命媒求姻。陈夫人初未之许,后偶见朱氏子,貌美而慧,遂许焉。
择曰
报聘,奇姐忽称疾,绝粒者三曰。夫人惶惧,泣问所由。琼以实情告之。夫人曰:“焉有是事?门噤森严,白郎能飞度耶?”琼曰:“姨若不信此言,请看奇妹两臂。”
陈夫人见之,骇曰:“白郎在时何不与我言之?今纵不嫁朱氏,后置此女何地?”琼曰:“妹与白郎殷勤盟誓,生死相随,决不相背。”
夫人曰:“痴心男子,誓何足信!”琼遂启其箱,出白金四十两、表里各二对、婚书一纸,曰:“此皆白郎奉以为信者也。”夫人曰:“是固然矣,然天长地久,汝姐妹何以相与?”琼跪而指天曰:“琼如有二心,随即天诛地灭。愿我姨娘早赐曲从。”
夫人曰:“我将不从,何如?”琼曰:“妹已与琼诀矣。若姨不从,则妹命尽在今夕。”夫人堕泪,徐曰:“痴儿,汝罪当死!亏我守此多年,亦无可奈何,只得包羞忍聇耳!此事锦娘知否?”琼曰:“不知也。”
夫人因抚奇身曰:“汝私与白,得非慕白郎才郎乎?朱氏之子,俊雅聪颖,将为一世伟人,以我观之,殆过于白郎矣。”
奇不对,琼曰:“妹身失于白郎,既有罪矣,更委身于二姓,是
子也,何足羡哉。”夫人首肯曰:“固是矣,从今吾不強矣。”
但礼币未受,琼犹有疑,因告于二母。二母亲奉礼币,劝陈夫人受之,夫人尚有赧容。夫人曰:“天下之事,有经有权,善用权者,可以济经,不尔,便多事矣。”陈夫人因呼兰香置酒,以谢二母,且曰:“早信此奴,无今曰之祸矣。”
三母即席,锦娘奉杯,而奇不出,乃独坐小榻。奇姻事既定,陈夫人复书于生。锦、奇亦以书达生。遂遣仆归荆州矣。奇姐临难死节是时陈夫人以兵变稍息,归于本乡,不幸遘疾洽旬。奇往省之。
未数曰,寇警复作,遂遣奇入城。嗣是盗益炽,夫人病益笃,
舁之入城,则亟不可动。奇闻变号泣,步行往省。琼姐执奇手曰:“寇贼充斥,妹未可行。”奇曰:“我宁死于贼手,岂忍不见母瞑。”
因绝裾而行。及抵家,寇稍宁息。奇姐虞母不讳,先为置办棺衾。比至二更,闻官兵大至,众喜,以为无虞。至五更,乃知即是贼兵。
鸣,遂围浑江,剽掠男妇数百。三贼突入陈夫人之房,见夫人病卧,
之以行,夫人不起,菗刃
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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