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国色天香 下章
翠珠传
 翠珠姓王,禾城名也。丰姿婉润,声绝群,人有慕之者,非重价不轻接。一曰,国‮生学‬潘某闻其名,盛资而往,因与之狎,情甚绸缪,分钗破镜,剪发燃香,誓同死生。袂年余。

 而潘生之囊箧十八九于其门矣。已而赴试秋闱,两不能舍,临期泣执一胜。潘因家随废落,临事羁迟,淹于旅者两载。后得解归,越曰即往候。翠珠方坐中堂,同一富商对饮,见潘至,牾不为容,若不识一面者。及发言,竟以姓问。

 潘虽疑异,犹意其假托于人前也,明曰再往,使家人召之别室,及相见,而情亦然,潘怒,出所剪发掷之,曰:“子知此物乎!”翠始转颜回笑,近坐呼茶。

 而潘终汹汹不平矣,乃拂袖言旋。翠亦无援心。归家大怒,以其事诉于友,石厉刃以磔此恨。

 其友叹曰:“娼行甚劣,本其故态,兄抑以为异琊?自昧而自蹈之,尤人何益!”潘意稍解,因作《解嫖论》以示人云:夫人常情,非爱财则爱身也,非畏法则畏礼也,非虑前即虑后也,非好名则好胜也。

 人之于财,或以毫厘而贸易难成,或以分文而童仆笞挞,或以假借而朋友分袂,或以不均而兄弟构词,至于,则倾囊橐破家资而欣为之,甚则甘饿殍胥盗贼而终身不悟也,谓之何哉?

 人之于身,或以坠马而畏骑,或以危舟而畏渡,或刺‮肤皮‬而弗然怒不可当,或有小疾而戚然恐不能起。至于,则耗精神丧元气而恬然为之,甚则染恶疮耽恶疾而甘心不悔也,谓之何哉?

 且无禄者犯奷有罚,职役者宿娼有噤,法之可畏也明矣。今之人,缢死于旧院,刺杀于南楼,为嫁买而经官问罪,缘奔而出丑遭刑,可不羞之甚琊!

 荒之训《书》有之,冶容之戒《易》有之,理之当鉴也明矣!今之人正气丧于琊气,名节丧于妖媚,居乡则见恶于闾里,居官则招议于缙绅,可弗思之甚耶?

 祖之有孙,愿其绳武以显我门庭,父之有子,愿其克肖以分我忧虑,今或为破家丧命,辱其祖父,而祖父以此怨恨至于病且殁者甚多,是使其身为不孝不慈之身,虽有他能不足称也,光前之道,固如是乎?

 之有夫,望其为我之托而醮一不移,子之有父,望其为我之天而终身永赖,今或为捐家废产,离其子,而子以此穷困见辱于人者恒多,是生其身为无礼无义之身,虽有豪才不中取也,裕后之道,又如斯乎?

 死于战者以勇名,死于谏者以直名,若死于者名之为败子,为其败家也,名之为下稍,为其落也,苟有好名之心者,当有所聇而不为矣,而人固安之,何其愚哉!

 业学者以文胜,业农者以耕胜,若出于者或生乎男,何忍使之为优也?或生乎女,何忍使之为也?苟有好胜之心者,当有所择而不为矣,而人顾愿之,何其卑哉!

 或者以子美之四娘、安石之云月、东坡之琴、陶谷之若兰为四公之乐,而不知此实四公之累也。或者以相如之窃玉、韩寿之偷香、张敞之画眉、沈约之瘦为四君之豪。

 而不知此实四君之玷也。故与其为项羽之嬖虞姬,孰若为云长之斩貂蝉?与其为君瑞之谋崔莺,孰若为睢之杀爱妾?与其为申生之慕娇红,孰若为贾清之搬烟花?

 明此,于穷则为‮白清‬之君子。明此,于达则为正直之大夫。明此,于寒微则可以立家。明此,于富足则可以保业,所谓家仗剑与人云者。

 尝读《孔子世家》,见柳下惠坐怀不,鲁男子闭户不纳。读《晏婴实录》,见里妇顾婴微笑,晏子悔责数曰之言:读《江右野史》,见冯商聘妾遣还、生子状元及第之报,乃喟然叹曰:“不,非独爱身也,爱德也,而财又不足言矣。非独畏理也,畏天也,而法又不足言矣。

 非独虑后也,虑鬼神也,而前又不足言矣。非独好名也,好积善也,而好胜又不足言矣。知此,则楚馆秦楼非乐地也,乃人之苦获也。歌舞女非乐人也,破家之鬼魅也。传情递笑非乐意也,魂之乐意也。

 倒凤颠鸾非乐事也,催命之妖狐也。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虽家梅不可折,而况于野乎?虽女不可,而况于人乎?鄙见如斯,人情自悟。”后因复就秋试,夜泊江边,忽见富商立舟上,颜枯衣缕,为人执薄设之役。

 生异而问曰:“尊官可念王翠珠否?”其商骇愕曰:“公非中堂相会者乎?”潘曰:“是也。”

 商即蹙容曰:“仆因此妇恋,挥金与游,然犹未甚,后许携资嫁我,情好益笃,我始罄所有而与之,意为彼即我矣。岂知头一空,前言若水,香消翠冷,爱转情飞。

 其母复妨恶,促我豪粮,我行芨,又且嗔儿挞婢,无非逐我也。我不能当,隐忍走出,方鸣之官司,而母子已徙他所。无可奈何,以故依栖落,寄食于人,又不知家园松菊之何如也!”

 言讫泪下,潘因招饮,以赆资十余两之而别。及抵试,得领畿荐。荣回时,翠珠母子已舣舟叩矣,潘乃扬帆不顾。因使人摭辱之。

 不数月,潘之友一夕饮散,经潘之门,见绿衣人驱:女子而立,悲怆不肯进。红衣人曰:“业已承认,又复何言?”又曰:“翠珠,翠珠,谁令如此!”

 押之而入,友疑其事,早往访之,则潘家夜育二犬乃问翠迹,母子以暴病夜卒矣,潘与友拍掌大笑,以为奇异。及呼之“翠珠”摇尾而应,呜呼!引,所害者不止一儒一商也,乃以此报,岂负珠哉! uMUxS.cOm
上章 国色天香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