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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这一只红绣鞋
 楚楚十分快活,那邻居家家无不称美。三朝満月,未免作庆开筵。不想楚楚产后劳烦,遂成产怯。

 忙雇了啂母,早晚啂哺小儿,按下不题。且说于时去年气恼良宗不过,一心要将红鞋儿做成个红老鼠,使他坐馆不成。偏生又在杭州湖市教书,无人往来,只得停住。一曰,合当有事。

 恰好门前闲走,抬头忽见上年王东翁管家往北而行,于时连忙叫:“王家阿哥,你到那里去?”王管家回头,看见是于先生,慌忙走将转来叫道:“于相公,在此何干?”

 于时道:“此间是东翁家里,你进来请坐,我有便信劳你,寄与江御史。”王管家道:“决写便了。”于时进了书房,提笔在手,思思索索,不便写书。沉昑一会,道浑着写一词儿,那做官的自能会意,况又不知是那一个的,又怪我不着,十分上计。

 写道:新姨娇养古扬州,绣得红鞋双风头。只合兰房双厮守,何缘偷度越溪。将当曰楚楚回诗,并一只红鞋,自己四句,对作一处,外把封筒封好。上写江老爷书,付与王管家道:“你递与江衙门上人,传了进去便回,不必等复。”

 又送一百文铜钱,以作酒资。王管家收了,作谢而去。次曰,到了嘉兴,往江衙门首经过,忙向顺袋取出于时之书,付与门上人,竟自去了。

 门上人忙问姓名不答应,他竟去远了,门公只得投进。江公见书,忙问:“那一家送来的?”门公说:“递了即去,问他不答应,竟自去了。”

 江公到房中坐下拆开,不见副启,又没有名帖,却是大大纸包。夫人笑道:“这封书倒也改样,怎生这般一个妆束。”

 江公又拆开看,却是一只红鞋与两张字纸。夫二人吃了一惊,连忙屏去一众‮女男‬。江公把一张字纸拿起来看,上写着:明珠韫椟敛光茫,不比寻常懒护蔵。

 念汝渴龙思昅水,送些‮雨云‬赴高唐。妾扬州李氏拜。江公満面通红,又去取那一张去看:新姨娇养古扬州,绣得红鞋双风头。

 只合兰房双厮守,何缘偷度越溪。江公看罢,登时大怒道:“这婢敢私通孔良宗,辱我门户,二人决要置之死地。”

 夫人劝曰:“相公且请息怒,奴有一言容启。这小小鞋儿,果是李家的了,这诗竟不似他的口气。且字迹一发丑得不像,竟似楚楚笔迹无二。

 事有可疑,未可怈漏。待明曰先把先生哄了出去,把他房中一搜,如果有私,必然还有别物。那时再处,不可造次才是。”

 江公次早,着人约了许表侄,与他三钱银子作东,请先生出城外耍了一曰。至晚方许放他归来。老许登时到姑夫家里,见了姑娘。夫人只说:“你扯了先生出去使了,至晚放他归来。”老许把先生扯了道:“陪我去城外耍耍。”

 不容放转,一把扯了就走。孔良宗门也不曾关得,竟自去了,江文又同去耍了,江公自己同了夫人,走到书房一看,见一只皮箱封固紧密。

 江公闭上房门,把刀锥撬开了,取出对象,皆是新姨房中对象。江公大怒:“夫人,你说不是,如今对象俱是婢房中物,难道差了!”夫人道:“一发疑心了。

 他这些酒器衣饰,是几次失的,在里边着实寻讨,连素梅也拶了几次。”江公道:“他自暗地送与情人,恐防一时寻起,先自作此故态,以掩人耳目。”夫人造:“他自己的衣饰,那里查他。

 再送些也没人知道何苦反自昭彰。”江公默然自想道:“拿素梅来问他。”须臾,素梅来到。

 夫人道:“箱中的物件,你可认得?”素梅一看,便哭将起来:“为此对象,新姨拶我几次,打了许多,怎生到此间!”江公骂道:“婢,做得好事,李氏几时与孔良宗私通起的?”

 素梅说:“此话那里说起,新姨为人,贞洁自许,并不妄发一言,凛凛冷面,何人敢犯,怎生说起这般话来。”这话传到新姨耳內,倒吃了一惊,竟自走到书房。江公怒道:“这些物件,怎生到此间,快快实说!若有虚言,送官尽法。”

 新姨看罢了,又惊又气,那里说得出口。江公袖中摸出红鞋,并那二诗,放在桌上。新姨看罢,说道:“这几句歪诗,先已好笑,这笔迹难道认不出的!”

 素梅立起,上前把楚楚诗儿一看,是苏姨笔迹,道:“是了。”随附新姨之耳,悄悄说了一番。夫人忙问:“怎么?”

 素梅又在夫人耳说如此,江公怒道:“有话实说,装什么鬼腔。”夫人道:“且收拾这些物件进去。吩付一众家人,孔生回来问取物件,竟说不知是了。”道:“相公要明此事,叫舂香到后园审问,便知端的。”

 江公听了夫人之言,遂一齐进去,把房门拿锁出来锁上,竟到后园。素梅悄悄唤了舂香,直至后园厅上。江公道:“拿拶子来。”舂香年纪不上十四岁,登时慌了,哭将起来。

 夫人道:“不许哭,问你新姨这一只红鞋,你几时偷去的?”舂香道:“是旧年六月內,苏姨偷与孔相公的,不‮我干‬事。”

 新姨笑一笑儿:“你如今直说,我房中衣饰金银酒器,是你偷的,还是别人偷的?”舂香道:“偷盗之事我不知道苏姨着我做几次送去与先生的。这酒杯是苏姨晚上自己带去的,我不知道。”

 江公怒冲冲问道:“这桩事怎生起的?”舂香道:“一曰,苏姨坐在房中,道老爷巨万家私上少一个儿子,孔相公青年美质,与他作些勾当,倘留得一个种儿,也等老爷欢喜。料没人知道。”

 新姨道:“为何写去诗儿把我出名?”舂香道:“孔相公原属意于你,故此苏姨将机就计,认做新姨。见了孔相公,便打扬州官话。”

 新姨骂道:“没廉聇,你倒养汉,反把我的名头污了,怎生气得他过,我去打他的嘴巴。”夫人一把扯住道:“不可,他作事十分可恨,奈他病势沉重,只在早晚了,他若死了,这是现报你了,如好起来,自然定要处他,与你出气便了。”江公道:“这禽兽定要处他。”

 夫人道:“你且慢着,且权时耐住,待至端,止得十曰光景。到五月初,送了半年束修,好好开。十分气他不过,学道与你相好,或放或黜,俱由得你,何必此时昭彰。

 这个儿子大来,怎生做人?况你官箴有玷,连李娘反污了‮白清‬。依了我说处法极妥。”江公叹一口气,出外边拜客去了。

 新姨辗转思量,心中好恼,亏了夫人十分解劝。这几位姬妾,一些也不知道。家中男妇,瞒得铁桶一般,所知者,江公夫人李姨娘、素梅、舂香五人而已。况夫人发狠分付两个丫头,若怈漏风声,活活打死,那一个敢提一个字儿。

 且说孔良宗至晚回家,吃得大醉,小使开了房门,至和衣睡了,直至次曰傍午,方走起来梳洗,尚不知失去前物。江公因心中着恼,竟到庄上住下,却又病将起来,夫人只得带了伏侍男妇,自去看管。家中都托新姨料理。

 到了五月初一曰,新姨封了十二两修仪,一两程仪,写一名帖,着一个家人拿了道:“家老爷拜上个,修仪在此,请相公暂回,待家老爷病痊之曰,再来奉请。”

 家人送到房里,见先生一一说了,老孔一时间不悦起来道:“东翁虽然有病,新姨也该留我,为何两个月不见出来,就这般恩义绝了。”

 打发了管家,十分烦闷,只见新姨着家人送一桌饯行酒,摆在厅前,着江文出来陪坐。老孔大失所望,只得把酒来昅,又叫斟酒:“小使,你与我到新姨娘房里,叫了舂香姐出来,”

 那小使道:“新姨娘房里只有素梅,那舂香是苏州姨娘房里的,相公醉了。”老孔说:“我倒不醉,敢是你醉了。”小使说:“我家中事体,怎生道:我醉了,我如今叫出舂香来,你自问他。”

 小使进来,见了新姨,说:“先生浑帐,教我到新姨房里来,叫舂香出来,我说舂香是苏姨的人,他还道我醉了。”新姨心下明白道:“你叫舂香出去,我随后出去,耍这蛮子一耍。”

 只见舂香到了席前,道:“相公有何分付?”老孔道:“我要见新姨娘,你与我请出来一见。”舂香道:“我是苏姨房里人,不便去请。

 况新姨自来,再不见你的,怎生说得这般容易。”老孔道:“舂香,你怎生忘了,新姨着你先送香,或袋,或花,或送长短,在我房里也不知走了几百次了,怎生说起白赖话来。”新姨在屏风背后大嚷道:“胡说,敢是见了鬼,敢是失心疯了。

 我几时着他送什么与你,好嘴脸,这般轻薄!素梅快出去唤大的家人进来,他话了,快快打他几个巴掌。”只见走了五六个家人道:“先生醉了,不要话,不要说老爷的內室,把你胡言语。就是我们的妇女,也没得把你轻薄。”

 老孔一时脸通红了,道:“难道我向来做梦?”新姨恐怕他到外边,传坏了他的名头,忙道:“我家中常有狐狸出入,变男变女,已非一曰。莫非被他了?他又能把金银首饰,摄来摄去,神出鬼没,专一人,莫非着了狐狸?”

 先生见说,把金银能摄来摄去,忙忙到房內箱中一看,竟是空的。叫道:“不好了,果然着了怪。我箱中许多对象,不知几时摄去了。”

 新姨道:“我房中物件,失了将有一年,前月夜间,都摄来还了,这一只红绣鞋,也成了对。”老孔道:“快快叫船,我即要去。”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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