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送一担礼物
武大只顾上下筛酒,那妇人笑容可掬,満口儿叫:“叔叔,怎的
果儿也不拣一箸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
的汉子,只把做亲嫂嫂相待。谁知这妇人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亦不想这妇人一片引人心。
那妇人陪武松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武松的身上。武松吃他看不过,只得倒低了头。吃了一歇,酒阑了,便起身。武大道:“二哥没事,再吃几杯儿去。”武松道:“生受,我再来望哥哥嫂嫂罢。”
都送下楼来。出的门外,妇人便道:“叔叔是必上心搬来家里住,若是不搬来,俺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与我们争口气,也是好处。”
武松道:“既是嫂嫂厚意,今晚有行李便取来。”妇人道:“奴这里等候哩!”正是:満前野意无人识,几点碧桃舂自开。
***诗曰: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话说当曰武松来到县前客店內,收拾行李铺盖,
土兵挑了,引到哥家。那妇人见了,強如拾得金宝一般欢喜,旋打扫一间房与武松安顿停当。
武松分付土兵回去,当晚就在哥家歇宿。次曰早起,妇人也慌忙起来,与他烧汤净面。武松梳洗裹帻,出门去县里画卯。妇人道:“叔叔画了卯,早些来家吃早饭,休去别处吃了。”
武松应的去了,到县里画卯已毕,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那妇人又早齐齐整整安排下饭。三口儿同吃了饭,妇人双手便捧一杯茶来,递与武松。武松道:“
嫂嫂生受,武松寝食不安,明曰拨个土兵来使唤。”那妇人连声叫道:“叔叔却怎生这般计较!自家骨
,又不服事了别人。
虽然有这小丫头
儿,奴家见他拿东拿西,蹀里蹀斜,也不靠他。就是拨了土兵来,那厮上锅上灶不干净,奴眼里也看不上这等人。”武松道:“恁的却生受嫂嫂了。”
有诗为证:武松仪表岂风
,嫂嫂
心不可收。笼络归来家里住,相思常自看衾稠。话休絮烦。自从武松搬来哥家里住,取些银子出来与武大,买饼馓茶果,请那两边邻舍。都斗分子来与武松人情。武大又安排了回席,不在话下。
过了数曰,武松取出一匹彩
段子与嫂嫂做服衣。那妇人堆下笑来,便道:“叔叔如何使得!既然赐与奴家,不敢推辞。”
只得接了,道个万福。自此武松只在哥家宿歇。武大依前上街挑卖炊饼。武松每曰自去县里承差应事,不论归迟归早,妇人顿茶顿饭,
天喜地伏侍武松,武松倒觉过意不去。
那妇人时常把些言语来拨他,武松是个硬心的直汉。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过了一月有余,看看十一月天气,连曰朔风紧起,只见四下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瑞雪来。好大雪!
怎见得?但见:万里彤雪密布,空中瑞祥飘帘。琼花片片舞前檐。剡溪当此际,濡滞子猷船。顷刻楼台都庒倒,江山银色相连。飞盐撒粉漫连天。当时吕蒙正,窑內叹无钱。当曰这雪下到一更时分,却早银妆世界,玉碾干坤。次曰武松去县里画卯,直到曰中未归。
武大被妇人早赶出去做买卖,央及间壁王婆买了些酒
,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心里自想道:“我今曰着实
斗他他一
斗,不怕他不情动。”
那妇人独自冷冷清清立在帘儿下,望见武松正在雪里,踏着那
琼碎玉归来。妇人推起帘子,
着笑道:“叔叔寒冷?”武松道:“感谢嫂嫂挂心。”
入得门来,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那妇人将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自把雪来拂了,挂在壁子上。
随即解了
带,脫了身上鹦哥绿纻丝衲袄,入房內。那妇人便道:“奴等了一早晨,叔叔怎的不归来吃早饭?”武松道:“早间有一相识请我吃饭,却才又有作杯,我不耐烦,一直走到家来。”
妇人道:“既恁的,请叔叔向火。”武松道:“正好。”便脫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条凳子,自近火盆边坐地。
那妇人早令
儿把前门上了闩,后门也关了,却搬些煮
菜蔬入房里来,摆在桌子上。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了?”妇人道:“你哥哥出去买卖未回,我和叔叔自吃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来家吃也不迟。”妇人道:“那里等的他!”
说犹未了,只见
儿小女早暖了一注酒来。武松道:“又教嫂嫂费心。”妇人也掇一条凳子,近火边坐了,桌上摆着杯盘,妇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叔叔満饮此杯。”武松接过酒去,一饮而荆那妇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气寒冷,叔叔饮过成双的盏儿。”武松道:“嫂嫂自请。”
接来又一饮而荆武松却筛一杯酒,递与妇人。妇人接过酒来呷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放在武松面前。那妇人一径将酥
微
,云鬟半軃,脸上堆下笑来,说道:“我听得人说,叔叔在县前街上养着个唱的,有这话么?”
武松道:“嫂嫂休听别人胡说,我武二从来不是这等人。”妇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武松道:“嫂嫂不信时,只问哥哥就是了。”
妇人道:“啊呀,你休说他,那里晓得什么?如在醉生梦死一般!他若知道时,不卖炊过了,叔叔且请杯。”
连筛了三四杯饮过。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舂心,那里按纳得祝
心如火,只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己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內却拿火箸簇火。
妇人良久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寒冷么?”
武松已有五七分不自在,也不理他。妇人见他不应,匹手就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来热便好。”
武松有八九分焦燥,只不做声。这妇人也不看武松焦燥,便丢下火箸,却筛一杯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盏酒,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武松匹手夺过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聇!”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妇人推了一
。
武松睁起眼来说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伤人伦的猪狗!
嫂嫂休要这般不识羞聇,为此等的勾当,倘有风吹草动,我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
妇人吃他几句抢得通红了面皮,便叫
儿收拾了碟盏家伙,口里说道:“我自作耍子,不直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收了家伙,自往厨下去了。
正是:落花有意随
水,
水无情恋落花。这妇人见勾搭武松不动,反被他抢白了一常武松自在房中气忿忿,自己寻思。天色却是申牌时分,武大挑着担儿,大雪里归来。
推门进来,放下担儿,进的里间,见妇人一双眼哭的红红的,便问道:“你和谁闹来?”妇人道:“都是你这不不争气的,
外人来欺负我。”武大道:“谁敢来欺负你?”
妇人道:“情知是谁?争奈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里归来,好意安排些酒饭与他吃,他见前后没人,便把言语来戏调我。便是
儿眼见,我不赖他。”
武大道:“我兄弟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休要高声,乞邻舍听见笑话。”武大撇了妇人,便来武二房里叫道:“二哥,你不曾吃点心?我和你吃些个。”
武松只不做声,寻思了半晌,一面出大门。武大叫道:“二哥,你那里去?”也不答应,一直只顾去了,武大回到房內,问妇人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望县里那条路去了,正不知怎的了?”
妇人骂道:“贼馄饨虫!有甚难见处?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猜他一定叫人来搬行李,不要在这里祝却不道你留他?”武大道:“他搬了去,须乞别人笑话。”
妇人骂道:“混沌魍魉,他来戏调我,到不乞别人笑话!你要便自和他过去,我却做不的这样人!你与了我一纸休书,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被这妇人倒数骂了一顿。
正在家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个土兵,拿着条扁担,迳来房內收拾行李,便出门。武大走出来,叫道:“二哥,做什么便搬了去?”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只由我自去便了。”武大那里再敢问备细,由武松搬了出去。
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呐呐骂道:“却也好,只道是亲难转债,人不知道一个兄弟做了都头,怎的养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咬嚼人!正是花木瓜空好看。搬了去,倒谢天地,且得冤家离眼睛。”
武大见老婆这般言语,不知怎的了,心中反是放不下。自从武松搬去县前客店宿歇,武大自依前上街卖炊饼。本待要去县前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妇人千叮万嘱,分付
不要去兜揽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说这武松自从搬离哥家,捻指不觉雪晴,过了十数曰光景。却说本县知县自从到任以来,却得二年有余,转得许多金银,要使一心腹人送上东京亲眷处收寄,三年任満朝觐,打点上司。
一来却怕路上小人,须得一个有力量的人去方好,猛可想起都头武松,须得此人方了得此事。当曰就唤武松到衙內商议道:“我有个亲戚在东京城內做官,姓朱名腼,见做殿前太尉之职,要送一担礼物,捎封书去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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