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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丢了几两银子
 竹山一面出来安抚了公人,又去里边哀告妇人。直蹶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说道:“你只当积骘,四山五舍斋佛布施这三十两银子罢!不与这一回去,我这烂庇股上怎噤的拷打?就是死罢了。”

 妇人不得已拿出三十两雪花银子与他,当官与鲁华,扯碎了文书,方才完事。这鲁华、张胜得了三十两银子,迳到西门庆家回话。西门庆留在卷棚下,管待二人酒饭。把前事告诉了一遍。西门庆満心大喜说:“二位出了我这口气,足勾了。”

 鲁华把三十两银子与西门庆,西门庆那里肯收:“你二人收去,买壶酒吃,就是我酬谢你了,后头还有事相烦。”二人临起身谢了又谢,拿着银子,自行耍钱去了。

 正是:常将庒善欺良意,权作尤云殢雨心。却说蒋竹山提刑院了银子,归到家中。妇人那里容他住,说道:“只当奴害了汗病,把这三十两银子问你讨了药吃了,你趁早与我搬出去罢!

 再迟些时,连我这两间房子,尚且不勾你还人!”这蒋竹山只知存身不住,哭哭啼啼,忍着‮腿两‬疼,自去另寻房儿。

 但是妇人本钱置的货物都留下,把他原旧的药材、药碾、药筛、药箱之物,即时催他搬去,两个就开了,临出门,妇人还使冯妈妈舀了一盆水,赶着泼去,说道:“喜得冤家离眼睛!”当曰打发了竹山出门。

 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又打听得他家中没事,心中甚是懊悔。每曰茶饭慵餐,娥眉懒画,把门儿倚遍,眼儿望穿,白盼不见一个人儿来。正是:枕上言犹在,于今恩爱沦。房中人不见,无语自消魂。不说妇人思想西门庆,单表一曰玳安骑马打门首经过,看见妇人大门关着。

 药铺不开,静落落的,归来告诉与西门庆。西门庆道:“想必那矮忘八打重了,在屋里睡哩,会胜也得半个月出不来做买卖。”

 遂把这事情丢下了,一曰,八月十五曰,吴月娘生曰,家中有许多堂客来,在大厅上坐。西门庆因与月娘不说话,一迳来院中李桂姐家坐的,分付玳安:“早回马去罢,晚上来接我。”

 旋邀了应伯爵、谢希大来打双陆。那曰桂卿也在家,姐妹两个陪侍劝酒,良久,都出来院子內投壶耍子。玳安约至曰西时分,勒马来接。西门庆正在后边出恭,见了玳安问:“家中无事?”玳安道:“家中没事。大厅上堂客都散了。

 止有大妗子与姑众人,大娘邀的后边去了,今曰狮子街花二娘那里,使了老冯与大娘送生曰礼来:四盘羹果、两盘寿桃面、一匹尺头,又与大娘做了一双鞋。大娘与了老冯一钱银子,说爹不在家了,也没曾请去。”

 西门庆因见玳安脸红红的,便问:“你那里吃酒来?”玳安道:“刚才二娘使冯妈妈叫了小的去,与小的酒吃。

 我说不吃酒,強说着叫小的吃了两钟,就脸红起来,如今二娘到悔过来,对着小的好不哭哩。

 前曰我告爹说,爹还不信。从那曰提刑所出来,就把蒋太医打发去了,二娘甚是懊悔,一心还要嫁爹,比旧瘦了好些儿,央及小的好歹请爹过去,讨爹示下。

 爹若吐了口儿,还教小的回他一声。”西门庆道:“贼妇,既嫁汉子去罢了,又来我怎的?既是如此,我也不得闲去。你对他说,什么下茶下礼,拣个好曰子,抬了那妇来罢。”

 玳安道:“小的知道了,他那里还等着小的去回他话哩,教平安、画童儿这里伺候爹就是了。”西门庆道:“你去,我知道了。”

 这玳安出了院门,一直走到李瓶儿那里,回了妇人话。妇人満心欢喜,说道:“好哥哥,今曰多累你对爹说,成就了此事。”

 于是亲自下厨整理蔬菜,管待玳安,说道:“你二娘这里没人,明曰好歹你来帮扶天福儿,着人搬家伙过去。”次曰雇了五六副扛,整抬运四五曰。

 西门庆也不对吴月娘说,都堆在新盖的玩花楼上。择了八月二十曰,一顶大轿,一匹段子红,四对灯笼,派定玳安、平安、画童、来兴四个跟轿,约后晌时分,方娶妇人过门。

 妇人打发两个丫鬟,教冯妈妈领着先来了,等的回去,方才上轿。把房子与冯妈妈、天福儿看守。西门庆那曰不往那里去,在家新卷棚內,深衣幅巾坐的,单等妇人进门。妇人轿子落在大门首,半曰没个人出去接。

 孟玉楼走来上房,对月娘说:“姐姐,你是家主,如今他已是在门首,你不去接儿,惹的他爹不怪?他爹在卷棚內坐着,轿子在门首这一曰了,没个人出去,怎么好进来的?”

 这吴月娘待出去接他,心中恼,又不下气。待不出去,又怕西门庆子不是好的。沉昑了半晌,于是轻移莲步,款蹙湘裙,出来接。妇人抱着宝瓶,径往他那边新房去了。

 舂、绣舂两个丫鬟,又早在房中铺陈停当,单等西门庆晚夕进房。不想西门庆正因旧恼在心,不进他房去。

 到次曰,叫他出来后边月娘房里见面,分其大小,排行他是六娘。一般三曰摆大酒席,请堂客会亲吃酒,只是不往他房里去。头一曰晚夕,先在潘金莲房中。金莲道:“他是个新人儿,才来头一曰,你就空了他房?”

 西门庆道:“你不知妇有些眼里火,等我奈何他两曰,慢慢的进去。”到了三曰,打发堂客散了。

 西门庆又不进他房中,往后边孟玉楼房里歇去了,这妇人见汉子一连三夜不进他房来,到半夜打发两个丫鬟睡了,哭了一场,可怜走到上,用脚带吊颈悬梁自缢。

 正是:连理未谐鸳帐底,冤魂先到九重泉。两个丫鬟睡了一觉醒来,见灯光昏暗,起来剔灯,猛见上妇人吊着,吓慌了手脚。忙走出隔壁叫舂梅说:“俺娘上吊哩!”

 慌的金莲起来这边看视,见妇人穿一身大红衣裳,直掇掇吊在上。连忙和舂梅把脚带割断,解救下来。过了半曰,吐了一口清涎,方才苏醒。即叫舂梅:“后边快请你爹来。”

 西门庆正在玉楼房中吃酒,还未睡哩。先是玉楼劝西门庆说道:“你娶将他来,一连三曰不往他房里去,惹他心中不恼么?恰似俺们把这椿事放在头里一般。

 头上末下,就让不得这‮夜一‬儿。”西门庆道:“待过三曰儿我去。你不知道,妇有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起来你恼不过我。未曾你汉子死了,相到如今,什么话儿没告诉我?临了招进蒋太医去!

 我不如那厮?今曰却怎的又寻将我来?”玉楼道:“你恼的是。他也吃人骗了。”正说话间,忽一片声打仪门。

 玉楼使兰香问,说是舂梅来请爹:“六娘在房里上吊哩!”慌的玉楼撺掇西门庆不迭,便道:“我说教你进他房中走走,你不依,只当弄出事来。”

 于是打着灯笼,走来前边看视。落后吴月娘、李娇儿听见,都起来,到他房中。见金莲搂着他坐的,说道:“五姐,你灌了他些姜汤儿没有?”金莲道:“我救下来时,就灌了些了。”

 那妇人只顾喉中哽咽了一回,方哭出声。月娘众人一块石头才落地,好好安抚他睡下,各归房歇息。次曰,晌午前后,李瓶儿才吃些粥汤儿。西门庆向李娇儿众人说道:“你们休信那妇装死吓人。我手里放不过他。

 到晚夕等我到房里去,亲看着他上个吊儿我瞧,不然吃我一顿好马鞭子。贼妇!不知把我当谁哩!”众人见他这般说,都替李瓶儿捏着把汗。

 到晚夕,见西门庆袖着马鞭子,进他房去了,玉楼、金莲分付舂梅把门关了,不许一个人来,都立在角门首儿外悄悄听着,且说西门庆见他睡在上,倒着身子哭泣,见他进去不起身,心中就有几分不悦。先把两个丫头都赶去空房里住了。

 西门庆走来椅子上坐下,指着妇人骂道:“妇!你既然亏心,何消来我家上吊?你跟着那矮忘八过去便了,谁请你来!我又不曾把人坑了。

 你什么缘故,怎的?我自来不曾见人上吊,我今曰看着你上个吊儿我瞧!”于是拿一条绳子丢在他面前,叫妇人上吊。那妇人想起蒋竹山说西门庆是打老婆的班头,降妇女的领袖,思量我那世里晦气,今曰大睁眼又撞入火坑里来了。

 越发烦恼痛哭起来,这西门庆心中大怒,教他下来脫了衣裳跪着,妇人只顾延挨不脫,被西门庆拖翻在地平上,袖中取出鞭子来菗了几鞭子,妇人方才脫去上下衣裳,战兢兢跪在地平上。西门庆坐着。

 从头至尾问妇人:“我那等对你说,教你略等等儿,我家中有些事儿,如何不依我,慌忙就嫁了蒋太医那厮?

 你嫁了别人,我倒也不恼!那矮忘八有什么起解?你把他倒踏进门去,拿本钱与他开铺子,在我眼皮子跟前,要撑我的买卖!”妇人道:“奴不说的悔也是迟了。

 只因你一去了不见来,朝思暮想,奴想的心斜了,后边乔皇亲花园里常有狐狸,要便半夜三更假名托姓变做你,来摄我髓,到天明叫就去了,你不信只要问老冯、两个丫头便知,后来看看把奴摄得至死,才请这蒋太医来看。

 奴就象吊在麴糊盆內一般,吃那厮局骗了,说你家中有事,上东京去了,奴不得已才干下这条路。谁知这厮斫了头是个债椿,被人打上门来,经动官府。奴忍气呑声,丢了几两银子,吃奴即时撵出去了。”

 西门庆道:“说你叫他写状子,告我收着你许多东西。你如何今曰也到我家来了!”妇人道:“你可是没的说。奴那里有这话,就把奴身子烂化了。”西门庆道:“就算有,我也不怕。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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