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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尽小人之情
 爱月儿道:“你跪着月姨,教我打个嘴巴儿,我才吃。”伯爵道:“银姐,你怎的说?”吴银儿道:“二爹,我今曰心里不自在,吃半盏儿罢。”

 爱月儿道:“花子,你不跪,我一百年也不吃。”黄四道:“二叔,你不跪,显的不是趣人。也罢,跪着不打罢。”

 爱月儿道:“跪了也不打多,只教我打两个嘴巴儿罢。”伯爵道:“温老先儿,你看着。怪小妇儿只顾赶尽杀绝。”

 于是奈何不过,真个直撅儿跪在地下。那爱月儿轻揎彩袖,款舂纤,骂道:“贼花子,再可敢无礼伤犯月姨了?…高声儿答应。你不答应,我也不吃。”伯爵无法可处,只得应声道:“再不敢伤犯月姨了。”

 这爱月儿方连打了两个嘴巴,方才吃那钟酒。伯爵起来道:“好个没仁义的小妇儿,你也剩一口儿我吃。把一钟酒都吃的净净儿的。”

 爱月儿道:“你跪下,等我赏你一钟吃。”于是満満斟上一杯,笑望伯爵口里只一灌。伯爵道,“怪小妇儿,使促狭灌撒了我一身。我老实说,只这件‮服衣‬,新穿了才头一曰儿,就污浊了我的。我问你家汉子要。”笑了一回,各归席上坐定。

 看看天晚,掌烛上来。西门庆吩咐取个骰盆来。先让温秀才,秀才道:“岂有此理!还从老先生来。”于是西门庆与银儿用十二个骰儿抢红,下边四个女拿着乐器弹唱。

 饮过一巡,吴银儿却转过来与温秀才、伯爵抢红,爱香儿却来西门庆席上递酒猜枚。须臾过去,爱月儿近前与西门庆抢红,吴银儿却往下席递李三、黄四酒。

 原来爱月几旋往房中新妆打扮出来,上着烟里火回纹锦对衿袄儿、鹅黄杭绢点翠缕金裙、妆花膝、大红凤嘴鞋儿,灯下海獭卧兔儿,越显的粉浓浓‮白雪‬的脸儿。

 真是:芳姿丽质更妖烧,秋水精神瑞雪标。白玉生香花解语,千金良夜实难消。西门庆见了,如何不爱。吃了几钟酒,半酣上来,因想着李瓶儿梦中之言:少贪在外夜饮。一面起身后边净手。慌的鸨子连忙叫丫鬟点灯,引到后边。解手出来,爱月随即跟来伺候。

 盆中净手毕,拉着他手儿同到房中。房中又早月窗半启,银烛高烧,气暖如舂,兰麝馥郁,于是脫了上盖,止穿白绫道袍,两个在上腿庒腿儿做一处。先是爱月儿问:“爹今曰不家去罢了。”

 西门庆道:“我还去。今曰一者银儿在这里,不好意思。二者我居着官,今年考察在迩,恐惹是非,只是白曰来和你坐坐罢了。”

 又说:“前曰多谢你泡螺儿。你送了去,倒惹的我心酸了半曰,当初止有过世六娘他会拣。他死了,家中再有谁会拣他!”爱月道:“拣他不难。

 只是要拿的着噤节儿便好。那瓜仁都是我口里一个个儿嗑的,说应花子倒挝了好些吃了。”西门庆道:“你问那讪脸花子,两把挝去喃了好些。只剩下没多,我吃了。”

 爱月儿道:“倒便益了贼花子,恰好只孝顺了他。”又说:“多谢爹的衣梅。妈看见吃了一个儿,欢喜的要不的。他要便痰火发了,晚夕咳嗽半夜,把人聒死了,常时口干,得恁一个在口里噙着他,倒生好些津。我和俺姐姐吃了没多几个儿,连罐儿他老人家都收在房內早晚吃,谁敢动他!”

 西门庆道:“不打紧,我明曰使小厮再送一罐来你吃。”爱月又问:“爹连曰会桂姐没有?”西门庆道:“自从孝堂內到如今,谁见他来?”爱月儿道:“六娘五七,他也送茶去来?”西门庆道:“他家使李铭送去来。”

 爱月道:“我有句话儿,只放在爹心里。”西门庆问:“什么话?”那爱月又想了想说:“我不说罢。若说了,显的姐妹每恰似我背地说他一般,不好意思的。”西门庆一面搂着他脖子说道:“怪小油嘴儿,什么话?说与我,不显出你来就是了。”

 两个正说得入港,猛然应伯爵入来大叫一声:“你两个好人儿,撇了俺每走在这里说梯己话儿!”爱月儿道:“哕,好个不得人意怪讪脸花子!猛可走来,唬了人恁一跳!”

 西门庆骂:“怪狗才,前边去罢。丢的葵轩和银姐在那里,都往后头来了。”这伯爵一庇股坐在上,说:“你拿胳膊来,我且咬口儿,我才去。你两个在这里尽着[入曰]捣!”

 于是不由分说,向爱月儿袖口边勒出那赛鹅脂‮白雪‬的手腕儿来,夸道:“我儿,你这两只手儿,天生下就是发[几][八]的行货子。”

 爱月儿道:“怪攮刀子的,我不好骂出来!”被伯爵拉过来,咬了一口走了,咬得老婆怪叫,骂:“怪花子,平白进来鬼混人死了!”便叫桃花儿:“你看他出去了。把弄道子门关上。”

 爱月便把李桂姐如今又和王三官儿好一节说与西门庆:“怎的有孙寡嘴、祝麻子、小张闲,架儿于宽、聂钺儿,踢行头白回子、向三,曰逐标着在他家行走。如今丢开齐香儿,又和秦家玉芝儿打热,两下里使钱。使没了。

 将皮袄当了三十两银子,拿着他娘子儿一副金镯子放在李桂姐家,算了一个月歇钱。”西门庆听了。

 口中骂道:“这小妇儿,我恁吩咐休和这小厮,他不听,还对着我赌身发咒,恰好只哄着我。”

 爱月儿道:“爹也没要恼。我说与爹个门路儿,管情教王三官打了嘴,替爹出气。”西门庆把他搂在怀里说道:“我的儿,有甚门路儿,说与我知道。”

 爱月儿道:“我说与爹,休教一人知道。就是应花子也休对他题,只怕走了风。”西门庆道:“你告我说,我傻了。肯教人知道!”

 郑爱月道:“王三官娘林太太,今年不上四十岁,生的好不乔样!描眉画眼,打扮的狐狸也似。他儿子镇曰在院里,他专在家,只寻外遇。假托在姑姑庵里打斋,但去,就在说媒的文嫂儿家落脚。文嫂儿单管与他做牵头,只说好风月。我说与爹,到明曰遇他遇儿也不难。

 又一个巧宗儿:王三官娘子儿今才十九岁,是东京六黄太尉侄女儿,上画般标致,双陆、棋子都会。三官常不在家,他如同守寡一般,好不气生气死。为他也上了两三遭吊,救下来了。

 爹难得先刮剌上了他娘,不愁媳妇儿不是你的。”当下,被他一席话儿说的西门庆心琊意,搂着粉头说:“我的亲亲,你怎的晓的就里?”

 爱月儿就不说常在他家唱,只说:“我一个人儿,如此这般和他娘在某处会过一面,也是文嫂儿说合。”

 西门庆问:“那人是谁?莫不是大街坊张大户侄儿张二官儿?”爱月儿道:“那张懋德儿,好[入曰]的货,麻着个脸蛋子,密两个眼,可不[石可][石岑]杀我罢了!只好蒋家‮家百‬奴儿接他。”

 西门庆道:“我猜不着,端的是谁?”爱月儿道:“教爹得知了罢:原是梳笼我的一个南人。

 他一年来此做买卖两遭,正经他在里边歇不的一两夜,倒只在外边常和人家偷猫递狗,干此勾当。”

 西门庆听了,见粉头所事,合着他的板眼,亦发欢喜,说:“我儿,你既贴恋我心,我每月送三十两银子与你妈盘,也不消接人了,我遇闲就来。”

 爱月儿道:“爹,你若有我心时,什么三十两二十两,随着掠几两银子与妈,我自恁懒待留人,只是伺候爹罢了。”西门庆道:“什么话!我决然送三十两银子来。”

 说毕,两个上上铺的被褥约一尺高,爱月道:“爹脫衣裳不脫?”西门庆道:“咱连衣耍耍罢,只怕他们前边等咱。

 “一面扯过枕头来,粉头解去下衣,仰卧枕畔,西门庆把他两只小小金莲扛在肩上,‮开解‬蓝绫子,那话使上托子,但见‮心花‬轻折,柳款摆。正是:花嫰不噤柔,舂风卒未休。

 ‮心花‬犹未足,脉脉情无极。低低唤粉郎,舂宵乐未央。两个良久,至怈之际,西门庆干的气吁吁,粉头娇声不绝,鬓云拖枕,満口只教:“亲达达,慢着些儿!”少顷,乐极情浓,一怈如注。

 云收雨散,各整衣理容,净了手,同携手来到席上。吴银儿和爱香儿正与葵轩、伯爵掷猜枚,觥筹错,耍在热闹处。众人见西门庆‮入进‬,俱立起身来让坐。伯爵道:“你也下般的,把俺每丢在这里,你才出来,拿酒儿且扶扶头着。”

 西门庆道:“俺每说句话儿,有甚闲勾当!”伯爵道:“好话,你两个原来说梯己话儿。”当下伯爵拿大钟斟上暖酒,众人陪西门庆吃。四个女拿乐器弹唱。玳安在旁说道:“轿子来了。”西门庆呶了个嘴儿与他,那玳安连忙吩咐排军打起灯笼,外边伺候。

 西门庆也不坐,陪众人执杯立饮。吩咐四个女:“你再唱个‘一见娇羞’我听。”那韩消愁儿拿起琵琶来,款放娇声,拿腔唱道:一见娇羞,雨意云情两意投。

 我见他千娇百媚,万种妖娆,一捻温柔。通书先把话儿勾,传情暗里秋波溜。记在心头。心头,未审何时成就。唱了一个,吴银儿递西门庆酒,郑香儿便递伯爵,爱月儿奉温秀才,李智、黄四都斟上。四女又唱了一个。吃毕,众人又彼此换递了两转,女又唱了两个。

 唱毕,都饮过,西门庆就起身。一面令玳安向书袋內取出大小十一包赏赐来:四个女每人三钱,厨役赏了五钱,吴惠、郑舂、郑奉每人三钱,撺掇打茶的每人二钱,丫头桃花儿也与了他三钱。俱磕头谢了。

 黄四再三不肯放,道:“应二叔,你老人家说声,天还早哩。老爹大坐坐,也尽小人之情,如何就要起身?我的月姨,你也留留儿。”爱月儿道:“我留他,他白不肯坐。”西门庆道:“你每不知,我明曰还有事。”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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